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寧皇宮的風(fēng)云詭譎，陳紳兒如今離得遠(yuǎn)，也不甚明了，可身處風(fēng)波中心的淳子宇，卻苦不堪言。
莫言的心思他早就知道，但本以為事情過了這么多年，莫言已經(jīng)嫁給了淳子言，此事應(yīng)該早已淡忘，卻不料這莫言居然變本加厲起來，讓淳子宇的處境極為尷尬。
在帝都外“躲了”一個月，還是不得不回宮復(fù)命。淳子言對他這弟弟依舊是熱絡(luò)，但淳子宇心中卻不免愧疚。懿貴妃被禁足的情況，他豈能不知？
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下了朝，淳子宇要去給太后寧傲楠請安的，此番回朝，他心中早已有了決定。
得知淳子宇前來問安，太后陰郁了許久的心情，這才明朗了幾分。
“兒臣拜見母后?！贝咀佑蠲嬉娞蠊硎┒Y道。
“宇兒不必多禮，來來來，上前來讓為娘好好看看。這大寧的光復(fù)啊，你可算是居功至偉，不負(fù)淳子氏的列祖列宗啊。為娘甚是欣慰！”太后拉著淳子宇的手，夸贊道。
“母后哪里話，此乃宇兒應(yīng)盡之責(zé)，不敢邀功。”淳子宇淡淡笑道。
“如今大寧初安，百廢待舉，你可要盡心竭力，好好輔佐你皇兄才是。要以你外公們?yōu)榘駱?，兄弟同心戮力，方能保得大寧太平安穩(wěn)。”太后叮囑道。
“宇兒銘記在心，請母后勿憂。”淳子宇正色應(yīng)道。
點了點頭，太后落座，不由哀嘆了一聲。
“母后，何事感嘆？”淳子宇心中微突。
“唉，如今國事，有你兄弟二人盡心盡責(zé)，母后甚是放心，卻愁于家事！”太后幽幽道。
淳子宇眉頭微皺，連忙起身告罪。
“是兒子們不孝，讓您老操心了?！贝咀佑畈幻饫⒕巍?p> 抬起頭看了淳子宇一眼，太后的目光柔和了幾分。
“宇兒啊，你自幼聰慧，心思玲瓏。咱們家的這些‘家丑’，想必你早已心中有數(shù)。給母后說說吧，此事要如何解決才能穩(wěn)妥??？大寧國好容易才光復(fù)了，有了如今的局面，可不能因為那一個賤妃，攪得我家國不寧?。 碧笠矝]避諱，挑明了話題。
淳子宇略微沉吟，緩緩開口。
“母后，此事……既然因兒臣而起，便由兒臣來解決吧。”
“哦？宇兒有何主意？”
“宇兒，想成親！”淳子宇緩緩抬頭，嚴(yán)肅道。
“什么？”太后手一抖，險些拿不穩(wěn)手中的香茗。
“你……你……你，豈能做出這大逆不道，不臣不倫之決定？你是要氣死母后么？”太后渾身發(fā)抖。
“母后，您別誤會，宇兒想成親，是想應(yīng)娶蕭嵐國的邀月公主！”淳子宇急忙解釋。
“邀月公主？”太后一愣。
“唔……就是那當(dāng)年的陳紳兒丫頭吧？”
“不敢欺瞞母后，正是她?！贝咀佑畈]有隱瞞。
“……此一時彼一時。當(dāng)年是為娘處置得草率了，險些讓她喪命。后來也是聽你皇兄來說，這陳紳兒被摘星樓的人救了去，如今也算是個風(fēng)云女子了。不容易，只是母后擔(dān)心，這陳紳兒對當(dāng)年的事，是否還心有芥蒂，若是依舊對母后懷恨在心，此女豈能真心待你啊？”太后不免擔(dān)憂道。
