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金口一開盛顏總算可以借著挑回禮的機(jī)會,正大光明地出了趟門。
盛顏先帶著嫣然還有盛宇到了玲瓏閣。自進(jìn)京那日晚上,便一直沒再來過玲瓏閣。秦淵不在,鋪?zhàn)颖阌筛J甯鸫蚶怼?p> “小姐,這是這幾個月的賬目,秦先生看過一邊了,您要不要再看看。”
福叔是個老實(shí)人,見小姐來了,忙拿出賬冊讓盛顏察看。
“不用了,福叔。我還信不過你跟秦淵嗎?”
盛顏?zhàn)屾倘荒贸鲎约鹤罱嫷氖指?,對著福叔道:“今日我過來,主要是將這些手稿給您,您讓李師傅加緊做出來,趕上春圍正好能賣。”
“是,小姐?!?p> 隨后盛顏?zhàn)屾倘唤o她自己和紫煙挑了幾件首飾當(dāng)做新年禮。又給玲瓏閣的伙計(jì)包了個新年紅包,便帶又往一品樓去了。
因著紫煙早早到了一品樓報(bào)信,盛顏到時紅袖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一桌子的好菜。
“紅袖,我真是想死你了!”
盛顏忍不住的食指大動。
“姐姐你是想紅袖姐姐做的飯了吧!”盛宇夾起一只雞腿的同時無情地拆穿盛宴。
“看破不說破的道理姐姐沒教過你嗎?”
盛顏白了弟弟一眼,這家伙越來越像秦淵了,真會拆自己的臺。
“小姐喜歡就好,想紅袖或者想我做的菜都是一樣的?!奔t袖圓圓的小臉紅撲撲的,看著有一陣子沒見的小姐和少爺開心地不得了。
“小姐,昨日風(fēng)雅閣來了個人,說是要我們承接酒宴?!奔t袖想起正事,“我本想晚上讓若影問問您,看看咱們要不要接?!?p> “風(fēng)雅閣?”盛顏有些疑惑。
“我打聽了,是城郊的一家書樓,也不能說完全是書樓,他一樓賣書畫筆墨,二樓是供人讀書作畫的茶座。”紅袖接著又不屑地補(bǔ)充道,“聽說還有妓女作陪?!?p> “宴席定在什么時候?”
盛顏?zhàn)彀蜕蠁栔掷镆膊婚e著,往自己嘴里送著糖醋小排,還不時評價著,“這小排味道不錯?!?p> “宴席定在下月初。”
“那就接了吧?!?p> 盛顏吃到一半的時候,一個玄衣少年進(jìn)了廂房。
“小姐!少爺!”語氣里聽不出什么情緒。
“若影哥哥好!”盛宇禮貌地向若影問好。
“若影來了?!?p> 盛顏見到若影,停下了手里的筷子,進(jìn)入正題:“集英巷那邊安排地怎么樣了?”
“我們的人已經(jīng)安排進(jìn)去了。”
“嗯,先讓我們的人在阮氏那兒多吹吹風(fēng)。她如果夠聰明自會找上相府?!?p> “小姐,昭陽公主私底下的鋪?zhàn)右呀?jīng)調(diào)查清楚了,有三家客棧,兩家成衣鋪?zhàn)?,三家鐵匠鋪?zhàn)樱硗庾罱痔砹藘杉揖品?,一家馬場。”
“鐵匠鋪?她這是想做什么?”盛顏聽到鐵匠鋪覺得有些匪夷所思,“這樣吧,你安排幾個人進(jìn)去試試。”
“嗯?!比粲包c(diǎn)頭應(yīng)了聲,飛了出去。
“紅袖幫我準(zhǔn)備兩身男裝還有一輛馬車?!?p> 盛顏吃飽喝足了又準(zhǔn)備出門。
“小姐,我們要去哪?”
