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獻身償還
不錯,此人正是那日充當(dāng)人力車夫?qū)⒕抨枏某峭饫厝サ男∑蜇?。今時不同往日,沒想到這人換了衣裳,改變竟如此之大,頗有些人模狗樣的味道。
“喂,你人長得丑就算了,怎的罵人?。侩y道不知道美女都是口吐幽蘭的嘛,偏就你,口吐癩蛤蟆。”那人朝她瞪了一眼,霍之粥也不惱,自行著不去管他,那人卻依依不舍的跟著,還是像當(dāng)日一般,即使沒有人跟他說話,自己也能喋喋不休,“你別走那么快啊,我叫蔣念柳,你可得記住了?!?p> “本姑娘記性不好,記不住,更聽不見。”
蔣念柳加快幾步,攔在她身前,雙手叉腰,悍然的盯著她,此人到底比霍之粥高出不少,此刻倒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只聽他道:“你這個女人,怎的如此膚淺,不過是要了你三十兩,當(dāng)時我身無分文,沒有錢怎么在京州活下去,莫不是喝西北風(fēng)?”
霍之粥望著他,“這么說,你現(xiàn)在是有錢嘍?”
蔣念柳得意一笑,“那是自然。”
正說著,眼前旋即伸出一只藕臂,“你不膚淺,那把當(dāng)日的三十兩還給我?!?p> 蔣念柳輕輕打了她的掌心一下,“沒有,哪有付了錢再要回去的道理?!?p> 她就知道這人不會給,柳眉一揚,怒道:“閃開,擋了本姑娘的路了?!?p> 蔣念柳乖乖讓開,卻仍舊跟在她身后嘰嘰哇哇,即便霍之粥已經(jīng)十分不耐煩了,“我初來京州,人生地不熟的,好歹還有你這么一個朋友,也總不至于舉目無親。你叫什么名字?今后咱們就是朋友了,斷不能再出口就是短兵相接了?!?p> 這···這就攀上親戚了?霍之粥皺了皺眉。
“對了,你那奄奄一息的相好的呢?”蔣念柳全然不顧,繼續(xù)追問。
霍之粥終于肯回頭說話了,身后的蔣念柳頗有一絲得逞,“你在胡說什么?人家可是好的很呢。再說了,什么相好的,他是我大哥?!?p> 蔣念柳大吃一驚,驚訝道:“你···想不到京州此地還有你這等傷風(fēng)敗俗的女子,他可是你大哥,連此等違背綱常倫理的事情你都做得出來?嘖嘖嘖······”
霍之粥看著面前那人嫌棄的小眼神,只覺五臟六腑都要氣炸了,此人先前訛了她三十兩不說,今日又如此死纏爛打、口出惡言,不打他一頓怎能出的了心中這口惡氣?
蔣念柳眼見她風(fēng)云即將變色,心中自是歡暢。
果然,霍之粥大叫著,“氣死我了,蔣念柳,我要掐死你!”張牙舞爪的就要往他身上撲過來,蔣念柳一個不留神,脖子間便纏住了兩只玉掌,片刻后卻絲毫沒有氣息阻滯的感覺,可見那人壓根沒有用力。
蔣念柳原本還舉著雙手,此刻輕輕垂在身側(cè),巧笑倩兮的看著霍之粥,仿佛在說,掐啊,你只管掐,掐不死我算你輸。
霍之粥的憤怒在看到他一雙微笑著的眼睛時,漸漸消散,“哼,本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p> 蔣念柳笑嘻嘻的湊在一邊,無限繾綣、無限曖昧的道:“怎么,掐死我你心疼啦,舍不得?”
猝不及防,一個巴掌飛來,蔣念柳眼疾手快的接住,眼前那人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怒容,“蔣念柳,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三十兩你也要了,笑話也讓你看了,你還要干嘛?”
蔣念柳欺身一步,“那你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這人打的什么主意,他不是來尋母的嗎,怎么有閑功夫同她胡扯?
不過,告訴他名字應(yīng)該也無妨吧?
眼睛咕嚕一圈,不情不愿的道:“霍之粥。”
蔣念柳低低重復(fù)一遍,霍之粥終于掙開自己的手,小跑了幾步,余光處卻見那人并沒有追過來,總算得以喘口氣。
蔣念柳大聲道:“霍之粥,咱們改日再見?!?p> 霍之粥回身沖她做鬼臉,吐著舌頭大聲回道:“再也不見?!睕]多時,轉(zhuǎn)身進了云來客棧。
蔣念柳望著那人離去的方向,又看了看云來客棧的招牌,嘴角閃過一絲明媚的笑。
他輕輕道:“改日再見?!?p> 霍之粥將東西送到房間的時候還在生氣,蔣念柳那個兔崽子,怎么看怎么像條泥鰍,滑不溜秋,自己還是少跟他接觸比較好。
擺弄妥當(dāng),正欲離開,段澤不知何時已然站在身后。
她嚇了一跳,登時瞅了他一眼,“你···你走路怎么都不帶出聲的?”
