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陳紳兒便邀請眾人到客廳會面。
“這次的行動,邀月對各位的協(xié)助感激不盡,奈何人算不如天算。現(xiàn)在錦盒沒有得到,我也要回帝都復(fù)命了,不知各位有何打算?”陳紳兒也沒過多客套,開門見山道。
“回帝都復(fù)命?”寧宇皺眉,盯著陳紳兒,眼神復(fù)雜。
陳紳兒與他對視了一眼,很多話都不用說了。
“既然如此,我等便要動身南下了,南疆戰(zhàn)事已經(jīng)打響了,我兄弟二人要去助二舅舅一臂之力的?!睂幯蚤_口道。
“打仗嘛……”陳紳兒不禁皺起眉頭,再次和寧宇對視了一眼,兩人紛紛苦澀的笑了笑。
“那邀月再此預(yù)祝兩位公子,早日凱旋,平安歸來?!闭f罷,陳紳兒以茶代酒敬了一杯,她現(xiàn)在聞著酒味都暈,那日同莫言拼酒,真的喝傷了。
“多謝邀月姑娘?!睂幯远Y貌道了謝。
“我兄弟二人南下,莫言姐姐自是不能追從的。所以讓她先回帝都等候,既然順路,還望邀月姑娘能與莫言姐姐搭個伴,路上有些照應(yīng),萬一有什么不便,也好多個幫手?!睂幱罹従彽?。
陳紳兒怎能不懂寧宇的心思,他是怕任務(wù)沒完成,自己回到摘星樓受處罰,萬一真是要命的事兒,這莫言也好搭救,想必私下,他一定和莫言交代好了。
只是他怎么會知道,莫言對這事兒根本也是無能為力。她們都受著摘星樓的制約。
“也好,有莫言姐姐相伴,我路上也不會那么無聊了?!标惣潈盒Φ煤荛_心,絲毫沒有因為任務(wù)失敗而感到沮喪和擔(dān)心。這是她的選擇,自然要坦然面對,用她的話說,已經(jīng)偷活了這么多年,也算活出過人樣,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當(dāng)然,也是為了讓寧宇能安心。
“你呢?”陳紳兒轉(zhuǎn)頭看向兀術(shù)狼。
“嗯?什么我?”兀術(shù)狼一愣。
“這次的事情結(jié)束,你也算還了我的恩情。從此兩不相欠了,你可以自便了。”陳紳兒淡淡道。
兀術(shù)狼一瞪眼睛。
“什么自便?我說了,要娶你做我的少狼妃,自然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了,除非你愿意隨我回草原。”
陳紳兒擺了擺手。
“多謝少狼主抬愛了,不過邀月并沒有嫁人的心思,況且你我二人也并不了解?!?p> “那我也去帝都,早就聽人說帝都是天下最繁華的地方,還沒去見識過?!必Pg(shù)狼自顧自道。
“隨你?!标惣潈捍舜位氐鄱迹离y料,也不想和這兀術(shù)狼多費唇舌。
“既然如此,我兄弟二人便在此別過了,邀月姑娘保重?!睂幯云鹕肀┒Y,隨后轉(zhuǎn)身離開。他有些等不及了,南疆的戰(zhàn)事,正是他和寧宇二人歷練的絕佳機會,在他心中,復(fù)國大計比什么都重要。
寧宇也緩緩起身,沖著陳紳兒微微抱拳。
“來日方長,邀月姑娘保重?!睂幱畹穆曇粢琅f平靜,可內(nèi)心,卻滿含無奈。
“兩位保重?!标惣潈浩鹕砦⑽⑶ミ€禮。
寧言,寧宇二人離開。陳紳兒便讓人準(zhǔn)備,午后啟程。這次回去人不少,非但莫言,兀術(shù)狼跟隨,還有贖來的三色姐妹,佐久玉姬,韶南峰等人,都跟隨她一起回帝都。饒是生死難料,但她還是內(nèi)心存有一分希冀。那就是摘星樓不至于為了這次任務(wù),便要她的命。