坐著吃東西的嫣然嘴巴都沒擦干凈,趕忙起身。
“買硯臺?!笔㈩伩粗⒂钊粲兴?,“紫煙你陪著宇兒先回府。身上銀子夠嗎?路上帶他買點(diǎn)吃的?!?p> “奴婢這兒有銀子呢,小姐您放心去吧?!?p> 兩盞茶的功夫,盛顏便一襲繡綠紋的紫長袍,外罩一件亮綢面的乳白色對襟襖背子,搖著玉扇站在了風(fēng)雅閣前。烏黑的頭發(fā)在頭頂梳著整齊的發(fā)髻,套在一個精致的白玉發(fā)冠之中,一對細(xì)長的彎眉下,目若星辰,流睇而橫波,好一個俊俏的公子哥兒。
看著風(fēng)雅閣內(nèi)里的規(guī)模,盛顏也終于明白這么有名的書樓卻開在城外的原因了。這么大的地方,在城里確實(shí)不好找。一樓做了明確的分區(qū),從進(jìn)門依次是古籍區(qū),字畫區(qū),琴譜棋譜區(qū),還有筆墨紙硯區(qū)。
“這位公子,您想要什么字畫古籍?我們這兒可是全京城最全的書樓了。”
一看這便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小二忙熱情地上前招呼。
“我想買塊硯臺?!?p> “喲,您算是來對地方了,這郢都城啊就我們家四大名硯齊全任君挑選?!?p> 小二將盛顏引到筆墨紙硯區(qū),伸手指著架子上整整齊齊擺放著幾十方硯臺,語氣里滿滿的盡是驕傲。
“小...公子,我看那塊端硯不錯?!辨倘桓㈩佭@么多年,對這些東西自然是有些見地的。
“喲,公子果真是非一般人,連這小書童都這般識貨。小二一看遇到行家了,趕緊拿起那方端硯推薦起來,“這可是江南老坑端硯,您看這石色,紫中帶藍(lán),一上手就有有滋潤之感?!?p> 小二接著用手指輕輕扣了扣硯面道:“您再聽這聲音,小且悶啞,這等佳品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硯是好硯,盛顏看著小二手里的硯臺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目光卻鎖定了架子最上方角落上的一個河蚌形的三腳白釉辟庸硯,用手中的折扇指著它說道:“小二,你手里的硯臺我要了,另外那塊硯也給我包起來?!?p> 這公子倒真是個眼尖識貨的。
“好嘞,您稍等小的這就幫您包好?!?p> 小二麻溜地將硯臺取下,屁顛屁顛地將包好,“兩方硯,收您六百兩?!?p> “小二,您們這樓上雅間是?”
盛顏在付錢時聽見樓上偶有絲竹悅耳,想起剛才紅袖的話,好奇地往樓梯處看了看。
“因著一些公子哥兒經(jīng)常相約在我們這兒吟詩作畫,我們東家便在樓上置了雅間,公子可要上去喝盞茶?”
“嗯,來都來了上去坐坐吧。”
“好嘞,您且上樓,我將您這硯包好給您送上去?!?p> 盛顏帶著嫣然上了樓,在走廊上都能聽見雅間內(nèi)的各種樂器聲,偶爾還夾雜著男女的談笑聲。盛顏挑了一個角落的雅間,與其說是雅間,倒不如說是一個書房,房內(nèi)放置著書桌,上面筆墨紙硯齊全。
坐了一小會兒,方才的小二便送上了包好的硯臺。
“公子稍作休息,我這便去給您拿些茶點(diǎn)果子,另外您若覺得一個人在這寡淡無趣,我可以給您安排樂師吹奏?!?p> 嫣然面露嘲諷,“什么樂師,剛才我們路過那些雅間都聽見里面的調(diào)笑聲了,你們這老板也不嫌臊得慌,明著賣著圣賢書,暗地里坐這等勾欄院的買賣?!?p> “修得胡言。”盛顏皺了皺眉。
