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遙剛回到鎮(zhèn)南將軍府的時候,蔡筱云已經(jīng)等候多時。她走到后花園,看著被泡在水里的女人,抬手示意下人將她吊了起來。蔡筱云和寧遙在湖心亭里坐著,看著被吊起來的女人身姿妙曼,已經(jīng)有些奄奄不息了。
“喲,倒是個美人?!辈腆阍迫×艘贿呇诀叨松蟻淼臒岵?,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誰干的,怎么一點兒都不懂戀香惜玉?如今雖然已經(jīng)是三月,可水里還是冷得很,瞧瞧她那張臉,都凍白了?!?p> “風白做的。”
“就今早那個急匆匆出了門的混小子?”蔡筱云笑著將茶杯放下,又吃起了茶點,“那小子今早聽說你掉下了山崖,便急沖沖的出了門,到也不像是會憐香惜玉的?!?p> “云姨來找我,可是查到那毒物的來源了?”
“不僅查到了,還拿到了口供”蔡筱云從懷里取出了一個信封遞給了寧遙,隨后按住了她欲拿信封的手,滿臉的笑意,“你先猜猜看?”
“云姨,我若曉得,又何必拜托你去查?”
“那道也是?!辈腆阍祁H為得意的收了手,順勢取了團扇,遮了臉偷看寧遙的反映。
“云姨新請繡娘繡的?牡丹花開,最是配你?!闭f笑間,寧遙打開信封看了,面色如常,“倒也在我意料之中。”
隨即,寧遙將信紙妥帖收好了,便看向了被吊起來了的女子:“怎么,見我沒死,你很驚訝?”
“哼,將軍真是好計謀?!迸死浜吡艘宦?,眼神中滿是殺意,“我既敗了,要殺要剮隨你?!?p> “我原先找你,便是為了知道你為誰做事,如今也不必留你了?!?p> “你知道了什么?”
寧遙看著她著急的表情,只笑不答,隨后起身離去,任由那女子如何撕心裂肺的喊她留下也不曾停腳,和蔡筱云一起出了鎮(zhèn)南將軍府。
吩咐蝶香到宋府給宋靜姝送了拜帖,后便和蔡筱云一起上了去往瀟湘小筑的馬車。馬車里,蔡筱云摸著手中團扇的刺繡,滿臉得意的笑著。
“嘖嘖嘖,不愧是聞名中外的緙絲繡品,就是精美?!闭f著,蔡筱云看著寧遙,“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到了收網(wǎng)的時候了?!?p> 到了瀟湘小筑,蔡筱云便將客人們都請了出去,沒過多久,便有一群士兵將瀟湘小筑團團圍住了,后一輛四馬并馳華美無比馬車緩緩駛來,停在了瀟湘小筑門口。那馬車與尋常的馬車不同,四周垂?jié)M了惟帳并無門窗,四角垂著和田玉做的平安扣,甚至還有股不知名的香味散發(fā)出來,引得遠處的百姓門議論紛紛。
馬車停穩(wěn)之后,車夫立刻下了馬車,將放在一旁的凳梯擺好了,馬車的簾子才沒一雙玉手掀了開來,隨后走出了兩個貌美的侍女在兩旁站定了,動手將惟帳掀開了,里面的人才走了出來。
蔡筱云這一生見過不少美人,可看到他時,卻還是有一種驚艷的感覺。男人一襲紫衣,衣袂飄飄,如同畫中走出來的人物。
這便是越國最受皇帝喜愛的三皇子燕玦。
見到他的那瞬間,蔡筱云想,她或許明白了為何他那般得皇帝喜愛。試問這時間,美麗的事物誰不愛呢?再者,這位三王爺,不僅有無數(shù)女子為他茶飯不思,就連有些男人,都傾心與他。
待燕玦走近,蔡筱云才回過了神,引他到了寧遙所在的雅間。在門外站了一會兒,還未等他的侍女推開門,寧遙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還請王爺單獨相見?!?p> “好說。”
燕玦示意侍女為自己推開了門,便抬腳走了進去,將侍女留在了屋外。燕玦看著寧遙將一切都準備妥當了,不由挑眉輕笑了一下,后提了衣擺在寧遙面前跪坐端正。
“將軍要見我,所為何事?”
見他那般氣定神閑的模樣,寧遙并未答話,而是取出一個木盒打開了,轉到了他能看見的方向。燕玦看了一眼盒里的三顆珍珠,不由得笑出了聲。
“將軍這是何意?您該不會以為,憑著這三顆珍珠,便能治我的罪吧?”
