第五十九章·被遺忘的城
伊尼斯。
穆夏人口耳相傳中的五個死地之一，亦是穆夏王曾經(jīng)的暴行。
不同于其他四個都曾經(jīng)是這片沙漠強大部落的聚集地，居住在這片地域的部落，羸弱，渺小，僅僅是通過利潤稀薄的商貿(mào)，來發(fā)揮自己的利用價值，以換取生存下來的價值。
然而這片貧瘠而渺小的土地，也最終滲透了悲慘而冤屈的鮮血。
“真是……荒涼到可怕，簡直已經(jīng)到了鬼夜哭的地步了……不，鬼都不會來。”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好幾年，但是這里仿佛依然是昨日才經(jīng)歷過慘烈的屠殺。托了沙漠異常干燥的福，甚至是完全沒有腐爛，僅僅是干癟下去的尸體依然可以隨處見到。
并不是戰(zhàn)場，而僅僅是單方面的屠殺。溫蒂妮緊緊抓著我的衣角，芙蕾雅像是拖死狗一樣拖著抱住她腰部的伊歐娜，而穆夏少年則邁著大步坦蕩蕩的走在最前面，這樣奇怪的隊伍，如今正行走在這猶如悲慘的活化石一樣的地方。
“爸爸，媽媽，我今天帶了朋友來這里了?！弊咧咧?，少年突然停下腳步，跑到一處廢棄房屋的門口，這邊外面的墻角處工工整整的擺著兩具用亞麻布片像襁褓一樣裹起來的木乃伊。
“呃……這是你的父母嗎？”我摸了摸下巴，不同于其他地方的臟亂頹廢，包括木乃伊在內(nèi)的這所房屋顯得稍微整潔一些，至少沒有被過多的沙土侵襲。
“嗯，這是俺爸，這是俺媽！”少年亦如這兩個木乃伊還活著那般坦然的咧嘴介紹道。
不太清楚穆夏人的喪葬禮儀是怎么樣的，不過很明顯不會像這樣堂而皇之的將尸體擺在露天，所以應(yīng)該是戰(zhàn)爭遺孤寄托哀思的一種扭曲方式嗎？看他已經(jīng)完全習慣了。
“唔……雖然是這么說，請您務(wù)必轉(zhuǎn)告他們我們并沒有惡意……”溫蒂妮在我旁邊用快要昏倒的發(fā)顫聲音說道。
“不用擔心，這邊的都是族人了，”小孩用手一揮，“俺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才把那些殺人者的尸體推出去燒掉，剩下的這些都是自己人?！?p> 原來如此，一直都是他一個人做這些事情嗎？這么大咧咧完全不當一回事的神色反而讓人覺得更可憐了。
“嗯，但是請你務(wù)必允許我們在此處做一些調(diào)查……以及，告訴我們關(guān)于你們族的事情。”芙蕾雅和氣的說道，雖然她衣著還比較凌亂，手腕也留有輕微的淤青，這是我制服她為老不尊的怒火留下來的痕跡，并不是我的錯。
“如果想找些吃的花的，這里已經(jīng)被俺都搜遍了啊……”穆夏小孩顯得有些不大情愿。
“并不是要找這些，而是想借機了解一下穆夏王的事情，你也說他原本是你們族人吧？”我向他解釋，這小孩聽到穆夏王這個稱號明顯做了一個鬼臉，然后在旁邊吐了一口口水。
“知道了，那你們隨意吧！不過！”他指了指他父母的尸骸，“俺們族人的遺骨不能碰，俺要收拾的。”
“會小心的?！蔽掖虬l(fā)芙蕾雅和伊歐娜一組去調(diào)查，唯恐留下芙蕾雅又讓她聽到男孩說了什么錯話，而我和溫蒂妮一組，隨男孩進入屋子，聽他講講關(guān)于他部族的事情。
“給，這是從尤頓市集上買來的駱駝肉。”我將一包煮熟的肉遞給他，他很開心的接受了，于是我和溫蒂妮一起坐到了屋子里的火堆邊。穆夏人的房屋似乎基本都有室內(nèi)的篝火，雖然這個小孩年紀不大，但也是很熟練的翻出了之前就存好的木炭和干柴，在我們的注視下十分順利的打著了火。
