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紳兒這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兀敕。
只見他披著虎皮斗篷,半露著肩膀,身材高大威猛,頭上不見一絲白發(fā),猶如三十幾歲。正端坐在一火爐旁,一手提著金刀,另一手還握著一條烤羊腿。
兀術(shù)狼單膝跪地,一拳砸在了胸口上,朗聲道。
“父王?!?p> 陳紳兒一愣,不知該如何行禮,呆呆愣在原地。
只見兀敕緩緩放下了金刀和羊腿,又灌了一口酒,將手在虎皮斗篷上隨意抹了一把。
“狼兒起來吧。這便是你提到的那南人女子?”不料這狼主兀敕居然也會蕭嵐國語言,而且說得十分地道。
“是?!必Pg(shù)狼起身,沒有任何廢話。
兀敕這才將目光轉(zhuǎn)移到陳紳兒的身上,他的目光移動仿佛是跳躍性的,完全沒有一絲多余的耽擱,陳紳兒頓時感覺仿佛被一只野獸盯上了,那種專注,威壓,是這位草原霸主與生俱來的一般,讓陳紳兒這也算是見過大世面的人,都不由緊張起來。
努力平復了下情緒,陳紳兒微微屈膝施了一禮。也顧不得如今蓬頭垢面,失沒失了禮數(shù)了。
“小女陳紳兒,見過狼主?!?p> “你……叫我什么?”兀敕的聲音略顯低沉,明顯能聽出中氣不足,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病得很重了,可語氣依舊威嚴霸道。
陳紳兒一愣。
“小女陳紳兒,見過狼主。”陳紳兒再次盈盈施了一禮。
只見那兀敕緩緩起身,陳紳兒才發(fā)現(xiàn)這兀敕身材如此之高大,比兀術(shù)狼還要高出大半個頭,仿佛一個巨人一般。他緩緩踱步到陳紳兒身邊,圍著陳紳兒轉(zhuǎn)了一圈兒。
再次淡淡開口。
“南人女子……你有何魔力,讓我狼兒如此著迷?難道你是女巫?”兀敕淡淡道。
陳紳兒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如此嬌小的身材,豈能生出真正的勇士?狼兒,你叫父王如何安心登上那長生天???”貌似平常的詢問,卻讓陳紳兒緊張的直吞口水。換了別人,陳紳兒早就跳腳大罵了,奈何在這兀敕面前,陳紳兒野不起來,更不敢撒野。哪怕她知道,這位草原霸主,已經(jīng)病入膏肓,若是動起手來,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
“父王,紳兒此番前來,就是為了給您治病的,您長命百歲,莫要再提長生天?!迸c想象中不同,面對如此威壓的狼主兀敕,兀術(shù)狼沒有唯唯諾諾的樣子,反而有一股子倔強。
兀敕裂開了嘴,笑了笑。眼中流露出了一絲欣慰與驕傲神色。
“野狼崽子。哪有不去那長生天的人?”兀敕轉(zhuǎn)身,緩緩落座。
“紳兒姑娘,你也坐吧?!?p> 兀術(shù)狼拉著陳紳兒,來到火堆旁席地而坐。
兀敕將一只羊腿,扯了下來,丟到了陳紳兒面前,仿佛是在喂寵物一般。
陳紳兒抬眼看了看兀敕,也是餓極了,抓起羊腿便大口撕下羊肉,也不顧那羊腿烤的半生不熟。
狼主兀敕的眼中,不由柔和了幾分。
見陳紳兒吃完,兀術(shù)狼才開口。
“父王,讓紳兒給您瞧瞧身體吧?!?p> 兀敕擺了擺手。
“不急。紳兒姑娘,我問你,你從何地來到此處?”
