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叫莫言

　　“慧文妞，想死我啦，來讓大爺香個?！比肓诉@九層的房間，寧傲雪是完全釋放了真我。

　　“滾滾滾，三天前還從我這兒蹭走一匹雪龍駒，你是想我，還是想我的寶貝？今兒更可以，直接組團來？”從兩人的對話中，不難推測，這寧傲雪和魏慧文的關系真的不是一般好。

　　“啊哈哈哈……這不是我兩個小外甥來啦，我外甥就是你外甥，所以帶來給你這姨娘也見見嘛?！睂幇裂┖孟裢耆恢樒楹挝铩?p>　　其實寧傲雪也不是剛做長輩，在她出生前，大哥寧傲風便有了兒子寧宵，還有個比她只小一歲的侄女寧晨。雖說是長輩，可和這兩個晚輩相處，更似兄妹，完全沒有長輩的感覺。直到見了寧言，寧宇這兩個小家伙，才真的讓她過了做“長輩”的癮，剛剛在廟堂里那番家訓，現(xiàn)在想想還讓寧傲雪暗爽呢。仿佛自己一夜間就是大人，長大了。

　　雖然尷尬，可寧言，寧宇還是恭敬施禮，叫了一聲姨娘。

　　“唉，無緣無故長了一輩兒，不過嘛，這兩個小外甥也不知怎么生得，如此俊俏。原以為這真定國是塞外小國，半獵半耕的民族，應該和胡人差不多，黝黑結實的。卻不料……”兩位小公子的相貌的確是讓這位財政相國的千金小姐也驚艷了一番。

　　“不出十年，‘十大才俊’榜，定要大變位嘍?！蔽夯畚男Φ?。

　　“呀，你這話可當真？”寧傲雪一驚一乍道。

　　寧言寧宇兩位小公子則一臉茫然。

　　“小姨娘，什么是‘十大才俊’榜？”寧言開口問道。

　　“這個可就厲害拉。在蕭嵐國，最受關注的，便是這‘蕭嵐譜’?！拲棺V’呢，主要是對蕭嵐國各種信息整理的一個排名譜，比如‘十大將軍’‘十大高手’‘十大美人’等等等等……太多了。不過其中關注度最高的，也就是‘十大高手’‘十大美人’‘十大才俊’這三個排名譜，被世人稱為‘金譜’。能入得‘金譜’的人，無一不是人中龍鳳。剛才你們魏姨娘說，十年內(nèi)啊，你們兩個小家伙都要躋身‘十大才俊譜’了呢。”寧傲雪開心道。

　　“真的，那我們是不是就很出名拉？”寧言有些興奮。

　　“出名？想不出名都難啊?！睂幇裂┬χ?。

　　“魏姨娘謬贊了，只是宇兒不明白，魏姨娘莫非有未卜先知之能？如何知曉十年后的事情？”寧宇到是對這茬很在意。

　　“宇兒啊，你有所不知了，這‘蕭嵐榜’的編排么，需要很龐大的信息體系支撐，放眼整個蕭嵐國，能掌控這么多信息的，除了咱們財政相國的大千金，誰有這種能量，和‘閑情逸致’搞這種無聊的東西呢？”寧傲雪酸里酸氣道。

　　“哦，宇兒明白了，原來這蕭嵐譜是慧姨娘自己‘杜撰’的，想寫誰上去便寫誰上去。”寧宇恍然大悟道。

　　“嗯？哈哈哈……小鬼頭，過來?！蔽夯畚牡难劬ν蝗灰涣?，沖著小寧宇招了招手。

　　寧宇看了看寧傲雪，有些不安，不知道自己是否說錯了什么話，畢竟他這個年紀，說到底還是個小孩子。見寧傲雪笑容不減，這才心下輕松了些，緩緩走向魏慧文。

　　“怎生得這小腦袋，盡是些‘一針見血’的妙言?！辈涣线@魏慧文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很開心。

　　“小宇不得放肆啊，這‘蕭嵐譜’怎么可以亂寫，畢竟天下人都盯著呢。以后這話不準亂說?！睂幇裂┎惠p不重地訓斥了一句。

　　“行啦行啦，你這演技還是去找華姐姐，讓她在三樓安排幾個師傅教你學上個十年八年的再在我面前演吧。不過今天，我不得不說，你得逞了。這兩個小家伙我喜歡得緊，也難倒我了，我得好好想想，送些什么見面禮才好。”魏慧文一手撐著下巴，一根手指在面前的桌案上劃著圈圈，這是她沉思的時候才有的下意識動作。