火在略有寒氣的屋子里燃起，渺渺的青煙順著天花板的開口升了出去。
在我們眼里，這一包駱駝肉不過是又硬又膻的普通的咸水煮肉，但是這孩子就像看到珍寶一樣急不可耐的塞了幾塊在嘴里，然后又細細的咀嚼，舍不得馬上吞下。折騰了半天，最后也不過是將大半的肉塊重新塞進布包里，挎在自己腰上。
“不打算吃光嗎？”溫蒂妮好奇道。
“俺已經(jīng)吃飽啦！”他笑了笑，“剩下的給其他小崽子吃就好了?！?p> 真是可靠的大哥呢，在帝國的城鎮(zhèn)里也難免會遇到這種結(jié)伴生存的孤兒，不過一般都會有教會出面救濟，但是在穆夏似乎就沒有這種好事了，這片土地太過困苦，人人只能勉強顧好自己。
所以這孩子的品德實在是難能可貴。
“那么，說一說你們部族的歷史吧，而且那個穆夏王，為何會做出這種慘絕人寰的事情?！蔽覈@了一口氣，對他說道。
“知道啦，拿人手短嘛，”小孩用手剔了剔牙，“不過說到現(xiàn)在都還沒做自我介紹呢！俺叫做歐塔，爸爸是歐達，媽媽是瑪卡?！?p> “嗯，我是獸人格魯特，這位是我的仆從，也是一名十分杰出的魔法師，溫蒂妮。”我如此正經(jīng)的和他介紹道。
聽到我的話，一旁的溫蒂妮不禁臉頰微紅。
“喔，是奴隸嗎？”歐塔用驚奇的眼神看了溫蒂妮一眼，“傳說中‘滅族者格魯特’抓了好多精靈當奴隸的故事是真的嗎？！”
“這……這是什么誤傳……！”我莫名心虛的看了溫蒂妮一眼，她臉色由紅轉(zhuǎn)白了，于是急忙解釋，“你們穆夏人對我也是有偏見的嘛！”
“嗯嗯，確實是吶，和你聊天就知道你和傳說中的不一樣！”男孩咧嘴笑道，真不愧是純真的孩童，秉性如此的真切淳樸，擁有可以洞察大人謠言的智慧。
“俺們這個族，就叫伊尼斯族的?！睔W塔接著介紹，“因為部族太小了，所以只有這個地方屬于俺們。”
“這樣活下去很艱難吧?！蔽腋袊@道，雖然說穆夏這里是分成很多部落的，但是彼此之間似乎一直都維持著弱肉強食的冷酷關(guān)系，弱小如之前的羅布依族，便是依靠在地下挖掘生存空間，過著鼴鼠一般的生活，來躲避殘酷的自然和同類。
“其實還好吧，聽俺爹說俺們以前都是靠做買賣維持生計的。”歐塔撓了撓頭，“俺是不太懂這些啦，不識字也不會算數(shù)，但是據(jù)說是將別的部落常用的東西賣去給沒有這些東西的部落……大概是這個樣子吧？”
“原來如此，做商人的話，便可以左右逢源。彼此交惡的部族不能直接做生意，通過利用這種小部落就可以緩和一些物資矛盾，避免兩敗俱傷?！蔽尹c了點頭，“這也是一種生存之道呢?！?p> “俺是不懂啦，在俺剛記事的時候部落就沒了，”歐塔聽了皺起了眉頭，“那時候只記得老爹渾身是血的喊‘快跑啊！快跑啊！’俺就撒腿跑，一直跑到了尤頓城。結(jié)果在尤頓被一個老頭收留了，他讓俺和其他小崽子去偷錢，然后養(yǎng)我們——但是這個老頭前兩年就死啦！小崽子還太小，所以只能讓俺來偷錢養(yǎng)他們?！?p> 我和溫蒂妮對視了一眼，她心底里想的似乎和我差不多，這孩子畢竟太小，所以對于穆夏王的事情很有可能根本沒有親眼見過。
“不過，那個穆夏王俺倒是親眼見過的?！本驮谶@時，歐塔卻突然語出驚人，“雖然不想承認就是了……”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