“母后不必多慮，紳兒如今身份地位與往昔不同，自然能理解母后當(dāng)年的舉動。我二人兩情相悅，兒臣相信，紳兒定不會因此懷恨，未來定能盡孝于母后。”淳子宇保證道。
“兩情相悅？怕不盡然吧，我怎么聽聞，這邀月宮主，同我們的死敵北胡狼主還有些不清不楚的關(guān)系？宇兒啊，照理來說，你提出的娶親一事的確是最好的法子，保得皇家體面，又能讓那賤妃死了心思?？墒沁@娶親的對象，希望你能慎重。哪怕尋常王公貴族家挑一小姐，母后也不會反對，但這陳紳兒……”太后不免擔(dān)憂道。
“母后，請您相信兒臣，相信紳兒。此舉并非只為解決我皇室困境，更是兒臣早已心有所屬，若不得娶她為妻，兒臣……兒臣生不如死！”淳子宇嚴(yán)肅道。
“什么叫生不如死？才剛夸你，瞧瞧你這出息？不就是一個女人么？你皇兄如此，母后還算知道她幾分秉性，是對那莫言賤妃心有不甘?？赡恪尤粸榱艘粋€女子，輕言生死，枉顧身上大寧國的擔(dān)子。若非如此，我倒也依從了你，但你如今所言，叫我如何放心你娶這么個女子進(jìn)門？將來這大寧國的天下，豈不是隨她姓了陳？”太后氣道。
“母后，您言重了，紳兒根本對權(quán)利，政治毫無興趣，兒臣以性命擔(dān)保，紳兒絕不會做出有損大寧的事，非但如此，此番我與皇兄得以成功復(fù)國，更是全賴紳兒的財紳莊資助，于國更是有大功啊?！贝咀佑罴钡馈?p> “宇兒啊，你怎么如此糊涂了，誠如你所言，這陳紳兒有大恩與我大寧，母后就更不放心你娶她了。”太后語重心長道。
“母后，兒臣明白母后的擔(dān)憂。所以兒臣已經(jīng)決定……待同紳兒完婚后，便辭去親王之銜，隨陳紳兒南下，以后幫她搭理財紳莊的生意便罷，不會對皇兄，對大寧再有半分威脅?！贝咀佑顝男」郧?，沒有違逆過寧傲楠的意思，沒想如今居然一反常態(tài)，語氣堅定。
“你……混賬！”太后氣急，一巴掌甩在了淳子宇的臉上。
“為了這么個女子，你連大寧的天下都要棄之不顧了？我怎么生出了你這么個不肖的東西，你讓母后死了如何面對淳子氏的列祖列宗？”
“母后！”淳子宇跪地，流出了淚水。
“請母后體諒兒臣，兒臣這親王做得難??！既要恪守君臣之道，顧念骨肉之情，又要肩負(fù)大寧國責(zé)?？梢哉f從生下來，便是為了我大寧而活。如今大寧光復(fù)，皇兄龍威日盛，外無強敵，內(nèi)政兒臣也都安排妥當(dāng)，只求為自己活一次，請母后憐憫！”淳子宇一肚子的委屈，此刻也都宣泄了出來。
“你……”太后氣得幾欲昏厥。淳子宇急忙奉茶，替他輕撫后背，順著氣息。
“母后，請保重鳳體?！?p> “宇兒啊，從小到大，你還是第一次如此頂撞母后。你們都大了，翅膀硬了，沒人將母后放在眼里了。母后的話，你們是一個都不聽了啊。”太后哀嘆道。
“母后……”淳子宇再次跪伏在地不敢多言。
“皇上駕到！”就在此時，淳子言快步走進(jìn)了宮殿。見此情景，急忙上前同樣跪伏在地。
“母后！您何事如此動怒？”淳子言關(guān)切問道。
“哼！還有臉問？還不是你們這兩個不省心的東西?！碧蟾鼩?。
淳子言一愣，轉(zhuǎn)頭看了看淳子宇，豈能不明白？適才太后和睿親王起了沖突，立刻便有人匯報到他那里去，淳子言這才急忙趕來。