“天痕山脈,奔流山。”陳紳兒回答道。
“奔流山?”狼主兀敕虎眸微瞇。
“原來是叫金王山,后來被我們占了,改名叫奔流山?!必Pg(shù)狼解釋道。
“哦。可是那五行寨中,金王的山頭?后山有個毒瘴彌漫的毒谷?”不料兀敕居然對奔流山的情況了解的這么清楚。
“正是。不知您如何知曉?”陳紳兒點了點頭,好奇問道。
“哈哈哈……北胡的疆土雖大,卻大不過我的心,非但對于這東西三萬里,南北兩萬里的塞北,就連你們蕭嵐國的山川,都在我的心中?!必k防硭斎坏恼f出了一句讓陳紳兒差點兒驚掉了下巴的話,這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啊。
“從那里,到此處,要翻過三十七道山崗,穿過千里荒漠,就連我草原鐵騎,都難以橫跨,你這一路上,倒是辛苦了?!必k返穆曇袈牪怀霾懀惣潈旱男闹懈钦痼@。她自己都不知道這一路上到底翻過了多少山崗,行了多遠。
只見陳紳兒愣住,兀敕繼續(xù)問道。
“你不遠萬里來此,所為何事?”
陳紳兒用袖子胡亂抹了一把嘴角的油膩,嚴肅道。
“聽聞貴軍爆發(fā)了瘟疫,狼主您也身染疫癥。特來盡一份心力。”
“呵呵,這難道是你們南人所謂的‘天下為公’么?你可知,我此次回師,平定了叛亂后,便要南下,奪取你蕭嵐國的萬里河山?”不料兀敕說出了一個讓陳紳兒更加震驚的消息。
“不知。”陳紳兒鳳眸微瞇。
“如此,你還要救這得了瘟疫的草原勇士們么?若是改了主意,便回去罷?!必k愤@算是下了逐客令?
陳紳兒猶豫了半晌,重新開口。
“我來,便是為了救人,營外便是我?guī)淼恼湎∷幉?。雖然路上損失過半,但少說能救十萬生命。因為你是兀術(shù)狼的父親,但我心意已到,你的死活自己說了算,可那十萬條性命,我卻是要救的?!?p> “我若不允,你誰也救不了,包括你自己。我知道你的財紳莊,也知道,正是你,資助那淳子家的兩個小子起兵反叛?!辈涣县k肪尤贿B這事兒都知道。
兀術(shù)狼看向陳紳兒有些吃驚。
“不錯。是我答應(yīng)過他們的。也是我欠淳子宇的。”陳紳兒淡淡道。
兀敕的目光突然鎖定了兀術(shù)狼,出其不意的就是一腳,將兀術(shù)狼踢了一個跟頭。
“沒用的狼崽子,連個女人都搞不定,還是如此重要的女人。”
兀術(shù)狼急忙爬起來,臉上除了一絲倔強,還夾雜著幾分委屈。
陳紳兒嚇了一跳。
“我的命,你救不了。但十萬勇士的命,我胡人欠你一份情。救活他們,留下來。以后胡人鐵騎,所到之處,沒有女人的地位能比你尊崇?!必k贩路痖_出了條件,卻沒有留給陳紳兒選擇的余地。
“勇士們的命我要救,你的命我也要救。不管救活以后,你是要重新讓他們?nèi)デ熬€廝殺,還是安心守著疆土。戰(zhàn)場殺敵,馬革裹尸,是英雄們的宿命,但我不忍心見他們被瘟疫折磨,這命,你們的長生天收不走。而我,也不會留下來。”陳紳兒正色道。
兀敕盯著陳紳兒,良久。
“你還是第一個讓我有些捉摸不透的女子。我承認,你身上的確有值得狼兒著迷的地方。但你別忘了。從你資助真定人的那一刻,便是我胡人的敵人。如今我的安排,是你能活著走出這草原的唯一出路?!必k愤@是拍了板。
陳紳兒知道,他的話絕對不可能是無的放矢。
陳紳兒突然笑了,隨后再次抓起了羊腿,啃了起來,沒一會兒,站起了身子。
“我吃飽了,你可以殺了我,有你狼主兀敕和十萬草原勇士給我陪葬,紳兒沒白來這人世走上一遭?!标惣潈旱谝淮沃币暤亩⒅@草原的霸主。
“你不怕死?”兀敕居然笑了,第一次沖著陳紳兒笑。
“怕。可早晚要死。”陳紳兒倔強道。