返程路上,陳紳兒和翠屏,莫言一輛馬車,三色姐妹還有佐久玉姬一輛馬車。兀術(shù)狼習(xí)慣騎馬,韶南峰自然也只能騎馬跟隨。
同來時不同,返程的途中,陳紳兒興致不高。車隊行進的速度也不是很快。陳紳兒幾次想改變路線,萬一回去真的難逃一死,她想再去看看陳五。但算了算時間,恐怕來不及,她身上的毒支撐不了那么遠(yuǎn),恐怕半路上便要毒發(fā)了。
算著時間,陳紳兒讓車隊能行多慢便多慢。
行至第七日,車隊已經(jīng)走了半程。期間收到一次摘星樓的聯(lián)絡(luò),詢問任務(wù)情況,陳紳兒只回復(fù)說待她回摘星樓復(fù)命,魏慧文便沒有再催促。
這天中午,車隊來到黎陽城,摘星樓在這邊也有分號生意,也是一間客棧。
一行人打算在這里休整一天。
眾人進入客棧,掌柜急忙出迎,對陳紳兒殷勤伺候著。
“今日我們便在大廳用餐吧?!币娍蜅4髲d有人說書,非常熱鬧,陳紳兒笑著安排道。
其他人自然沒有什么異議。
“丫頭啊,今日胡謅哪一書?。俊贝髲d中,傳來說書人吊著嗓子的唱腔。
陳紳兒一愣,沒想到又是當(dāng)日在連東港偶遇的那說書人,倒算得緣分,頓時興趣更濃。
“爺爺啊,今日說說‘江湖’可好?”小丫頭笑著,兩個酒窩深深印在臉上,依舊十分天真可愛。
“那好,今日便胡書一遭‘飛賊不賊’如何?”老人家選定了內(nèi)容,小丫頭開始打起腰鼓,配著竹板。
一老一少,配合得默契,將那飛賊單亦如的身世娓娓道來,從何學(xué)藝,如何成名,又怎的成為了臭名昭著的“飛賊”講得是清清楚楚。
“好……”觀眾們叫好聲不斷。就連兀術(shù)狼都拍桌子叫好,他還是第一次聽這說書,沒想到倒是聽得津津有味,十分投入,賞錢也大方,直接扔給小姑娘一錠銀子。這家伙根本沒有什么金錢觀念,完全隨心隨性,也忘了當(dāng)初他連飯都吃不起了。
陳紳兒也沒吝嗇,同樣打賞了一錠銀子,還吩咐掌柜給這老人家尋了最烈的燒刀子酒。
當(dāng)酒送到說書人手中時,老人的臉上笑意更濃,拉著孫女來到陳紳兒的桌邊抬手抱拳。
“這位姑娘,今日再次相遇,真算得是緣分,老胡書謝過姑娘的酒了。”
“妙妙謝謝姐姐?!毙」媚镆捕Y貌施禮道謝。
陳紳兒笑著起身。
“老先生,您是江湖前輩,不必和我這晚輩客氣,您說得好,邀月喜歡聽?!标惣潈哼€了一禮道。
“嗯,姑娘,雖說你今日綾羅綢緞,穿金戴玉。但遮掩不住眼中的豪氣,來日,必會到這‘江湖’中游上那么一遭。老胡書身體還算硬朗,想必不久,便能為姑娘也胡謅上那么一書了?!崩险f書人笑道。
陳紳兒一愣,深深看了老先生一眼。笑著搖了搖頭。
“老先生謬贊了,怕是邀月沒有那命,能到這‘江湖’中游上一游了?!?p> “哈哈哈……姑娘,何出此言?需知這命數(shù),并非天定,姑娘人善,至情至性,自然萬事順意,逢兇化吉。為了感謝你兩番贈酒,老胡書有兩句瘋言相贈,‘慧極必傷,情深不壽’啊?!毖粤T,老說書人拉著孫女轉(zhuǎn)身離去。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陳紳兒咀嚼著這兩句話,望著老人遠(yuǎn)去的背影,笑了笑。她現(xiàn)在還悟不透這兩句話的深意。
就在陳紳兒一行在黎陽城落腳時,帝都那金瓦紅墻內(nèi)。