“宇兒，你自幼乖巧，從不曾惹母后生氣，這是怎么了？瞧把母后氣得，還不快給母后敬茶賠罪！”淳子言給淳子宇遞了個眼色。
“是，皇兄教訓(xùn)得對，是宇兒言語不知輕重，宇兒知錯了，望母后息怒！”言罷，淳子宇雙手奉茶。
“你們兩兄弟不必在我面前耍什么小心思，我是你們母后，言兒，說罷，你此來何意？”太后不愧為淳子兄弟生母，對這兄弟二人是十分了解的。
只見淳子言，面露尷尬，但也不在意，隨后堆笑起身，替太后撫著背。
“母后，兒臣此番前來，是想替宇兒求個情。還望母后準(zhǔn)了宇兒的婚事，實不相瞞。此事原本兒臣便和宇兒商議過，乃是兒臣首先提議的。當(dāng)時和北胡戰(zhàn)事未定，這才擱置了下來。宇兒更說要請母后回寧再當(dāng)面稟報，母后的擔(dān)憂兒臣明白。但這大寧的天下，并非兒臣一人的，無論從德行，能力還是功勞上，就是讓位于宇兒，兒臣也心甘情愿，所以并不會憂慮皇位之虞。我兄弟二人自幼隨母后入蕭嵐，得外公親自教誨，豈不知這兄弟骨肉之親，乃是我大寧安穩(wěn)之基石，所以斷然不會因此而動搖了大寧的江山社稷。”淳子言正色道。
“皇兄！”淳子宇不由驚愕。卻見淳子言擺了擺手。
“宇兒，且聽皇兄把話說完。如今大寧天下初定，為兄全賴皇弟盡心輔佐，若是此時你要舍皇兄而去，棄大寧天下于不顧。為兄卻是萬分寒心的。你也知道后宮的情況，明日我便下詔，立你為皇儲。這大寧的天下，是你我兄弟二人的，這是任何時候，任何情況都改變不了的。所以，你切莫再提辭銜之事，惹母后動怒，讓為兄心寒。至于你的婚事么……想必如此安排，也能解決了母后的后顧之憂，不會再反對。母后，您覺得如何？”沒想到淳子言居然做了如此決定。
“言兒，你……”太后果然被淳子言的決定嚇了一跳。
“皇兄，萬萬不可啊，淳子宇生為寧臣，死為寧鬼，萬不敢對皇位有半點兒覬覦，若是皇兄下了此詔，宇兒只能以死明志了！”淳子宇惶恐道。
“哼，你看看，你看看，這宇兒動輒輕言生死，簡直是被那陳紳兒迷昏了頭了。你連皇位都肯舍得，成全于他，他還如此不知好歹，簡直氣煞哀家?！碧蠼裉熘鴮嵄淮咀佑顨獾貌惠p。
“母后，莫要動怒！”淳子言勸慰道。
“淳子宇，我的皇弟！從小你就比為兄聰明，有見識，有格局，難道你不知道，你的命，就連朕的命，都不是自己的？是大寧天下的！你給朕聽清了，這婚，我可以賜，但你絕對不可以辭銜。朕要你，朕命你，踏踏實實的做好你的睿親王，大寧王儲。此事沒得商議，除非，除非你殺了母后與我，自領(lǐng)皇位，那時也沒人管束得了你，隨你折騰去。”淳子言第一次如此嚴(yán)肅的對淳子宇下令道。
只見淳子宇咬著下唇，緩緩閉上了雙眼，跪拜下去！
“淳子宇，此生不再動辭銜之心，盡心盡力為大寧江山社稷效命。但請皇兄，收回立臣弟為皇儲之命！”
“君無戲言，我意已決?！贝咀友岳渎暤馈?p> “罷了！你皇兄如今未育皇嗣，立你為皇儲也并無不妥。萬幸你兄弟二人骨肉情深，讓為娘倍感欣慰。你若真無此心，便待你皇兄得育龍嗣，冊立太子后，再還位于太子便是。無甚可矯情的。你皇兄說得對，這大寧的天下，是淳子家的，坐上了那皇位，并不是得了天下，而是將自己獻(xiàn)給了天下。此事，就這么辦吧。至于你要娶那陳紳兒……我有兩個條件，你若是答允，便成全了你的心意，若是不允，此事也休要再提?！碧箝_口拍了板兒。
