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他們坐在山頭上。打眼望去,便能看見整片霓光島的景致。
微風吹動著簡昆的衣擺,他那身破敗不堪的衣衫已被換下。
他的面色已然緩和了許多,看上去也沒有那么虛弱了。
看著層層的云霧聚攏合散,心頭是幾分淡淡的愜意。
這時他不由得想起了程啟仁。
若是師父還在的話應(yīng)該會支持他的做法吧,還是會指責他躲在這里不出去像極了懦夫。
簡昆自嘲的笑笑,發(fā)絲掠過面頰竟有些微微發(fā)癢。
“你坐在這里干什么也不怕著了涼?!?p> 阿蓮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了簡昆身后,為他披上了一件外衣。
“很少看見這樣的景色,一時來了興致?!?p> 他的唇角微揚,藍眸是幾分莫名的期許。
“你是否是想起了在桐巷的時光,那時的我們就這么并排坐在山頭上。”
“我就想,如果你能一直這么陪伴在我身邊該多好。那么即便再黑的夜,我也不會害怕了。”
“那現(xiàn)在呢?你還會害怕嗎?”簡昆將她擁在了懷里。
命運當真是很奇妙的東西,讓兩個人相遇相知相戀。
在一起時每一份甜蜜都是這么真切,離開時又痛的這么撕心裂肺。
“怎么會?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是怕失去你。怕再也見不到你,怕不能與你相守此生?!?p> 她說著眼眸竟有些泛紅。
聽阿蓮這么說,他則忽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那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你了呢。如果有一天,我走了……”
“我可不希望你哭鼻子,也不希望你就此自暴自棄?!?p> 他很認真地說著,阿蓮則警覺地望著他,“你怎么,突然和我說這些?”
“我只是……”簡昆忽而轉(zhuǎn)過臉去。
“只是突然想到這件事,你一定要答應(yīng)我。”
“好好好,我答應(yīng)你?!蓖荒樀男σ?,她似乎并未察覺到有什么不妥。
“好,我答應(yīng)。不過你千萬不要這樣做,我會受不了的。”
“人總會成長的,總有一天你會發(fā)覺并不是非我不可?!?p> “你一定還會遇到一個人。他會替我愛你,照顧你?!?p> 他心里這么想?yún)s并沒有這樣說,倒很享受她倚在自己臂膀上的感覺。
冰冷的茅屋中,不見一絲的生機。
“阿爸,是我們錯怪昆弟了,他并沒有做出任何叛族的事情。是我,是我對不起他?!?p> 看著今日城墻上的告示,他只覺得胸口一陣絞痛。
原來阿弟做的這一切都出于對鯨族的考慮。
不但如此,他現(xiàn)在還身受重傷,不知去向。
“不怪你。是為父不好。他對我說了太多遍,可我卻沒有選擇相信。”
簡承業(yè)說著眸角的淚不經(jīng)意的滑落。
這對他來說可謂是個不小的打擊。
如果他做錯了什么,那么上天便直接懲罰他就好,又為何要將這一切都算在他的幼子身上。
說到底,他倒覺得自己不配做一個父親。
他不但沒能保護好簡昆,反倒用那么苛刻的言語去刁難他,傷害他。
他簡承業(yè)當真是失敗的徹底。
“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昆弟他……”
簡航說到這里不由得哽咽了,他很難想像遍體鱗傷的的他又如何承受那般殘酷的折磨。
“阿爸,我們?nèi)ぐ⒌芎貌缓??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被關(guān)進天牢的人是我?!?p> 簡航說著心頭是掩飾不住的自責。
“你。不可以。為父已經(jīng)失去一個兒子了,不能再讓你去冒險?!?p> 他的聲音有些發(fā)顫,顯然也是自責到了極點。
“我相信昆兒,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挺過這一關(guān)。如果,我們一家人還可以相聚,我真的?!?p> “真的希望他,他可以原諒我們曾經(jīng)對他的傷害。”
翌日,朝堂之上,蕪石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立在那里。
即便這些天洪毅待他與平常無異,但他眼神中總有一種咄咄逼人的寒氣。
“蕪石,你說本帝就這么松手是不是太便宜他們了?!?p> 洪毅說著眼眸不斷地轉(zhuǎn)動,似乎又在打什么壞主意。
半晌之后悠悠道:“蕪石,不如你幫朕做一件事可好?”
蕪石眉頭一緊又裝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的樣子,連忙拱手道:“微臣聽憑陛下吩咐。”
“你可知蓮妃在桐巷的舊居?她斷然不會藏身那里,但她的小弟孟荀只怕也無處可去。”
“朕命你把他給我綁來,朕倒是有些事情想要交給他做?!?p> 他眉宇間是滿滿的惡意,唇角是不經(jīng)意的冷笑。
“若是這次,你再完成不了朕交給你的任務(wù),那可就不要怪朕對你不客氣了?!?p> “是,微臣領(lǐng)旨?!彼拿嫒菘床怀鋈魏蔚漠惓?,手心卻在直冒冷汗。
軍營里何洛眉頭高聳看上去很是焦慮。
“蕪將軍打算怎么做?難不成你真的要將孟荀綁來?你可知他是蓮妃娘娘最牽掛不下的人?”
“我知道,可是又有什么辦法呢?”
“簡兄出逃的事,陛下已然對我起了疑心。現(xiàn)在也不得不委屈一下孟公子了?!?p> “可是你這么做娘娘又怎能安心?這豈不是在逼著主子自尋死路。”
一旦牽扯到簡昆的事情,何洛就變得異常激動,額頭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
“夠了,你不要再說了。”
蕪石像是受了刺激一般,扭身出了軍帳。
當馬匹經(jīng)過桐巷時,他的神情竟有些恍惚。
青墻灰瓦是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稀疏的白雪落在灰瓦上,一旁的點點梅枝似是為這樣的清冷添了幾分明麗。
他忽的下了馬,牽著馬匹獨自于街道上行走。
或許是天寒地凍的緣故,桐巷的街道破敗了不少。
不多時,他便走到那豆腐鋪前,輕輕敲了敲門。
屋門打開時,映入眼簾的是男子清秀的面龐。
“你是?”孟荀看見立在自己面前的蕪石竟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是簡兄派來的,他讓我給你傳話,蓮妃娘娘現(xiàn)在一切都好,讓你不要擔心。”
“還有,快點離開這里,走的越遠越好,再也不要回來。留在桐巷必有性命之憂?!?p> 蕪石的話語很是急促,還沒等孟荀問些什么,他便轉(zhuǎn)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