小二也不惱,似乎已經(jīng)司空見慣了,笑著解釋道:“這位小哥應(yīng)是誤會了,八成是聽了外界傳言。我們這兒的樂師確實(shí)以前風(fēng)塵女子,但那也是生活所迫,而后得了自由之身又無處可去,我們東家看她們可憐,又見她們有一技之長,便留他們在樓里為公子們彈奏助興?!?p> “哦?你家東家倒是心善之人?!笔㈩佪笭栆恍?,看來這老板確實(shí)不錯。
“是啊,東家平時不但請樂師教習(xí)她們,還會請先生教那些姑娘讀書識字。原來我們這樓本是開在城中,只是外人風(fēng)言風(fēng)語,東家怕姑娘們聽了難受,便將書樓搬到了城外,索性這地方也寬敞一舉兩得?!?p> “聽見了吧,以后要慎言。無論傳言如何,沒有親眼所見怎么能如此言語重傷?!笔㈩伆琢搜坻倘唬謱χ《f道,“那便請小哥為我請個樂師助興。”
嫣然有些羞愧,撇了撇嘴。
“公子您也是幸運(yùn),這會兒我看那清音姑娘這會兒正好得空,她的一手琵琶彈得那叫一個絕。”
“好,那邊請那位清音姑娘吧?!?p> 小二引著清音進(jìn)雅間的時候,盛顏正在窗前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這風(fēng)雅閣離青嶼山不遠(yuǎn),站在這兒,正好能隱隱約約看見鼎鼎大名的青山書院。難怪即使在城外也不愁營收,這不正好成了書院學(xué)子休沐的好去處嗎?
盛顏暗自佩服這風(fēng)雅閣老板的經(jīng)營頭腦,回身看見一身著紅衣的女子,鬢邊簪著一朵紅芍藥,懷抱琵琶,步履婀娜地隨著小二走了進(jìn)來。盛顏看著女子,衣著雖艷,卻也整齊得體;步履婀娜搖曳生姿,神態(tài)卻清明有理。妖而不媚,艷而不驕,盛顏腦子里跳出這幾個字。
“小女子清音見過公子!”
清音進(jìn)來站定,向盛顏福身行禮。
“姑娘多禮了?!?p> “公子可有想聽的曲子?”
“我對音律并不精通,姑娘隨心彈奏便是。”盛顏確實(shí)不怎么懂音律。
“是。”
清音隨即坐定,彈奏起一首平沙落雁。
盛顏看著眼前的女子,突然來了興致,起身走到了案前提筆。嫣然知道自家小姐又是興致大發(fā),要提筆作畫了,也是默契地走到她邊上,將書案上的色碟打開,又在一旁無聲地研磨。
一曲作罷,盛顏也放下了筆。
清音走到盛顏身邊,看著書案上的話,微微吃了一驚,但很快便斂了神色。
“公子畫的可是我?”
畫上正是一個紅衣女子靜坐著,鬢邊的芍藥嬌艷欲滴,與女子的紅衣相輔相成,那紅色竟描得格外透亮清明。女子神情有些許凄涼,好似看著遠(yuǎn)方思念著什么。而女子手中的半梨形琵琶更是惟妙惟肖,連上面的四弦絲線都描繪地細(xì)致入微,色彩上竟與自己的淺色桃木琵琶一絲不差。這對顏色的駕馭,不禁讓清音想起一個傳聞中的人。
盛顏想起自己一時興起并未征得人家同意有些唐突,便不好意思道:“是在下唐突,一時興起,還望姑娘見諒?!?p> 唉,自己這看見美的東西就手癢的毛病得治。
“公子妙筆丹青,竟畫的跟真的一樣?!鼻逡粞凵裢钢?,“公子可否將這畫贈與我?!?p> “這畫的本就是姑娘,這是應(yīng)該的?!?p> 隨即盛顏又提筆想了想,便在畫上提了一句詩“涼洲七里十萬家,胡人半解彈琵琶”
清音看著那句提詩,有些吃驚。
“方才聽得姑娘彈得是平沙落雁,又想著姑娘技藝如此了得,應(yīng)是涼州人不錯了?!?p> “既然如此,那清音便謝過公子?!鼻逡粜牡左@嘆,眼前人的玲瓏心思,竟這樣都能才出來自己是涼州人。
待盛顏?zhàn)吆?,清音看著她們主仆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