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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灘十三號

第20章 拳腳

外灘十三號 羨十二 3181 2020-04-15 11:50:11

  田中涼介不精通中文,讀不懂《福爾摩斯》,但這一次的事件鬧得大,有些英文的報刊也轉(zhuǎn)載了“愛荷說”所寫的這篇文章。而田中涼介英文不錯。

何況,海關(guān)之內(nèi),此事已沸沸揚揚,鮮少還有關(guān)員不知曉的。

涉及此事之中的其一人員趙天青已經(jīng)被捕,消息也早已在海關(guān)內(nèi)傳開,而其二葉微舟則多日不來海關(guān)。說她是身體不適告了假,田中涼介卻不太相信。

連著兩天沒有見到葉微舟,在前往海關(guān)的路上,田中涼介出聲問了寺岡健次:“姐夫,為何葉小姐近日沒有來海關(guān)?她也出事了么?”

頓了頓,他補充:“我想要聽實話?!?p> 寺岡健次嘆了一口氣:“你放心吧,葉小姐沒有事。她只是被禁了足,不能出來而已?!?p> 田中涼介皺起了眉頭:“真的?”

“是真的,”寺岡健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涼介,不要再想這件事了。今天是你姐姐的生日,我已安排好了,晚上我們一起去餐廳內(nèi)吃牛排?!?p> 田中涼介仍然有些心事,他垂下眼睛,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

“不過我得先去取要送你姐姐的禮物,下班后,你便先在海關(guān)樓下等我,我會過來接你。”寺岡健次道。

“好?!?p> 到了江海關(guān),上樓之前,田中涼介與一個瘦小的日本關(guān)員打了個照面。

這個日本關(guān)員與他對視了一眼,很快又低下頭,連忙加緊腳步走了。田中涼介側(cè)身讓路,同時,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后頭緊步跟上來的寺岡健次很快察覺到了,不由問他:“怎么了?涼介,你在看什么?”

田中涼介心里仍然有些詫異。但聽姐夫詢問,他只很輕地搖了一下頭,收回目光:“沒有什么?!?p> 寺岡健次也并不追問,只道:“好好做事吧?!?p> 田中涼介應(yīng)了一聲。

不知是否因為受到葉微舟的影響,待得下了班,田中涼介又在辦公桌前多坐了一會兒。等其他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收拾好了東西,動身下樓。

然而,他前腳才踏出辦公處,還未看清眼前境況,忽地被一個黑色布袋死死地蒙住了頭。布袋很結(jié)實,蒙住之后一片漆黑,無法摸清楚方位。

田中涼介還沒有來得及驚呼,便被一把推倒在地面上,接踵而至的是一頓憤恨的拳腳。拳腳落在腹部、落在背上,田中涼介死死地咬著嘴唇,沒有喊叫。

由于被蒙住了腦袋,他的眼前一片漆黑,甚至都不曉得拳腳都是從哪里來的。疼痛之余,田中涼介心想,他掙扎的模樣必定狼狽不堪。

被猛地一腳踹在正臉,田中涼介感覺鼻腔一熱,有一些液體緩緩流淌了出來。

他忽然想起,早上來海關(guān)時在樓梯之間遇見的那個瘦小的日本關(guān)員。

當時,他無比清晰地看到了,在那關(guān)員的臉上帶著明顯的淤青。關(guān)員的左眼紅腫,眼角又泛著一層青灰色,看上去應(yīng)該是新傷疊著舊傷。

田中涼介蜷縮起身體,努力地護住了自己的腦袋。

終于,拳腳紛紛停歇了下來。田中涼介依舊保持著一個蜷縮的姿態(tài),聽著腳步聲漸行漸遠。

他費了很長的時間才恢復(fù)了力氣,能夠慢慢地坐起身。在地上呆坐了片刻,田中涼介舉起手,艱難地取下了頭上的黑色布袋,將它丟在一邊,又扶著旁邊的桌椅站起身來。

忍痛下到海關(guān)門口,寺岡健次的車子已經(jīng)在等待著他。

寺岡健次正在讀報,聽到有人開車上門,并未抬頭,只問:“怎么這樣晚?”

田中涼介輕輕靠上椅背,沒有力氣回答他的問題。

寺岡健次奇怪地轉(zhuǎn)頭看他,忽然見到了他的模樣,一時震驚:“涼介!”

田中涼介穿著的黑灰色長衫上沾了各種灰塵,他的臉色慘白,干涸了一半的鼻血暈染了整張下半臉。

“這……這……”

良久,寺岡健次都沒能說得出完整的話語。

“開車吧,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碧镏袥鼋榈挂膊⒉唤閼眩踔吝€找了一個很沒有水準的借口搪塞。

說完以后,他別開臉,望向了窗外。等車子緩慢地開動,他才又抬起手,用袖子擦了一下鼻血。鼻血太多,并沒有擦干凈,他卻也暫時無力去管顧了。

——

另外一邊,被關(guān)在葉家不過三天,葉微舟便有些撐不住了。由于被祖父明言禁了足,趙天青那邊是什么情況,她一概不知,葉效宗甚至連電話都不許她打,徹底切斷了她與外界的聯(lián)系。

唯獨第二天的傍晚,葉微舟接到了一個電話。

一抓起聽筒,她便急急忙忙地說了一聲“你好”,而那端不知為何沉寂了一會兒,才響起回應(yīng):“是我,鐘岸。”

聽說是他,葉微舟一時沒了興致,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哦”。

她漫不經(jīng)心地問:“鐘先生找誰?”