　　寧傲雪沒開口打擾，本就是想來打個秋風，沒想到這魏慧文倒是認真上了，看來是真心喜歡這兩個小家伙了，應該說，尤其是寧宇，這孩子的確不一般。

　　“哎呀，得拉得拉，你一想事情就沒完沒了，我可是肚子都餓了，先弄點吃的，咱們邊吃邊想如何？”寧傲雪等得有些不耐煩道。

　　“唉，看我，又是這老毛病。你這刁婦餓死了活該，倒是兩位小外甥可餓不得。明天的‘蕭嵐譜’時聞篇，用《摘星樓內(nèi)餓壞安寧王孫》這個標題，絕對能大賺一筆，可這錢，我不敢賺啊?！蔽夯畚耐嫘Φ?。

　　“不過這‘見面禮’，要不是‘見面’時送出，便沒有了意義。這樣，兩位小外甥在這房中或者樓內(nèi)看上了什么，盡管開口，除了這‘摘星樓’本身和你們?nèi)A姨娘外，任何東西盡可相送?！蔽夯畚钠鹕硇Φ馈?p>　　“真的？”寧傲雪興奮道。

　　“你這刁婦興奮個什么勁兒，收起你的小算盤，我這話便作數(shù)?！蔽夯畚木媪艘痪洹ｋS后拉著兩位小公子的手走出房間，打算到樓下去用餐。

　　“切！”寧傲雪不屑了一聲，但內(nèi)心的興奮還是難掩。寧家雖是行伍世家，可也不是什么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尤其是她這府中小姐。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這魏慧文實乃天下妙人，她的眼光，見識，城府，智謀都是寧傲雪從心里佩服的，要不是女兒身，將來這蕭嵐國宰相，非此人莫屬。她這樓里收納的，無論是人還是物，無一凡俗。

　　出乎意料的是，寧言和寧宇二人，都紛紛施禮謝絕。

　　四人剛出房間，聽到寧言，寧宇二人謝絕了自己還未送出的“見面禮”，魏慧文突然站定。她這人不喜歡矯情，這也是為何能和瘋瘋癲癲的寧傲雪做閨蜜的最大原因，就是寧傲雪真實。

　　可這寧言，寧宇二人，明明是兩個小鬼頭，偏偏要學大人的“城府”，讓她覺得很“不可愛”。也許寧宇是真心推辭，但寧言剛在走廊收華姐禮物，她怎會不知？雖說這寧言倒是“長進”得快，但是她就是不喜歡看到虛偽的事。也不怪兩個小家伙，他們的確不清楚自己的“見面禮”可能是何分量。

　　魏慧文掃了了一眼低頭站在門口等候的小紳兒。眼睛一轉(zhuǎn)，從袖囊中拿出一顆不知是什么的藥丸，遞給了小紳兒。

　　小紳兒被這舉動嚇了一跳，有些惶恐的看著魏慧文，不知所措。

　　“吃了?！蔽夯畚牡_口，聽不出什么語氣，卻有一種不可違逆的霸道感。

　　“啊？這……”小紳兒哪敢亂吃。思維都有些不夠用。

　　“你怕我害你？”魏慧文鳳眉微挑，語氣有些冰冷。

　　寧傲雪的笑容逐漸消失，她了解自己的這閨蜜，這是動怒了，想來是兩位小外甥的拒接讓她不開心了。心下正思索著如何化解這不快，她可是知道，雖然世人都說她寧傲雪是帝都里最瘋魔的女子，那是因為沒人見過魏慧文發(fā)飆。

　　“是?！毙〖潈汗硎股癫畹孛摽诙?。

　　“啪……”寧傲雪一巴掌甩了上去。

　　“混賬的東西，不識抬舉，魏小姐賞的東西，多少人求都求不來，你也敢拒絕？還敢胡言亂語？回去非剝了你的皮不可。”寧傲雪怒罵道。

　　寧宇被這變故嚇了一跳，眼眶有些泛紅，可聽出了寧傲雪的言外之意，抿著嘴，沒開口，而是偷偷沖小紳兒點了點頭。這小動作沒有瞞過一旁嬌笑盈盈的華小姐。而寧言則是有些幸災樂禍的笑著。他也不是傻子，自然也聽出了寧傲雪的暗示。