“砰……咳咳……廢物,都是廢物……”天鐸皇帝半臥龍塌,雷霆大怒。寢宮內(nèi)跪著兩人,瑟瑟發(fā)抖,大氣也不敢喘。這二人,正是當(dāng)日在連東港貨倉內(nèi)同陳紳兒交過手的兩人。
“陛下息怒,保重龍體啊?!表n非急忙上前替皇上撫背。
“息怒?你可知那錦盒內(nèi)是‘長生丹’?是朕苦尋十余載的‘長生丹’!”天鐸皇帝眼睛通紅,仿若瘋魔。
“來人,把這兩個廢物給朕辦了?!碧扈I皇帝下令,隨后侍衛(wèi)應(yīng)命,將二人架出宮殿。兩人求饒聲不斷,但天鐸皇帝無動于衷。
“韓非?!碧扈I皇帝緩了緩氣息,開口道。
“奴才在?!?p> “查,這件事一定給我查個水落石出,我給你三日時間,不管那劫走錦盒的人是誰,不管付出多大代價,都要給我把錦盒找回來。記住,三日!”天鐸皇帝聲音虛弱,但是語氣堅定非常。
“是?!表n非躬身領(lǐng)命而退。
離開禁宮,韓非回到住處,從墻內(nèi)暗格中,取出多年積蓄的寶物。既然錦盒被劫走,想必陳白白是得手了,他也沒必要再繼續(xù)留在宮中了。本想萬一行動失敗,他不得不在宮內(nèi)冒險動手了,現(xiàn)在看來計劃很順利。什么三日的命令,他潛伏隱忍了這么多年,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韓非這個名字,終于可以不用再用了,他莫無問,終于可以重出江湖了。
出宮后,莫無問直奔陳白白的宅子,等候他把錦盒帶回來,這樣一等就是過了兩天……
莫無問等不下去了,再過一天,天鐸皇帝給他的期限便到了,到時候?qū)げ坏剿?,一切事情都會敗露,皇上必定會全天下抓捕他。按日期算,陳白白?yīng)該早就趕回來了才對,難道……
此時,陳紳兒的車隊,也行至帝都地界,本來傍晚便能進城,可陳紳兒還是讓人在城外的小鎮(zhèn)歇息一晚。
這晚,陳紳兒大擺宴席,翠屏,兀術(shù)狼,三色姐妹,佐久玉姬,還有韶南峰皆在席間。
“來來來,喝……”陳紳兒笑道。仿佛忘記了之前喝酒的難受。
在座之人,也都心情極佳,盡情吃喝起來。
陳紳兒提的酒,莫言一杯不落,可也一言不發(fā)。臉上也沒有了平日的習(xí)慣性笑容,時不時看上陳紳兒一眼,這也許就是她臨死前的最后一次喝酒吧。對于陳紳兒,她決計是不喜歡的,同陳紳兒一樣,一種莫名的敵意??伤浅舜淦镣?,唯一知道陳紳兒明日下場的人。所以此時,心中難免生出一絲悲涼之感。她的“半碗天下”,輸給了陳紳兒的“整碗天下”。現(xiàn)如今看來,果然是兩個不知天高地厚女子的酒醉瘋言罷了。
席間唯一沒有喝酒的人,就是翠屏。她滿懷心事,看著此時此刻的陳紳兒,仿佛在揮霍著人生最后的光陰,心中痛得要死,幾欲哭出來。
就在陳紳兒同眾人觥籌交錯,推杯換盞時,房門被推人推開,走進一位美得不像話的少年。
眾人一愣,此人緩緩來到陳紳兒身邊,翠屏的淚水奪眶而出,不是陳白白還有誰?
只見陳白白拿起翠屏面前的酒杯,斟滿了一杯,緩緩盯著陳紳兒的眼睛,雖然表情依舊是冷若冰霜,可眼中滿含笑意。
“干!”第一次,陳白白在外人面前,開了口。
陳紳兒笑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著,可眼淚卻像斷了線,這傻白白,終于回來了……
“干!”陳紳兒一仰而盡。這杯酒,有淚水的咸澀味道,卻喝得心中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