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雨幕
“沒關(guān)系,她有把柄在我手上。”唐蜚零重新拾起筷子,向下杵了杵,扒拉了幾口飯。
兩人剛吃到尾聲,便聽見門口傳來陣陣敲門聲音,阿六起身走了幾步將門打了開,“姑娘……你是?”
阿六沒預(yù)料到門口會站著一位姑娘,話都有些說不清。他回頭看了看依舊吃著飯的唐蜚零,“少爺,她是誰?。俊?p> 阿六剛剛說完話,忽地整個身子向里倒了去,一下便摔到了地上。聽到動靜,唐蜚零這才回過頭。
門前站著一身著粗布緋衣的人,她整臉蒙著一層灰,從灰中勉強能見得里面的容貌,眉頭吊著,黃齒外露,整臉唯獨這眼睛還算得上好看些。她的肩膀上放著一塊干布,顯得極其格格不入。若不是她梳著女子發(fā)髻插著著粉簪,是人都會以為她是男的。
唐蜚零呲了一聲,眉頭輕皺,有些不可置信,“素來聽說深州城都是美女……傳言還是不能全信。”
女子單手身前,看樣子就是她將阿六推倒的,“你干什么???他惹到你了么?”
女子將時間從阿六處移開,移到唐蜚零身上,看著她的臉,唐蜚零不由得全身一凜。女子上伸出一個指頭捅向了他的胸口,“你給我讓開?!?p> “憑什么!小小女子這么沒、給他道歉!”唐蜚零也瞪眼看著女子,伸手想推她的肩膀,想將她推到阿六旁。
“嘖——”女子一反手,把唐蜚零的胳膊拽起,將之半身都壓到了飯桌上,桌上盤子濺出的湯汁都沾在了他的臉上。
“不是你這個流氓讓我來的么?不讓我進來我就不管了?!?p> 女子說著,手上的力度更大了幾分。
唐蜚零吞了口口水,臉通通都皺到了一起,“流氓?誰是流氓?姑娘你這不由分說將我朋友推到還把我壓在這里,才是流氓所為吧?”
“這里是客棧,可你偏偏要叫女子接客?要找女人去前面的紫苑閣找?。∷闶裁春脰|西,我就是來教訓(xùn)你的!”女子一掌打在了唐蜚零剛抬起的臉上,顯出一道大紅印子。
唐蜚零頂著緋紅的臉,伸手指向前方被五花大綁的黃鳶,“我何時讓女子接客了?我不過是讓那小二來給我有人換件衣服,她剛才不小心掉進河里。全身都濕了。男女授受不親,我也沒辦法自己動手?!?p> 女子聽見這話,眉頭亦沒舒展,“這胡話你以為我會信?你看她都被你綁成什么樣子了?”
“實不相瞞,那女人前幾日盜了我東西,剛才巧讓我碰到,我去追,讓她不小心掉河里了,若不是瞧她是女子,身有難處就把她交給官辦了。綁她自是怕他她跑了,我還想將自己的東西要回來呢?!?p> “趴著別動?!迸訉λ脑掃€是不太相信,從身側(cè)摸出一疊深棕的藥簾,抽出來兩只銀針刺進了唐蜚零的脖頸穴道中,瞬時間,他本能輕微活動的手腳便一動也動不了了。
女子松開頂著他背上的手,朝著唐蜚零剛才指的地方走了去,她輕抬起黃鳶的下巴,端詳了片刻她的臉,“還真是位女子……”
——
雖剛過中午,天卻陰了下來,若非聽到窗外吵嚷的聲響,真的可以讓人誤以為此時為深夜,幾人從門口進來,他們將手中持的明燭放置到屋中各處,將是方寸通照了明。
接連幾位大夫為任夢西診治,可無一不是搖頭嘆息,任夢西半靠在床上,看著窗上稀疏貼上的紅葉,竟一時失了神。
“孩子,好些了么?”這細軟溫語傳來,讓任夢西瞬間便回過了神。
任夢西嘴角噙了絲笑意,點了點頭,“好些了,如此讓您陪著,在下真是不好意思?!?p> 袁老爺擺了擺手,“你我兩家在深州城已是共存了百年之上,以前雖有些許矛盾,可什么矛盾能抵得過時間呢?看你如此受罪,我也深感罪意?!?p> 而后兩人都沉默片刻,袁老爺把手放在了床沿上,來回搓索,似有什么話想說,任夢西垂目看著自己的手,“老爺有什么事不想開口?”
袁老爺遲疑了一會兒,揮了揮手,讓侍奉的人通通下了去,連袁賢出也退卻到了門外,“實不相瞞,我是想問問您柏公子的事,以前從未聽過此人,不過幾日便與您走的如此近,實在讓人費解。難不成他當(dāng)真是你的……應(yīng)當(dāng)不是吧?!?p> 聽到此,任夢西已經(jīng)大概猜到前幾日紫苑閣的那幾人是誰安排的了,“確實,我并非有龍陽之好,當(dāng)日不過為了應(yīng)袁兄之約助助興。至于柏夙,我與他并不是剛認(rèn)識幾天,他已經(jīng)在嘯刃山莊待了三四年了,以前一直是看院子的侍衛(wèi)。幾乎從沒出過山莊,不過看他學(xué)的挺快且樣貌不錯才將他帶出?!?p> 袁老爺聽罷點了點頭,“常在柏公子身側(cè)的公子以前也是嘯刃山莊的侍衛(wèi)?”
聽到此,任夢西的眼眸忽地亮了起來,“是……不過他是一月前來的,做了不到三日的侍衛(wèi),我們山莊來新人都會在內(nèi)室半月,由山莊專人試煉,若能過他們最后的考核,才可以在山莊待下去?!?p> “聽說他幼時遭了場火災(zāi),所以在臉上留下了傷疤,才戴著面具。之所以讓他出來,是想讓他跟柏夙好好學(xué)學(xué),畢竟他本人就因傷疤不怎么愿意同人溝通,在山莊一句話都不愿跟他人說?!?p> 說著任夢西咳嗽了幾聲,顫手將手中杯子放到了嘴邊。袁老爺搖了搖頭,“原來如此,看來你不僅武功高強,品行也如此好。有你這么個好兒子,任兄半夜做夢也會笑醒吧……”
任夢西擠出些笑容,就他他勾唇的一瞬,周遭的燭焰突然開始忽明忽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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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下站著兩人,一人執(zhí)傘抬眸看著前方淋漓的雨幕,久久轉(zhuǎn)不過視線。另一人抬著五指,伸到雨珠之中,感受著點滴冰涼在手間游走。
“姐夫不打傘么?”不知過了多久,袁賢出終是將視線從雨簾移走,開口朝旁邊的柏夜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