段澤坐在凳子上,一手揉著眉心,道:“你方才在嘀嘀咕咕說些什么?怎么讓你去買個東西都有這么多話?!?p> “沒有,不過是踩上一泡狗屎。”
段澤抬眸,狐疑的盯著她,后者將雙腳退了兩退,道:“說笑呢。”見段澤又重新低下頭,霍之粥小聲道:“木風(fēng)揚真的走了嗎?”
“嗯?!鳖^輕點,聲微聞。
霍之粥面上見喜,明明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可是聽到木風(fēng)揚已經(jīng)離開的消息,心頭還是會覺得放松不少。
只聽段澤翁著聲音淡淡道:“你怕他?”
霍之粥當(dāng)即掩飾,大喇喇的一擺手,“怎么會,我要是怕他當(dāng)日便不會沖在柳娘面前了。”
話一出手,連自己都有些心虛。
段澤卻始終追隨著她的目光,不言一語,可是那深深的眸子里寫滿了追索,最后逼得霍之粥不得不告饒,“好啦,我承認我怕。像他那樣的人,行事做法如此狠辣,我這么惜命,怎能不怕?”
“那當(dāng)日為何毅然護在人前,你就不怕他一刀將你剁了?”
霍之粥的神色不似方才玩笑,此刻換上了少有的穩(wěn)重,“人活一世,很少能夠有人做到無悲無喜、無憂無懼??墒菫槭裁催€會有那么多勇敢的人、還有那么多敢于獻身的人?因為他們遠遠有比恐懼本身更為強大的東西,親情、愛情、友情,甚至是對街邊流浪的貓狗產(chǎn)生了憐憫之心,都會有人愿意為了貓貓狗狗放棄生命。恐懼無時不在,勇敢也無時不在,前者讓我們畏懼,后者讓我們強大??墒菫槭裁慈艘簧聛砭蜁腥绱舜蟮牟町惸??有的人愿意冒著生命危險,即使刀光劍影,也會去救一個本來和自己不相關(guān)的人,比如九陽大哥,我相信他并不是沒有恐懼,而是他守著自己心中的某一個地方,那里藏著他的忠貞,所以他會為了救我,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而我當(dāng)日肯挺身在柳娘身前,正是因為我不希望柳娘受到傷害,不希望驚鴻受到傷害,她們是我的親人,所以我愿意守護她們,哪怕我恐懼的要死,我也會站出去?!?p> 段澤的神情起了細微的變化,在聽到她說九陽的時候,在聽到她說自己害怕的要死的時候。
只聽他冷哼道:“果然是個忘恩負義的家伙,我救了你這么多回,倒是沒有聽見你說上一句我的好。”
霍之粥辯解道:“怎么會,我雖然沒說,可是心里都記著呢。”
“哦,若是有一天我深處泥沼不能自拔,你也會不要命的拉我出來嗎?”
霍之粥重重點頭,“公子那日幫我受了木風(fēng)揚一掌,這一次又費盡心力救我出來,霍之粥理應(yīng)報答的?!?p> 報答?
原來只是為了還債。
“倒是看不出來。”段澤隨手喝了口茶。
霍之粥垂了垂眼,眼見此間無事,欲作揖告辭。
“慢著,去幫我換杯茶來?!?p> 霍之粥乖乖退了出去,再進門時,卻發(fā)現(xiàn)段澤瞇著眼睛似在小憩。她很少看見段澤這副閑散的樣子,素日來他幾乎很難在白日里于房中休息,更不用說有什么小憩的功夫。眼下倒悠哉的打起盹來了,想來這段日子實在累了,生意上的事沒少讓他操心,便是自己被木風(fēng)揚帶走,估計也費了他不少功夫。
此刻望著那人的面容,霍之粥忽然心內(nèi)生出一絲柔軟,小聲的喚道:“公子,茶來了,若是困了,還是去榻上躺會吧。”
段澤柔柔的招手,估計是要讓她下去,霍之粥正欲離開,段澤睜開了眼,“桂花糕?”
霍之粥一聽,面上頓時一赧,低聲道:“是的,正是張家鋪子的桂花糕。今日幫公子買筆墨的時候,想著好久沒吃了,捎帶買了幾塊?!?p> 哼,這人果真是屬狗的,鼻子這樣靈,她明明已經(jīng)藏在懷里了。
“你很喜歡這個味道?”
霍之粥點點頭,臉上透著歡喜,想到等會可以去房間大快朵頤,更覺舒爽,一時間只覺聲音都利落不少,“我很喜歡。只有張家鋪子的桂花糕最是好吃,可惜有點貴。據(jù)那張老板說這桂花糕也是從別家那里走貨的,這個中味道也是機密呢,難道賣的這樣好,價格也比別家的桂花糕高出幾成,倒是沒來得及問走貨的是誰家。”
段澤忽然笑了,似問非問的喃道:“是嗎?”
霍之粥疑惑的點點頭,忽覺今日的段澤有幾分奇怪,顫聲問道:“公子,你還好嗎?”
段澤猛地抬頭看他,眸子厲光一閃,霍之粥當(dāng)即被虎了一跳,眼見段澤半晌沒出聲,忙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