“我自然還有別的證據(jù)。”說著,寧遙便將那珍珠收好了,取出了準備好的工具一一在他面前擺開,“香,不僅芳香養(yǎng)鼻、頤養(yǎng)身心,還可祛穢療疾、養(yǎng)神養(yǎng)生。早聞王爺香道了得,如今我便獻丑了。”
說著,寧遙取過一旁的香爐放好了,隨即打開了爐蓋,將無味香灰放進聞香爐中,用香押把香灰壓平整后,取了香箸將聞香爐內(nèi)的香灰搗松了些,在中央挖出一個碳孔。
做到這步,寧遙便停了手,看著燕玦:“哦,對了,我都忘了說了,在我來這之前,抓到了一個女刺客,任我用盡了手段卻什么也問不出來,便將她處決了?!?p> “……”燕玦并未接她的話,而是笑道:“本王原以為將軍只懂領兵打戰(zhàn),竟未想到將軍還懂香道。”
“在王爺面前也不過班門弄斧而已?!?p> 說著,寧遙便用鑷子取了燒好的香碳放進碳孔中,用香灰掩蓋住了,將周圍的香灰堆積到香碳上方并拍打嚴實形成火山狀,又在香灰頂部做一個通氣的孔以防香碳熄滅。
“城東有家叫濟世堂的醫(yī)館,昨日被查出有人從抽了芽的白果中萃取毒藥,不知王爺可有耳聞?”
聞言,燕玦的面上閃過一絲慌亂,最后又笑道:“本王聽聞昨日鎮(zhèn)南將軍墜了崖,如今看來,不過謠傳?!?p> “我已經(jīng)得到了藥店掌柜的口供?!?p> “是嗎?這又與本王何干?”
見他依舊不肯承認,寧遙也不著急,換了一個鑷子,將香盤架起放置在香灰頂部的平面上,又用香夾夾了個香丸放到香盤上。香盤溫度正好,香丸并未起煙卻不斷的有香氣散發(fā)出來。至此,寧遙便將香爐托起至胸前遞到了燕玦面前。
燕玦伸手接過香爐,置與鼻前輕嗅品香,隨后閉了眼睛柔聲道:“好香?!?p> “就算如此,將軍又如何斷定,林大人和傅大人,便是死于所謂的從白果中提煉出來的毒藥?”
“只要驗尸,一切便真相大白了?!睂庍b將用具一一收了起來,隨后又取出了備好的新香具,“王爺不如也點上一爐香?”
燕玦并未推辭,取過寧遙備好的香具,“本王聽聞林大人尸身不知所蹤,不知將軍要如何驗尸?”
“尸身林府已經(jīng)尋到了,如今正在大理寺,由仵作驗尸,想必再過不久,便有消息送來了。”
聞言,燕玦的手微微頓了頓,隨即便又開始不動聲色的繼續(xù)弄著香灰,動作行云流水:“既如此,那本王就祝將軍得常所愿了?!?p> “我聽聞王爺同宋家嫡女關系匪淺,甚至送了她用南海進貢的珍珠制成的手鏈?!睂庍b用手指撥弄著木盒里的三顆珍珠,呢喃道,“這顆是從死人手里扣出來的,這顆,是從尸體的胃部取出來的,而這顆嘛,來歷就好多了,是在路邊撿的。這些,都是南海進貢的珍珠?!?p> “數(shù)日前,我聽聞宋家的嫡女在鹿鳴宴上受了驚,回府時便臥床不起,我曾去看過,宋家那嫡女確實病得嚴重,只怕如今還臥床不起?!?p> 話說到這,無名便忽然出現(xiàn)到了屋內(nèi),在寧遙耳邊輕聲說了什么,又遞給了寧遙一支發(fā)簪,之后便在寧遙的示意下消失在了屋里。
將狀,燕玦看著寧遙手中的發(fā)簪,拿著香箸的手輕抖了一下,平整的香灰便出了一到裂縫。見狀,燕玦便棄了香箸,拿過香押重新押著香灰。
那發(fā)簪他原先從宋靜姝那里要了回來,可今早他又送了回去,宋靜姝明明已經(jīng)收下了,怎么如今在寧遙手上?
“王爺臉色怎么如此難看?”寧遙仔細看了那發(fā)簪,最后將它和那三粒南海珍珠放在了一起,“莫非王爺認得這簪子?”
“若本王沒記錯,這應當是宋家嫡女的東西。”
“王爺好眼力?!睂庍b看著他將香炭放進了香灰中,“這的確是宋家嫡女的東西,我派人盯著她的暗衛(wèi)方才來報,說宋府嫡女方才遇了害,死時手中只握著這支發(fā)簪?!?p> 遇害?怎么會遇害?燕玦大驚,先是大怒,后又是疑惑。他分明已經(jīng)決定留住她了,會是誰對她動了手?莫非……是他?