　　小紳兒捂著臉頰，咬著嘴唇，盯著寧傲雪，猶豫著，還是接過了魏慧文手里的東西，咽了下去。

　　沒有理會寧傲雪的“多此一舉”，魏慧文見小紳兒吃了那可藥丸，頓時心情大好，反而蹲下身子，笑問道。

　　“你叫什么名字？”

　　“陳紳兒?！?p>　　“呦，有名有姓的呢。你告訴我，你是做什么的？”

　　“照顧小公子?！标惣潈喝跞醯馈Ｋ龥]注意這句話說出來，一旁的寧言陰鶩地盯著自己。

　　“照顧啊，怎么照顧？”魏慧文饒有興趣地問道。

　　“這……聽話。”

　　“噗哧……哈哈哈……這才是‘好孩子’嘛。哈哈哈……”魏慧文笑得寧傲雪云里霧里，不過沒太糾結這事兒，跟著她和華小姐往樓下的雅間走去，那里肯定已經(jīng)安排好了美食。

　　小紳兒低頭跟在最后，偷偷吐了口血沫，用袖子抹去，也不知是剛才的藥丸真有問題，還是寧傲雪情急下下手太重。

　　而小寧宇，則故意慢行，從背后偷偷遞給了小紳兒一個手帕。

　　一行人來到七層，一處雅閣內(nèi)。紛紛落座，華小姐則以茶代酒敬了一杯，便說夜色已深，要回三樓忙碌去了。

　　魏慧文，寧傲雪先行落座，寧言，寧宇這才上座。

　　“陳紳兒，來，坐到我身邊來?！闭驹陂T口正用手帕悄悄擦臉的小紳兒不由一愣。這是魏慧文在喚她。

　　從門外悄悄探出個腦袋看向閣內(nèi)，發(fā)現(xiàn)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她，小紳兒突然覺得心跳地很快，這緊張的感覺好像只有當初胡人襲營時候才有過一次。

　　不知道這魏慧文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寧傲雪也沒說什么，她其實對小紳兒也有幾分好感，不然當初也不會把她帶進府，可她天生就是大小姐，剛才的舉動無非是想提醒兩位外甥，也不是針對小紳兒，在她心里，奴婢為主子受罰，是一種榮耀，就像軍人戰(zhàn)死沙場一樣，天經(jīng)地義。

　　小紳兒有些忐忑，可還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來到了魏慧文身邊落座。

　　魏慧文笑了笑，拍了拍手，下人開始絡繹不絕地往雅間內(nèi)送著各種美食。

　　小紳兒開始沒出息地吞咽著口水，她真的是忍不住啊。

　　“好了好了，沒有外人，吃吧，隨意些?！蔽夯畚男Φ?，當先伸手抓過了一只蹄髈。

　　“這‘手抓蹄髈’就是手抓著吃才香?！狈路鹱匝宰哉Z般吃了起來。這下氣氛也算重新打開了，這折騰了一天，其實大家都餓了。

　　小紳兒開始還有些矜持，這倒不是她一個鄉(xiāng)間小民故意矯情，而是生怕自己不懂規(guī)矩再出了什么岔子。但幾口飯菜下肚，小紳兒也顧不上什么規(guī)矩了，這么好吃的飯菜，讓她做個飽死鬼也認了。

　　魏慧文見一桌飯菜被吃個精光，倒是開心得很。隨后叫人奉上一壺不知什么榨成的果汁，酸甜可口，去油解膩，好喝得不得了。

　　席間，眾人倒沒有再說什么多余的話。食不言寢不語，這些高門大戶，早已養(yǎng)成了習慣。小紳兒一則是沒什么資格開口，二則這美味佳肴也著實讓她的小嘴閑不下來。即將酒足飯飽，魏慧文才再次開了口。

　　“天色不早了，兩位小外甥估計也要回府了，不知可想好了要些什么‘見面禮’？”魏慧文舊事重提問道。

　　飯桌上頓時雅雀無聲。最終還是小寧宇打破了僵局。

　　“承蒙慧文姨娘抬愛，外甥斗膽求一禮物，望姨娘應允。”寧宇起身施禮道。

　　“好說，宇兒想要什么禮物？”魏慧文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個小人精。

　　“宇兒想替紳兒求‘解藥’。先前是外甥不識好歹，惹得姨娘不快，但罰宇兒便是，可紳兒無辜，望姨娘莫要遷怒于她?！毖粤T，寧宇居然緩緩抬頭，直直迎上了魏慧文的目光，眼中充滿了稚嫩的倔強。

