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事先就有相好的對象,此時更是彼此表白的時候,歌聲不斷,情意綿綿。
其實砍青節(jié)就是給青年人自由相親的機會。
趙家老大老二每年都是放排的好手,高大的個子在竹排頭站著,最吸引眼球。
每次他們一到,兩岸就歌聲不斷,可吃虧就在這兩人的嗓子上,不會唱歌!
這可真是要了老命。
聽到百靈鳥一樣的歌聲,看著一張張對著自己用花枝潑水的笑臉,老大老二就跟被鋸了嘴的葫蘆,一個字也吐不出,眼睜睜看著笑臉轉(zhuǎn)向他人。
一年這樣,兩年這樣,從老大滿十七歲就開始參加砍青節(jié)到現(xiàn)在,年年家里就盼著早些娶兒媳婦進(jìn)門。
可已經(jīng)過去幾個年頭,老大還是不能找到自己心儀的人。
從小離家,平時在縣城里扛活,連熟識的姑娘都難找到,砍青節(jié)上又悶聲,再這樣下去,只能花錢找媒婆上門介紹媳婦了。
人人都知道,從那些慣會巧言的媒婆口中說出來的好,哪里有自己挑的合意。
平時小六娘也在鎮(zhèn)上走動,看到合適的姑娘剛剛提起,人家對趙家兒接觸不多,總會說上一句砍青節(jié)上見,那是姑娘要先看人對歌再說。
現(xiàn)在還加上一個石頭也可以參加砍青節(jié),三個適齡兒子如何不讓趙老娘著急。
只是趙小六能說會道,年紀(jì)也小,她只擔(dān)心兩個大的。
“娘,你放心!今年一定行,一定行!”被老娘的筷子戳得有些痛,趙老二耀陽只好開口求饒。
“你呢?”小六娘轉(zhuǎn)頭問大兒。
趙大臉色已經(jīng)有些不好,他放下碗筷低垂著頭:“娘,出門快半年了,我們才回來,你就說這些……”說罷出門。
老二把碗中最后幾粒米扒進(jìn)口中,站起身,對王大財?shù)?“王叔,等會我就搬石板過來,東西你們也不用去找,明天我都帶上,就先扒隔間的墻吧!”說完,同樣頭也不回的就出了側(cè)門,往后院去了。
“唉!你也真是!”趙正寬有些責(zé)備的看了自個婆娘一眼,飯桌上本來熱絡(luò)的氣氛一下就冷下來。
王三秋知道,趙家老大今年二十三歲,在那一世才剛剛符合結(jié)婚年紀(jì),而這里他已經(jīng)算大齡青年。
真是人生處處有逼婚,這頓飯就在幾個長輩陰沉著臉,幾個小輩仿佛做錯事中結(jié)束。
既然要重新整屋子,只能關(guān)門歇業(yè),從喬九那里得來的十幾斤肉也不用處理了。
吃過飯,王三秋和趙小六收拾碗筷,老大趙興旺和老二趙耀陽就開始搬自家準(zhǔn)備幾年的石磚,而趙正寬和王大財拆隔墻。
石頭娘還有幾件活計沒有洗,自然得去做自己的事,只剩下王三秋和趙小六收拾好碗又跑上跑下的遞東西,搬廢渣。
除了鋪地的石磚,還需要抹墻的泥灰。這些事趙家早就替自己家蓋房子準(zhǔn)備妥當(dāng),此時全部倒騰過來,先給王家用。
王三秋只知道兩家關(guān)系好,不知道會這樣好,就連王大財都有些吃驚,攔了幾次才攔住,差點把給老大打家居的木料都搬出來了。
王三秋悄悄問趙小六才知道原因,原來是小六娘長肉了。
每一次趙正寬回家來,都看見自己婆娘忙著替人洗衣掙幾個銅子,沒空做飯,飽一頓餓一頓,人瘦得跟飄起來走路一樣。
而這次回來,整個人精神好,還史無前例的長圓了臉。
他還在城里就從幺兒那里知道王家會送飯,回來問過才知道這幾個月白吃沒有給過錢,王家賣兩頓,小六娘也能吃上不同的飯食,有肉有菜還有湯,自然是身體健康。
現(xiàn)在再說給錢,王大財父女倆卻是不收,他也是實在人,聽到王家要修整屋子,這活計正好就落在他手上。
趙家父子這趟回來,一則是各處農(nóng)忙,不僅是大余渡生意不好,就連縣城和州府的店鋪都會給伙計們放大假,這也能讓老板們省一個月的工錢。
二則也是農(nóng)忙后大余渡特有的砍青節(jié),事關(guān)婚姻大事,老大老二是一定要回來的。
準(zhǔn)備了一下午,第二天一早,趙家父子幾天就開始動手鏟墻刨地皮。
王三秋沒有再跑步,而在給兩家人準(zhǔn)備飯食,有這幾個月的磨煉,她一人也能做一蒸屜饅頭。
只是心里一直在嘀咕。
前晚入夜時喬九突然來過,只跟開門的王大財說過一句:“以后別再去江邊跑步”就走了。
等她下樓來,王大財也懵懵的不知道什么原因。
本來就要忙家里的事,王三秋覺得喬九這個人也不是隨便亂說話的,不跑步也行,等他來吃飯時再問清楚。
可喬九沒有再來吃過飯,也沒有去下江村殺豬,而是在第二日天光微亮?xí)r,悄悄乘了一艘翹殼船去往臨桐縣城。
他倒不是為蠻牛的幾句話嚇退,而是他也聽到一些從縣城傳來的消息,有些事還需要確認(rèn)一下。
雖然所有的事都是趙家的人在做,用的也是他們的材料,王三秋也沒有閑下。
她取了自家攢下的八兩多銀子給趙家老爹,讓他們?nèi)フ伊耸吃賯涫?,算是從趙家買的石材,至于工錢只能先欠著。
王家關(guān)門歇業(yè)并沒有在大余渡引起多大的風(fēng)波,只有幾個老客人抱怨了幾句要在其他地方吃,少不得又要多花幾個銅子。
倒是石板街轉(zhuǎn)角處的肉鋪關(guān)門,惹惱了一眾想買肉的人。
“你們說說,這個喬九做的哪門子生意,想開店就開店,想關(guān)就關(guān),掙幾個錢用干凈了才又干活,誰家女人遇上他,可真是倒了八輩子霉?!币粋€尖利的聲音壓住其他嘀咕聲。
“春妮她娘,你可說得太對了!嫁漢嫁漢穿衣吃飯,誰嫁給他,可不就倒霉了。就連這個鋪子還是租的,說起來還不如我鄉(xiāng)下的堂弟踏實?!庇腥烁胶椭?。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你那堂弟好是好,可長得像冬瓜掐個眼睛就是人……”春妮娘口不留情。
四周哄堂大笑,這些女人都知道說的堂弟是誰。
人長得又矮又胖,仗著有幾畝好田地,又有一處木檁條的院子,挑媳婦都選花了眼,年年砍青節(jié)四處撩撥人,被女孩們恨得牙疼,一見面就用大盆舀水潑下竹排。
還一門心思想跟方家提親,那方春妮可是大余渡的一支花,就連上門的媒婆都被罵跑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