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晨報社大廈位于市政南側(cè),是去年才新建完工的新樓。一共十七層。一層的門市都出租出去了。大多都是包子鋪、理發(fā)店、便利店、福利彩票站等小本生意。每年的房租可以給報社增加一些收益。楊曉最喜歡去的地方是彩票站,福彩雙色球、體彩大樂透他買過很多,結(jié)果也沒中過什么大獎,基本上都是五元、十元的安慰獎。后來,他就買得少了。
出租車到達(dá)報社樓下的時候,楊曉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經(jīng)是晚上10點30分了。透過明亮的玻璃窗,他看到身材矮胖的門衛(wèi)老劉頭正在值班室里叼著煙卷看電視,見楊曉敲玻璃,忙掐滅了煙頭,很快就出來把門給開了,一臉的狐疑:“周主任,你、你這么晚了還來報社加班?”
楊曉點了下頭,沒有說話,快步向樓梯口走去。心想,在報社經(jīng)常加班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你一個門衛(wèi)老師傅,管得倒是挺寬的,我有必要回答你么?還有,你這老頭至于用那種表情看我么?楊曉依稀記得,這老頭平時就沉默寡言的,對于進(jìn)出報社需要他開門的人,他頂多也就是點點頭,或者微笑一下而已。今天,怎么連他也變得奇奇怪怪的了呢?
楊曉的辦公室在二樓,所以他很少乘電梯。常坐辦公室的人,最缺少的就是鍛煉。上次去平和山莊采訪,深夜里楊曉被歹徒窮追不舍,他奪命狂奔才保住性命,還不多虧了平時的鍛煉?所以,楊曉經(jīng)常對報社的人宣傳:“同志們啊,在六樓以下辦公的家伙們,最好別老乘電梯,時間長了,該不會走路啦!”回報他的卻是很多人高喊:“社長啊,請把楊曉他們欄目組的辦公室挪到七樓去吧!”七樓辦公的是社領(lǐng)導(dǎo)班子成員,“七上八下”嘛。楊曉就嘿嘿一笑了之。
二樓走廊里的燈是聲控的,柔和的燈光讓楊曉的心情平和了許多。他掏出鑰匙開門的時候,才發(fā)覺門是虛掩著的。楊曉心下一驚,他記得自己今天傍晚出門時,應(yīng)該是鎖了門呀!新樓蓋成后,報社各辦公室的門鎖都是一樣的,就是關(guān)門后,隨手將把手向上一抬,門就自動鎖上了。難道是自己匆匆忙忙的走,沒有鎖上?還是有人弄開了自己的門?或許,屋子里現(xiàn)在有人?!正當(dāng)楊曉猶豫之間,他聽到屋子里傳出“嗡”地一聲,然后便有腳步聲傳出,感覺是朝著門口走來的。楊曉怕被撞倒,忙向后側(cè)了一下身,門被推開了,同時傳出一聲女人的驚呼:“媽呀!”
“姜梅梅?怎么是你?”楊曉心理有了準(zhǔn)備,雖然沒有受到驚嚇,但還是讓他感到吃驚,姜梅梅怎么會在這個時候,從他的辦公室走出來?這個姜梅梅,已經(jīng)三十多歲了,一直沒有結(jié)婚,總是打扮成二十多歲小姑娘的樣子。其實她就是敢穿、敢戴,什么樣露骨的行頭都敢往自己身上捯飭。曾經(jīng)一度是晨報的第一大美女,被同事們戲稱為“社花兒”。后來董玉湖出現(xiàn)了,她就只好退居“二線”了。但其寫的稿子真不敢恭維,可交際手腕兒卻很高。報社的很多外事活動,社領(lǐng)導(dǎo)都會派她去溝通協(xié)調(diào)。早早的就有風(fēng)傳,等記者部主任馮小塔年底一退,她馬上接任。
對了,她還背地里經(jīng)常跟別人說,如果不讓她當(dāng)這個主任,她立馬調(diào)到省報去。由此看來,這個女人的活動能力還是很大的。
“楊哥?楊主任,你怎么來了?”驚魂未定的姜梅梅終于平靜下來了,馬上反問了一句。
“我要加個班,弄一下欄目的稿子,這深更半夜的,你、你怎么從我辦公室里出來了?”楊曉仔細(xì)觀察著她,剛才姜梅梅確實被嚇得夠嗆,臉色慘白,瘦瘦白白的兩條胳膊如螳螂的臂般上下?lián)]舞?,F(xiàn)在她平靜了,但她的手好像還在哆嗦。
“我啊,我也是來加班的,可看到你辦公室的門開著,就想進(jìn)來看看,順便打個招呼,我以為你也在辦公室呢?!苯访芬呀?jīng)完全從恐懼中走出來了,因為她看到了門衛(wèi)老劉頭正從走廊一側(cè)走過來,一邊走還一邊說:“這叫聲也太大啦,我在樓下都聽到了,發(fā)生了什么事兒?”