　　“當啷”寧傲雪不自覺把筷子掉落在了桌上。

　　“宇兒，不得放肆……”寧傲雪剛想呵斥，被魏慧文抬手阻止。

　　“哈哈哈……你這小鬼頭，放心吧，慧文姨娘還要這份臉皮，做不出對小丫頭下毒的事。你還是換個禮物吧。”沒成想，魏慧文并未惱怒。反而笑得很開心，寧傲雪也猜不透這魏慧文的心思，盡管她們是關系最好的閨蜜。

　　“這……”寧宇一愣，看向小紳兒，心中稍安，可要什么禮物才好呢？

　　被寧宇這么盯著，小紳兒有些不自然，扭頭看向一旁。那是一個書架，寧宇瞬間心有主意。

　　“慧文姨娘，宇兒自幼喜愛讀書，不知姨娘可否將‘蕭嵐譜’贈送宇兒一套？”

　　“哦？‘蕭嵐譜’？”魏慧文打量著寧宇，心中愈發(fā)對這小家伙喜愛。

　　“沒問題，慧文姨娘一定送你一套最完整最準確的，不是姨娘自己‘杜撰’的。哈哈哈……”

　　“你呢？”魏慧文轉(zhuǎn)頭看向?qū)幯詥柕馈?p>　　被魏慧文盯著，寧言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最后才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般，正色起身，恭敬施禮道。

　　“外甥想要一個人?！?p>　　這話一出，魏慧文和寧傲雪都不由一愣。對望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了那份詫異。

　　“要一個人？什么人？”魏慧文似笑非笑繼續(xù)問到。

　　“外甥想要一個，一個只‘照顧’‘大公子’的人。”寧言一字一頓道。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情緒。

　　“當啷”魏慧文手中的筷子，也不自覺掉到了桌上。

　　她盯著寧言，良久，突然大笑起來，笑得無比肆意，笑出了眼淚。

　　“好好好，今天這頓飯要有個說法，來人，取筆墨來?！?p>　　不一會兒下人便將筆墨備好在一旁的文案上。摘星樓的雅間，文人墨客自也來往頻繁，所以雅間內(nèi)無論琴棋書畫，還是筆墨紙硯自是一應俱全。

　　魏慧文挽起袖子，揮毫寫下三個大字“蹭禮宴”。隨后滿意的大笑起來。甚至命人將這幅字要裝裱好，看樣子是想長期收藏。

　　“你這刁婦，你我二人相識十五年，相交十五年，今天，我是徹底敗給你一次，誰讓你有兩個好外甥?！蔽夯畚臐u漸收斂了情緒，對寧傲雪打趣道。

　　“來人啊，讓華姐來見我?！蔽夯畚姆愿赖?。

　　沒一會兒，剛剛?cè)ッΦ娜A小姐便再次出現(xiàn)在雅間中，魏慧文低聲在她耳邊吩咐了幾句，只見華小姐不由美眸微瞪，立即又嬌笑著遮掩了下去。隨后頷首領命退了出去。

　　寧言在一旁等了許久，沒見魏慧文的應承，不由轉(zhuǎn)頭看向?qū)幇裂?。寧傲雪則沖他微微搖了搖頭，寧言自然也識趣沒再開口。寧宇聽到哥哥索要的禮物后，則一直低著頭，情緒很低落。

　　“今天真開心，多久沒這么開心了，也不知這以后還有多少日子能如今日般。刁婦，今晚別走了，我們許久沒一起‘觀景’了吧?！蔽夯畚亩⒅鴮幇裂┬柕?，面色居然浮現(xiàn)一絲潮紅，仿佛喝了酒般。

　　不想聽了這話，寧傲雪的臉上也浮現(xiàn)了一絲紅暈。

　　“嘖，你這瘋婆子，有晚輩在，胡謅個什么，改天吧，今天我要把兩個小家伙送回去才行，總不能第一次帶兩個外甥出門，就讓他們自己回去，我好歹也是他們的小姨娘?！?p>　　“哈哈，好吧，那我今天可就自己去了。你們自便吧?！闭f著，魏慧文便當先起身離開。寧言寧宇則立刻起身施禮相送。

　　從摘星樓出來，已是深夜，一行人上馬準備打道回府，突然發(fā)現(xiàn)多出一個十歲左右的小丫頭，正為寧言扶著馬。

　　“你是……”寧言一愣，開口問道。

　　“以后我叫‘莫言’，是只‘照顧’大公子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