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緯與邵雨柔找了家只有四五張客桌的小茶館落座,邵雨柔則是請客點了壺去年的鐵觀音。
“東洲的東西都要走海運過來,最新鮮的是喝不上了,姐姐自己生活也還捉襟見肘,陳年的茶葉讓小沈你見笑了?!?p> 邵雨柔為兩人各斟了半杯茶,歉然笑了笑。
“你們坐葉船來到神洲,實際上平常走貨運時可不會用這種不計成本的方式,臃腫的貨船至少要近兩月的路程才能走一次單程?!?p> “也怪姐姐我沒出息,三年了還沒攢下多少家底。”
“師姐哪里的話?”沈緯擺了擺手?!罢埧偷目墒菐熃悖以跖涮籼魭??”
茶館有些冷清,從位置來看這應該是個靠書樓的客流量掙錢的小店。
連書樓都一整天沒有半個客人,茶館的清冷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身兼數職的老板獨自擔任了賬房、跑堂與廚師,即使如此他的臉上依然不見任何焦躁,想來還是太閑了的原因。
邵雨柔看著沈緯那張稚氣未脫的臉頰,似乎泛起了很久遠的回憶。
沈緯小口抿著去年的鐵觀音,靜待邵雨柔先開口。
沈緯對茶不是很挑,甚至已經存放了一年的陳茶在他口中跟新茶好像也沒多少區(qū)別。
“小沈你知道嗎,你想要做的那件事,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鄙塾耆嵴f道。
所謂的“那件事”,自然是體面地解決與悅迅城的糾紛。
“師姐這么說,也就是說我之前也有很多人遇到過類似的事情吧?”
“而且應該就發(fā)生在三年前?”沈緯問道。
邵雨柔無奈地點點頭:“你就不能讓姐姐我滿足點虛榮心嗎……”
“我要跟你說的,的確發(fā)生在三年前。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每一個三年都會發(fā)生一輪這樣的事?!?p> 所謂的“這樣的事”是指什么,毋庸諱言。
沈緯微微頷首,之前他也是這么猜的。
只不過,沈緯想的是如果自己這些留學生率先退縮,會讓某些人愈發(fā)肆無忌憚,最終會給后人留下一個爛攤子。
當時沒想到,現在看來,自己就是所謂的“后人”啊。
邵雨柔繼續(xù)說道:“我那一屆的學生呢,也遇到了類似的事情,只不過對手不是悅迅城。與你們這次面對的悅迅城相比,那個宗門的代理人不過是小貓一只而已?!?p> “本質上差不多?!鄙蚓暫攘丝诓瑁骸疤煜聻貘f一般黑?!?p> “話是這么說沒錯,但我們那一次的抗爭,總體上來講是成功的,與我們啟釁的那個宗門代理人最終只能灰溜溜地卷鋪蓋離開。”
沈緯笑了笑:“聽起來還真是令人心向往之,師姐這是打算向我傳道授業(yè)?那我便先行謝過了?!?p> “唉,我算個什么啊。”邵雨柔自嘲地搖了搖頭。
“真正一錘定音的,那是個奇人,我連他的背影都望不見的奇人?。 ?p> 說著,邵雨柔又泛起了一絲微笑,好像在緬懷某些難忘的往事。
不過這在沈緯看來……
很像某些小女生在想起自家“哥哥”時的表情,臉蛋還有點暈紅,特別那什么。
“小沈你說的沒錯,你和他遇到的困難本質上都差不多,但猜猜最后那個人是用什么方式解決的?”邵雨柔嘴角掛著溫柔的輕笑,眼波微微蕩漾著。
完了,這師姐估計是在對某位前輩單相思,救不回來的那種。
沈緯沒有對邵雨柔的個人感情多嘴的心思,想了片刻后答道:“他們從客源上下功夫,讓那個宗門掙不到錢?”
“這些都是小事?!鄙塾耆彷p輕搖頭?!半m然比不上悅迅城,但那些宗門一般都不至于太缺錢,撐上幾個月完全不成問題?!?p> “每年來到這里的留學生都上萬人呢,時間一長哪還能維系???該賺的靈石不過是晚了幾個月而已,不至于傷筋動骨?!?p> 沈緯又道:“他們阻礙了那個宗門正常的經營活動?”
“不行哦,小沈你也別動這種心思,執(zhí)法隊都看著呢,你們文斗無所謂,但誰先動手就要被執(zhí)法隊找上門,哪怕對那些宗門也照抓不誤。”
“有更高層的力量介入?”
“也不算吧,生活區(qū)其實是靠那些高級宗門共同維持的,也是為了留學生們正式進入神洲之前能經歷一段時間的心理過渡,只要做得不過分,讓你們吃點虧其實他們樂見其成?!?p> 沈緯嘆息著甩甩腦袋,起身提起茶壺為邵雨柔又斟了半杯茶:“愿聞其詳。”
正在無聊地翻賬本的茶館老板也豎起了耳朵。
邵雨柔輕笑一下,眉角微微挑起,買了小半會的關子后方才開始解釋。
“你的這位師兄呢……”
“區(qū)區(qū)兩個月便突破離魂境,在東洲這邊的生活區(qū)堪稱兩百年來第一人?!?p> “后來他又帶著我們一起去參加九洲的演武大會,連勝七十余場,從第一場一直贏到了決賽。”
邵雨柔說著,臉上的紅霞更甚,眼中仿佛能溢出水汽。
“這才是真正的創(chuàng)造歷史,九洲演武開設以來第一人!小沈你知道嗎,當他站在那些宗門巨擎面前時,不知有多少男人都看他眼紅,多少女人看他臉紅?!?p> “若僅是如此,倒也罷了,但他卻拒絕那些宗門開出的我們想都不敢想的天價招攬,回到這里帶我們一起穿越晨暮森林?!?p> “你想想啊小沈,那時候我們多么興奮!九洲留學生第一人,不貪財不戀權,重回故地只為了履行帶我們一起游神洲的承諾!”
沈緯點了點頭,雖然心頭泛起了一股很沒來由的酸溜溜的情緒,但從以上事跡看來……
任誰也得贊嘆一聲真男人!
“但還沒等他真的回到生活區(qū),那個跟他互相較勁了三個月的宗門代理人就已經趁著夜色悄悄跑路,小沈你說這是為什么?”
沈緯認真地想了想,半晌后仿佛一道靈光正中腦門!
“邵師姐,你的意思是……”
“他們未必有多么在乎財物上的損失,真正在意的是……”
“孺子可教?!鄙塾耆彷p笑著彈了下沈緯的額頭。
“一個結仇的前途不可限量的天才修士,比一個無足輕重的分店區(qū)區(qū)三五個月的利潤損失可怕得多,明白了嗎?”
雨至江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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