燕玦面上無悲無喜,隨后他十分平靜的做完了這一切,蓋上了香爐蓋。隨即,香飄滿屋。
“怎么,王爺聽了宋府嫡女遇害,便沒有什么表示嗎?”
“不過死了一枚棋子而已?!毖喃i說得風輕云淡,“將軍,僅憑這些,你依舊定不了我的罪?!?p> “那,再加上城郊西邊懸崖下山洞中的東西呢?”寧遙輕笑道,“那么多東西,目標如此大,并不好轉移吧。”
“我藏的那么隱秘,居然叫你找到了?!毖喃i眉眼中終于流露出了些殺氣,“既如此,我殺了你便是?!?p> 燕玦話音剛落,便有一群暗衛(wèi)從屋頂落下,將寧遙團團圍住,寧遙看著那些暗衛(wèi)腰間熟悉的繡文,后又看著端坐在原地的燕玦,“原來一直一來刺殺我的人是你。”
“好說,這些都是皇室培養(yǎng)出來想絕頂高手,只要有令牌,誰都能用。”許是斷定寧遙今日絕不可能活著離開瀟湘小筑,燕玦不由有些興奮了起來,從懷中取出一杯潔白的玉牌,“先前想你死的人是誰我并不知,也不想知道,但如今,想你死的人,是我。”
“當初鹿鳴宴上要殺宋氏嫡女的,是聽了你的命令?”
“是我?!?p> “你做什么要殺她?”
“沒了利用價值的棋子,不毀了,難道要等著她成為我的死穴嗎?”燕玦瞧著寧遙,覺得她今日格外的好笑,“你好歹也是擊敗了楊璋的人,怎么還會問如此愚蠢的問題?”
“所以……我只是你的一枚棋子,是不是?”一邊的門被拉開,竟是寧遙所說的忽遇不測的宋靜姝,她面上滿是淚痕,雙目紅腫,明顯是才狠狠的哭過。她慢慢朝燕玦走了過來,不顧那些暗衛(wèi),死死盯著燕玦的雙眼,“如今我沒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宋靜姝忽然的出現(xiàn),叫燕玦呆愣在了那里,面上滿是震驚,想說些什么,卻如鯁在喉,半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想走過去,卻發(fā)現(xiàn)自己腳底如同生了根一般,動彈不得。
竟是從未有過的失態(tài)之舉。
“你說話?。 彼戊o姝見他不為所動,大喊道,“你說你要娶我,也只是騙我的吧?其實你真正想娶的,是那位南國的公主,對不對?”
不對,不是這樣的!
燕玦想解釋,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話也說不出來,看著那樣的宋靜姝,他忽然從心底生了一股恐懼,不敢去面對她。
可是,她說的也不錯,他確實,想娶那位南國的公主。于是,他點了點頭。
“不錯?!?p> 只要他娶了南國的公主,他便有了南國的支持,到時候那至高無上的位置,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只要我成了皇帝,靜姝,我便能立你為后?!毖喃i終于朝著宋靜姝走了過去,握住了她的肩膀,“我沒有騙你,我會娶你的,娶你做我的皇后?!?p> “你瘋了?!?p> “我沒瘋,我很清醒!”燕玦指著寧遙,“你從前不會這樣的,是不是她,是不是這個女人教你這么做的?我殺了她,我現(xiàn)在就殺了她!”
“所以,為了你的皇位,我和那位南國的公主,就可以淪為你的棋子,是嗎?”宋靜姝甩開了燕玦的手,“若今日我真的死了呢?你是不是也會風清云淡的說,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燕玦憤道,“只要最后你成了我的皇后,那么過程又有什么重要的?靜姝,我忍辱負重到如今,居成功不過一步之遙,你別逼我?!?p> “我求你了,你收手吧,不要一錯再錯了?!彼戊o姝看著他,滿臉的悲傷和祈求,“向來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你想兩者皆有,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你難道還要效仿前朝的武帝,做那殺兄弒父的小人嗎?”
前朝武帝,為了皇帝之位,殺兇弒父,欺母霸嫂,暴虐成性。武藝高超陣仗四方,廣闊領土,卻是個十足的暴君,導致自己登基后不到十年,便有人不斷揭竿起義,推翻了他的暴政。
后其國家又領土四散,各地方勢力紛紛崛起,越國的開國皇帝,便是在那時逐漸壯大了自己,吞并了各地方勢力,建立了越國,至今已經(jīng)五世。只是越國因早些年國力富強,人民逐漸貪圖享樂,國力呈衰退之向已是不爭的事實。
聽了宋靜姝的質問,燕玦臉上再無了愧疚,只剩下憤恨和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