“哈哈哈哈……”兀敕突然大笑起來,瘋魔的大笑起來,仰天長笑。
“長生天啊,你看看吧,這世上并不止有我兀敕敢和你斗,還有我北胡百萬的勇士,就連這南人女子,都不怕你?!必k犯呓兄P蛄?,兀敕才再次開口。
“去吧,先救治那些染了瘟疫的勇士們,若有一人還沒治好,我便不會接受你的救治。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還能撐上三個月?!毖粤T,兀敕擺了擺手。
兀術(shù)狼虎目含淚,起身再次用拳頭砸向了胸口。
陳紳兒一愣,沒想到一代霸主兀敕,居然將普通軍卒的性命,看得比自己還重,她難以理解,若是放在蕭嵐國,所有人都會說,陛下要保重龍體,您活著才是這天下百姓最大的福祉。
可這種鬼話,在這狼主的面前,陳紳兒說不出口,一股敬意油然而生。
兀術(shù)狼帶著陳紳兒出了大營,并沒有任何寒暄的話語,陳紳兒直接開口。
“去,日落前我要讓所有染了瘟疫的勇士們集結(jié)起來。大軍停止前進。”陳紳兒用命令的口吻道。她心急如焚。
兀術(shù)狼看了看陳紳兒,也開了口。
“集結(jié)患者沒問題,但大軍不會停止前進。寧宇他們的人已經(jīng)打下了半個真定國,父王急于回軍平叛,不可能允許大軍停止腳步的?!?p> 陳紳兒抓起了兀術(shù)狼的衣領(lǐng)。
“你可知,瘟疫傳染?如此行軍別說殺敵了,不等回到東方,你們這幾十萬人說不定都要死。饒是活下來的人,難道要將這瘟疫帶回東方不成?”陳紳兒從來沒有如此憤怒過。
只見兀術(shù)狼沒有開口,眼神堅定,這是陳紳兒第一次從兀術(shù)狼眼睛中看到如此決然的神色,既陌生,又冰冷。陳紳兒明白了,胡人的腳步不可能停下。
“啪!”陳紳兒氣得甩了兀術(shù)狼一個巴掌,一跺腳,轉(zhuǎn)身離開了。她的時間很緊迫……
近三十萬胡人鐵騎,行軍的速度遠超陳紳兒的想像,他們根本無懼長途奔襲,沿途自有被征服的各國,各部落為大軍提供牛羊補給,甚至還有女人。
獻貢的所有人對胡人的恐懼是印在了骨子里,陳紳兒親眼見到有兩個小城邦,因為牛羊數(shù)不夠,被胡人屠了城。憤怒的陳紳兒內(nèi)心萬分懊悔,不知道此番前來,救下這些胡人惡魔們到底是對還是錯。
為此陳紳兒屢次求見狼主兀敕,卻再也沒得到兀敕的召見。無奈陳紳兒只得絕食抗議,直到第七天,兀敕才下令,本次東征路上,不再屠戮城池。當然若有供奉不足的,負責進貢的人們,下場自不必多說了。
好在隨著大軍東進,漸漸踏上了北胡七十三部的領(lǐng)土,牛羊充足,也再沒有發(fā)生過貢品不足的情況。每一次進貢交接,陳紳兒等人都忙得團團轉(zhuǎn),生怕瘟疫蔓延。幸虧這方面,胡人倒是明白,兀敕下令,讓兀術(shù)狼指揮他的親軍配合陳紳兒。
一行三個月過去了,陳紳兒終于控制住了疫情的蔓延,可由于行軍的問題,患者人數(shù)增加到了十五萬,整個胡人軍隊近半數(shù)人都感染了疫癥。這還不算進貢入營后被感染的各國女子們。
陳紳兒不得不辛苦翠屏,讓她三次往返蕭嵐國,補給藥材。
終于在胡人大軍回到他們的發(fā)源地,沁河草原后,才將病患完全治愈,但仍舊有三萬人,因為這次瘟疫丟了性命。
陳紳兒也終于在三個月后,才再次見到了狼主兀敕。
只逍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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