葉效宗踱步過來,出了聲:“若是鐘岸,那找的便是我?!?p> 葉微舟也不等那端鐘岸回答了,很快把聽筒遞給了葉效宗,意興闌珊地轉(zhuǎn)身走了。她沒有什么心情聽鐘岸與葉效宗通話。

不得不說的是,禁足的日子實在不好過。她躺著也不是,坐著也不是,不論什么書她都看不進去,腦子里全是海關(guān)的事。

禁足第三天,圍在桌前吃午飯時,葉微舟捏著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飯粒,興致不高,時不時還會抬眼看向?qū)γ妗?p> 坐在她對面的葉效宗慢慢吃著飯,并不主動與她攀談。

眼看著葉效宗就快要吃完了,葉微舟嘗試著開口喊了一聲:“祖父……”

她刻意壓低了音調(diào),以此略微示弱。葉效宗卻頭也不抬。

葉微舟抿了一下嘴唇,放下了筷子:“祖父,總是將我鎖在家里,到底不是辦法,我沒有事做也不行,是不是?”

說完后,客堂間沉入了寂靜之中。

葉效宗一直耐心地吃完了最后一口飯,這才肯放下碗筷,看向自己的孫女:“倒也不是什么也不讓你做,事實上,我早已都想好了?!?p> “想好了么?”

葉效宗點了點頭。

“那我是不是可以出門去了?”葉微舟的語調(diào)明顯透出了欣喜。

葉效宗神情凝重地看著她:“微舟,我打算開始準備給你相親,讓你早些出嫁。至于這些所謂的海關(guān),所謂的檢舉上報,也可早一些遠離你的身邊?!?p> 葉微舟狠狠地一怔,半晌沒能說得出話來。

冬青嫂走上前來,為葉效宗奉了一杯香茶。葉效宗接過茶杯,端在手心:“你已經(jīng)十九歲,也是時候該考慮這些了。當年你祖母便是在十九歲時嫁給了我?!?p> 他的語調(diào)不容置喙:“對于你的婚嫁大事,我心中早已經(jīng)有了適合的人選?!?p> 葉微舟好容易從震驚之中回了神,等再說話時,她的嗓音已有些沙?。骸翱墒俏摇也幌爰奕恕?p> “我與你的父親商議過,他也同意將你出嫁,”葉效宗皺著眉頭,“如今天下紛亂,上海與海關(guān)都不太平,若是你不肯收心,這一次的事必定還會再次發(fā)生。這一次你沒有事,下一次便保不準被關(guān)進監(jiān)獄中的就是你了?!?p> 下人們上來收拾碗筷,輕微的瓷器碰撞聲斷斷續(xù)續(xù)地將葉微舟的思緒拉回來一些。

她紅了眼睛,質(zhì)問:“當初祖父你教給父親的分明是要他精忠報國,無畏生死,為何到了我身上,卻是不同了?”

方才她的心情不好,飯菜只隨意吃了兩口。下人收拾到一半,發(fā)現(xiàn)了,便開口問了一句:“小小姐,這個飯……”

葉微舟的情緒不穩(wěn)定,聞言只閉了閉眼睛。

懂得察言觀色的冬青嫂忙走上前來,將他給推開了:“快些端走,不必問了。”

使喚走了下人,冬青嫂又問葉效宗:“老爺,這茶滋味可還好?”

葉效宗“嗯”了一聲。

冬青嫂又悄悄地看了一眼葉微舟,見她低著頭,滿臉的震驚與委屈。她又向葉效宗道:“這個茶葉便是前些時候鐘先生送過來的?!?p> 聽到這個,葉效宗微笑了一下:“鐘家這個兒子,向來很會做事?!?p> 冬青嫂也一起笑:“說的是。上回鐘先生開車送了小小姐回來,我們準備去迎接,鐘先生卻不許我們吵鬧,說小小姐睡著了?!?p> 葉微舟能夠聽到他們的談話,她也覺得,冬青嫂是故意叫她聽這些的。她倒也沒什么反應(yīng)。冬青嫂說的她都有印象。她低著頭,胡亂地想,原來那天晚上她在鐘岸的車里睡著了不是夢。

而冬青嫂繼續(xù)往下說:“后來天色實在是太晚了,鐘先生大約也覺得一直睡在車內(nèi)不好,他便自行抱著小小姐回了房中。”

這回,葉微舟聽得一怔,忙抬眼看了過去:“……什么?”

此事對于她的震撼比起葉效宗說要將她嫁出去更大。

冬青嫂的心里像是明鏡一般,并不隱瞞,只笑道:“小小姐你當時還在睡覺,自然不知曉。鐘先生也說讓我們不必告訴你?!?p> “他……”

倒也說不上是無禮。只是不自覺地,葉微舟的腦海中仿佛可以浮現(xiàn)出鐘岸將她抱起來的畫面。

而這令葉微舟分不清現(xiàn)實與夢境。

她看向葉效宗:“祖父,你當時并未阻止他么?”

葉效宗反問:“阻止?阻止他做什么?”

葉微舟忽然有了一種極為不好的預(yù)感。而葉效宗放下手中的杯盞,將葉微舟最不愿意聽到的話慢慢地說了出來:“當日抱你回房,事實上,我也默許。畢竟,我便是打算將你嫁給鐘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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