楊曉這才明白,如果猜得不錯的話,姜梅梅頭腳剛進(jìn)報社的大樓,自己就跟著進(jìn)來了。老劉頭一定是以為他們倆兒事先約好了,來報社做茍且之事的???,在晨報這個聚集著眾多才男才女的是非之地,難免會讓人想入非非。不過,今晚的事情是不是太巧了?楊曉突然覺得自己和自己的辦公室被籠罩在了一張可怕且無形的大網(wǎng)中。尤其是自己剛剛被卷入到一樁莫名其妙的謀殺案中去,董玉湖就從自己辦公室里跑出來瘋了。姜梅梅她不害怕嗎?她怎么敢在這深更半夜里,再次光臨自己的辦公室呢?楊曉根本就不相信她姜梅梅剛才說的那些屁話!平時楊曉對她都是敬而遠(yuǎn)之的,不是不喜歡她,而是怕副社長王靜耀,很多人謠傳姜梅梅跟這個主管記者部的副社長有一腿。謠傳只是謠傳,誰也沒在床上看到過姜梅梅和王靜耀一起滾過床單。姜梅梅倒是不避嫌,總是有事沒事兒的就往王靜耀的辦公室跑。這很讓記者部主任馮小塔覺得不舒服,有一次他跟楊曉閑聊的時候說:“小周啊,我們記者部有個騷貨,就知道隔著鍋臺上炕!”雖然當(dāng)時馮小塔沒有指名道姓,但楊曉知道是指姜梅梅??蓱{楊曉對姜梅梅的了解和觀察,感覺姜梅梅不像是那種用身體取悅領(lǐng)導(dǎo)的女人,覺得她是一個敢愛敢恨又落落大方的女人。反倒是從馮小塔的話里聽出來“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味道??墒?,今晚的姜梅梅,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呢?
“哦,劉師傅也上來了,沒啥事的。就是我剛才站在自己辦公室的門前,把姜梅梅嚇了一跳?!睏顣噪m然是對門衛(wèi)老劉說話,臉卻朝著姜梅梅壞壞的笑了笑。她看到姜梅梅的臉在瞬間紅了一下,眼里閃出迷離的色彩。
“哎呀,我還有事兒,劉師傅,走,您送我下樓吧!”
姜梅梅慌慌張張地向電梯口跑去,劉師傅晃了晃禿頂?shù)哪X殼,也跟了過去??粗麄冞M(jìn)了電梯,楊曉沉思了一小會兒,才推門走了進(jìn)去。
果然不出所料,辦公室的燈是關(guān)著的。你說,里面黑咕隆咚的,這個姜梅梅的膽子到底是大還是小呢?
楊曉按開了燈,房間里一片明亮。他就那樣的站在門口,怔怔的看著辦公室里的一切。在這間辦公室里工作快一年了,一切都是那樣的熟悉、那樣的規(guī)矩。潔白的墻壁一塵不染,桌椅、卷柜等等物件自然的擺放著,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樣。
問題到底出在哪兒呢?
他走到辦公室前坐下,抬手習(xí)慣性的觸摸了一下鼠標(biāo)。突地,他機靈一下站了起來,因為他看到電腦顯示器上又出現(xiàn)了那行飄忽不定的字:是你殺的我么?
時間在一秒一秒的過去著,楊曉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顯示器。這一次,他的記憶很清晰:自己出門的時候,是關(guān)了電腦的!并且在關(guān)掉電腦前,消除了這幾個讓他心驚肉跳的字,且重新設(shè)置了電腦屏保程序。開機密碼除了自己,只有董玉湖知道??蓜倓倧淖约恨k公室出去的卻是姜梅梅!難道是董玉湖把密碼告訴了姜梅梅?可是,為什么呀?這倆兒女人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難道自己的“北方雪”之行,她們知道了一些什么?可是,自己的事情,又關(guān)她們倆兒啥事呢?
突然,董玉湖在病房里說的一句話在他的腦海里響起:“沒有,我動您電腦干嘛呀?我是找您簽字的,又沒去下載稿子校對!真是的!您回去吧!”
天哪!我怎么這么笨!楊曉快速的打開了電腦,點開了郵箱。
董玉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郵箱密碼,每次都是楊曉親自上網(wǎng)去郵箱下載整理作者的投稿和一些讀者電郵。社里對稿件有著嚴(yán)格的規(guī)定,對于涉及破壞憲法和法律、破壞民族團結(jié)、捏造或者歪曲事實、宣揚封建迷信、淫穢、色情,及其他違反憲法和法律行政法規(guī)言論的稿件一律不得刊用。尤其他所負(fù)責(zé)的詭異天地欄目,更需要他慎之又慎。所以說,每篇稿子都是在楊曉仔細(xì)閱讀修改后,才會放到電腦桌面上,等著董玉湖去做二次校對。董玉湖為什么說要去下載稿子?很明顯,她在暗示著什么。是的,電腦里存放的所有文件,楊曉都仔細(xì)檢查過了,沒有發(fā)現(xiàn)異樣。自己怎么就沒有想到去郵箱看看呢?
郵件很多,楊曉沒有心思去挨個下載。而是快速地瀏覽著郵件的標(biāo)題。終于,鼠標(biāo)的箭頭停下來了。那個標(biāo)題是:是你殺的我么?
楊曉冷笑了一聲,低聲說道:“你們到底想干什么?”他毫不猶豫地點擊下載附件??墒?,等附件下載打開后,楊曉卻怎么也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