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時的場景太過晦暗,我的神智不太清醒,那個男人也是利用了這一點欺騙了我?!标悑I托著腮坐在天臺邊緣,冷風(fēng)從下向上刮來,吹得她腳腕和小腿冰涼。稍微探身一看,就能看到90度垂直的墻面下20米處沒有路燈的若隱若現(xiàn)的街道。
突然,樓下有一道手電光亮了起來,光柱破開渾濁的空氣,直插入天空中,光柱隨著人影的晃動而不斷調(diào)整著方向。
“是翟姐!”張軒逸欣喜道,“我們進(jìn)入夢境世界之前都會拿上必要的裝備,但現(xiàn)在因為技術(shù)有限,夢境中能獲得實體的只有手電和一些小型冷兵器?!?p> “看來下面沒有什么危險了,咱們這就下去和她會合?!标悑I站起來,往天臺中央退了幾步,然后拍了拍褲子上的塵土。
“等等。翟姐好像想告訴我們什么?!睆堒幰菝曰蟮赜^察著光柱擺動的規(guī)律,道,“哎,憨憨,你過來,你說翟姐是不是想告訴我們,先不要下來?”
陳婭觀察了一下,應(yīng)和著點頭道,“我不懂你們的交流方式,大概,是這樣?”
“好嘛,那就繼續(xù)坐著?!闭f著,張軒逸又坐下來,兩條頎長的腿盤在一起。
兩人百無聊賴地并肩坐在一起,看著天邊極淺的光暈,和對面高樓公寓的陽臺,竟有點像坐在夕陽下看日落的老夫妻,好不閑適。
半晌,腳步聲在兩人身后響起,隨之而來的就是先前的手電光。只見翟萱氣喘吁吁地扶著膝蓋站著,她一看見兩人,就破口大罵道,“你們兩個是吃白飯的嗎?我打了那么久的信號,你們都裝作沒有看到,不但不下去跟我們會合,還繼續(xù)坐在這偷懶?”
這時,張軒逸和陳婭才恍然大悟地對視了一下,點頭道,“原來真是叫我們下去?!?p> 翟萱扶著額頭道,“張軒逸你要是再帶壞陳婭,我就解除你的研究院工作者的身份,把你趕回老家種田?!?p> 張軒逸縮了縮脖子,有點頹喪地道,“好嘛,你也就會這一招?!?p> 三人回到樓梯口,翟萱突然“呀”了一聲,道,“這地方好像跟我過來的時候不太一樣。我果然是頭腦昏花了?!?p> 陳婭還沒來得及阻止翟萱,她就已經(jīng)抬腳邁了進(jìn)去,張軒逸剛想告訴翟萱“這的確不是剛才的樓梯口了?!?,怎料翟萱性子急,腳步也快,只一瞬間,她就消失在了陳婭和張軒逸眼前,視角一晃,樓梯口又恢復(fù)成了先前她們上來時的樣子。
“翟姐……翟姐!”陳婭沖著樓道喊了一聲,傳回到她耳朵里的卻只有回聲。
“怎么辦,翟姐去哪兒了?”陳婭手心出了汗,她慌張地看向傻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張軒逸,后者回過神來,聳了聳肩,道,
“我也不知道,不過你放心,翟姐是我們中間手段最狠的,要是她碰見了那個人妖,那惡心玩意兒早就被碾成肉泥了?!?p> 陳婭想起翟萱雷厲風(fēng)行的模樣,心說,反正現(xiàn)在也沒辦法,索性先下樓找到白楓她們。
兩人一前一后下了樓,白楓和其他幾個研究院的人都已經(jīng)在街角等候了。
先前那個胡子拉碴的叫“王書淵”的男人一看翟萱不見了,急得說話都開始結(jié)巴,“阿……阿萱呢?她不是上去找……找你們?nèi)チ藛???p> 張軒逸說明了情況,那男人更生氣了,揪住他的衣領(lǐng),說話利索了不少,“你小子,丟下你翟姐就跑路,要是阿萱出了什么事,我取你項上人頭!”
白楓拉了拉陳婭的袖子,在她耳邊說,“咱們翟隊和王副隊是情侶。”
張軒逸把兩只手舉過頭頂,求饒道,“書淵哥,你倆真不愧是一對兒,一個兩個的都拿我出氣!”
王書淵咳嗽了兩聲,放下近乎被他有力的雙手提起來的張軒逸,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樣子,正色道,“好了,翟隊不在,我作為副隊,要看好你們,最好都老實地跟在我后面,不要惹事,這座城里隱藏著的東西不簡單,小心中招?!?p> “哪有什么東西比你還可怕?!睆堒幰菪÷曕止镜溃鯐鴾Y回頭瞪了他一眼,他竟然躲在了陳婭身后,于是,陳婭只好尷尬地對著王書淵笑了笑,手卻一直死掐著張軒逸的胳膊不放。
街道寂靜無聲,幾人的腳步聲和呼吸聲都很輕,所以但凡身旁有一點風(fēng)吹草動都能夠聽得清清楚楚,但是沒有,偌大的城里,似乎只有他們幾人的生息。
“這地方真的沒有人嗎?”白楓喃喃道。
此時的翟萱正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游蕩著,她不清楚自己到底從樓梯口落入了什么地方,也不敢打開手電筒,只是隱隱感覺得到,身旁有極輕微的呼吸聲,而且不只一個人。
“是誰?”
“啪”得一聲,燈被人打開了,長時間的黑暗讓翟萱的雙眼一時無法適應(yīng)如此強(qiáng)度的亮光,眼前全是大片黑色的斑點,慢慢地,才消退下去。
這是一個較為狹小的長方形空間,由中間的鐵欄桿割裂成兩個部分,天花板不算高,堪堪能容得下三米高的“隔斷欄桿”。
很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都靠著墻坐著,用審視的目光望向翟萱,他們?nèi)慷加√冒l(fā)黑,面呈菜色,兩側(cè)臉頰向下凹陷,窘迫不堪。
“你是怎么進(jìn)來的?”最靠近欄桿的男人問道,他身材很矮小,頭發(fā)油膩,穿著的衣服看起來很多天都沒有清洗過,一雙倒三角眼里射出鷹隼看獵物般的銳利目光。
翟萱張了張嘴,不知道從何說起,許久,她才回答,男人似乎相信了她的說辭,他讓翟萱隨便找個地方坐下,然后對著其他人道,“目前我認(rèn)為這個女人沒有殺傷力,她很可能是誤打誤撞找見了我們庇護(hù)所的入口?!?p> 翟萱四下觀察了一下,鐵欄桿那頭的人全部都在觀察著自己所處的地方,眼神里帶著猜忌、怨恨……他們那邊的氣氛很沉重,連燈光都比這邊暗了幾度。翟萱微微低頭,看到身側(cè)墻壁下端寫著幾行字,應(yīng)該是用指甲一類的東西刮出來的,東倒西歪的一首“詩”:
燈光黯淡
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黑暗
燈亮起時
你一定要走向黑暗
翟萱挪了挪位置,用身體遮住那首詩,然后問道,“鐵欄桿那邊是什么人?”
矮小男人嗤之以鼻地看了一眼鐵欄桿那邊的人,說,“他們都是社會底層人民,現(xiàn)在因為病毒,我們必須尋找庇護(hù)所,但就算這樣,也得劃等級,這邊是光明,那邊是黑暗。你得慶幸,你遇到的是光明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