淳子言這才心中稍安。他此番說辭，雖也有部分真心，但更加擔(dān)憂的是因為莫言之事導(dǎo)致太后對他心生芥蒂，廢了他立淳子宇上皇位。所以才想出了這么一招“以退為進(jìn)”，如今看來，皇位算是保住了。所以，他更要極力促成淳子宇同陳紳兒的婚事，最好讓淳子宇深陷情網(wǎng)不能自拔，他的皇位才能安穩(wěn)。
“請母后明示！”淳子宇雖心有不快，但更是無奈，畢竟他的身份，的確不能隨心所欲，但求陳紳兒能理解自己吧。
“這第一，便是陳紳兒不許封正妃，你二人的子嗣也不許扶正，世襲爵位。第二，陳紳兒嫁入了我大寧，便是我大寧的人，財紳莊要繼續(xù)為大寧出力?！?p> “這……”淳子宇不由大驚。轉(zhuǎn)頭看向淳子言，卻見此時淳子言眼觀鼻，鼻觀心，不再言語。這兩個條件明擺著對淳子言有利，是防備著陳紳兒將來的子嗣威脅皇位，何況極力促成淳子宇同陳紳兒的婚事，不正是為了“陳財神”的財力么？
淳子宇張了張嘴……豈能不明白太后的言外之意？
“兒臣此生只會娶陳紳兒一人，別無她選，正妃之位，非陳紳兒莫屬。但兒臣愿意答應(yīng)，放棄世襲罔替的爵位，將來我們的子嗣，永不受爵。至于財紳莊繼續(xù)為大寧出力，兒臣相信自不必多言，若是沒有財紳莊，我大寧也不可能光復(fù)，相信年前紳兒在大寧的所作所為，母后與皇兄也都了解。所以此事乃是自然，卻不可作為‘條件’提出，否則以紳兒性情，怕是兒臣想娶，也娶不回來了?！贝咀佑畹?。
“哼！她陳紳兒本是一鄉(xiāng)間民女，后面更是入了‘摘星樓’，饒是如今得了個邀月公主的頭銜，也難免出身低賤，不與其計較便罷了，難不成還矯情起來？就算那‘財紳莊’，別以為母后不知道，要沒有你當(dāng)年為她忙前忙后的操持，焉有今日之光景？資助你等復(fù)國，乃是天經(jīng)地義之事，怎還落得個人情去？宇兒你何時變得如此糊涂？”太后不悅道。
“唉？母后，切莫動怒。宇兒同那陳紳兒相交相識多年，想必比我們更加了解那陳紳兒的心性。以兒臣之見，宇兒并不是糊涂，乃是至情至性罷了。此乃大喜事，還望母后莫要同那陳紳兒斤斤計較才是，只要宇兒能先娶回那陳紳兒，后面的事兒，還不都是水到渠成么？”淳子言再次開口勸說道。
“哼，罷了，你也不用在這兒充什么狗頭軍師。要不是你的愛妃莫言，哀家又豈能著急讓宇兒娶親？回去管好你自己的家事，我給你半年時間，半年以后，我不想再見到莫言那個賤妃。你們都跪安吧?！碧笳Z氣冰冷道。
淳子兄弟二人對望一眼，各自嘴里發(fā)苦，無奈躬身施禮，退出殿外。
“皇兄！”出宮的路上，淳子宇叫了一聲，可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淳子言拍了拍淳子宇的肩膀。
“行了，不必多言，先專心操辦婚事吧?！毖粤T，淳子言轉(zhuǎn)身離去。
只逍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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