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樓笙歌4
吳太守過壽。玉嬌閣的歌仙薛歌扇受邀去了筵席，一曲婉轉(zhuǎn)，藝驚四座。
吳太守有個寶貝兒子，人稱吳八公子。此人不讀圣賢書，驕傲暴躁。薛歌扇一曲也贏得了吳八公子的親睞，偏這吳八公子不是憐香惜玉之人，最會用的是折磨人的功夫，讓薛歌扇頭疼不已。
“這薛歌扇也不過是個第二，這花魁可不是她?！眳前斯拥募ф娖淅p向薛歌扇，半是鄙夷，半是嫉妒的諷刺。
薛歌扇心里升起一團(tuán)火，想想那樓心月想想樓玉笙，真是恨啊。忽然眼珠一轉(zhuǎn)，計上心來。
都以為薛歌扇會被吳八公子留下時，當(dāng)天薛歌扇就離開了。
翌日，吳八公子就登門拜訪了，臨安雙絕“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fēng)”名聲在外，他到要見見這壓倒這雙絕的樓玉笙，只可惜襄王有情，神女無夢。玉笙看不上這不學(xué)無術(shù)之人，劉媽媽收禮理短，盡說好話，玉笙便一打聽，更是對其有了怒氣，這吳八公子居然還有個軍官職位。各種理由推拒，始終不見。
晨起，前幾日練習(xí)歌舞，甚是困倦，玉笙便吩咐：
“一應(yīng)有客來，都辭去吧?！?p> 閉門，沐浴，焚香。正要舉筆作畫，便聽的外間人聲沸騰。原來是不死心的吳八公子來找玉笙出去游湖，雖說玉笙百般推委，吳八公子則越是得不到，越想得到，今日竟然鬧到了房門口。
玉笙趕緊反鎖了房門，外頭丫鬟也只推說不在，吩咐帶來的惡奴斷鎖，一腳踢開了門，玉笙躲身不及，被撞到地上，惡仆上前，一左一右拉扯著玉笙往出拖。
劉媽媽想要勸，卻也看的出來勢頭不對，偷偷退出人群藏了，眾丫頭姐妹也只是扶欄看笑話。吳八公子洋洋得意，完全不顧玉笙三寸金蓮苦楚，一路拖拽著上了湖船，這才放了手。
船往湖心而去，吳八公子一把交椅，朝外而坐，左右狼仆侍立，看向不停小動作挪動向船頭靠的玉笙，開始發(fā)作，嘴里叫罵著：“你個賤人，小騷貨，給你臉還不要臉了？”
一頓臭罵，玉笙始終垂著眼眸，像沒有生命的木偶，不發(fā)一言。
許是罵累了，吳八公子嚷道：“爺要喝酒，過來?！?p> 玉笙動了，卻是以最快的速度沖向了船頭，做出躍身的動作，只差一點(diǎn)，就能跳入湖中，卻不想三寸金蓮?fù)髯院每?，竟然如此的不頂用，生生被抓住了?p> 吳八公子大怒反笑，道：“好一個弱女子，我到要看看你強(qiáng)到幾時，來人去了她的釵環(huán)，誰搶到了就是誰的?！?p> 眾人一頓哄上不顧玉笙被拽的生疼，而玉笙始終咬著牙受著，此時的她，始終沒有哭，沒有低頭，一頭青絲蓬亂，沒有一個像樣的首飾在身，哪里還是那個傾城的玉笙。
吳八公子似乎還不解氣，說道：
“你以為死了便奈你不成，不過是賠幾兩銀子的賤命罷了，你若服個軟，我便放你回去，不然，……”吳八公子哼的一聲，帶了不屑。
空氣中流動著奇異的氣氛，安靜的能聽到人的呼吸，她也始終沒有說話。
吳八公子此時真的忘了自己在和一個女子置氣。下令吩咐，脫了玉笙的鞋子，靠僻靜處停了船，讓她走回去。
赤了腳，寸步難行，思著自己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兒，七歲能詩，無奈落于風(fēng)塵，受此輕賤，自是應(yīng)了紅顏是種罪，青春露水里命薄如紙世人未必稱得一聲美，心內(nèi)不由凄凄然起來，全然沒有了在船上時的驕傲堅(jiān)強(qiáng)。
秦重看望姑婆歸來，見道旁赤腳走著一女子，失魂落魄，近了卻是玉笙。
玉笙看見是秦重，急急遮了臉欲逃。秦重情急之下上前抱住了玉笙，而玉笙掙扎著，秦重竟也不放，只是抱著他，臉上露出悲傷的神情，
玉笙似乎慢慢的放下了心防，在懷里開始低低哭泣，開始續(xù)續(xù)斷斷的講她的事。
那年異族入侵的大逃亡，誰曾想沒有遇見蠻夷的軍隊(duì)，遇到了敗殘官兵也是一個劫，他們看許多老百姓背著包，假意吶喊：“蠻夷人來了?！毖芈贩帕嘶穑焐珜⑼?，嚇得百姓亂竄，乘機(jī)搶劫，若不肯給，便殺了，她不過是沒走穩(wěn)，跌了一跤，不見了爹娘，又不敢呼喊，只得藏身于道旁一個古墓。到天明，但見滿目風(fēng)沙死尸路。一起同路的不知去了哪里，挨一步哭一步。她是恨透了做軍人的，如果不是那些個軍人，她怎么會在那場兵亂里走失，怎么有這樣倚門賣笑的生活，她是無法面對軍人的，一如吳八公子，看見了，心里燃燒的只會是恨。
不知哭了多久，玉笙終于睡去，那樣安穩(wěn)，還掛著淚的臉上像是找到了依賴，有抹不去的眷戀。秦重輕輕的抱起了她，用最舒服的方式，帶她而去。
醒來，已經(jīng)是午后，陽光輕灑在樹葉上，漏下斑駁的影子，最是恰到好處的暖。枕邊放著的是素凈衣衫，還有盛滿清水的盆，玉笙怔怔的拿著衣衫，他竟是這樣的一個人。
收拾畢，開了門，堂里竟擺了精致的飯食，入眼的是他溫和不羈的笑意。：“聽得屋里動靜知是你醒了，著人備了清淡小食，來嘗嘗吧。”
玉笙一笑，還真是個體貼人。一天沒進(jìn)食，早餓慘了，趕緊坐下就吃。一旁的秦重卻被她的一笑晃到了，那大約冰雪初融的第一光吧，不自覺的換上寵溺的表情。
“小倩姑娘可是餓死的，這吃相怕是沒人要了”見她吃的舒坦，他也帶了調(diào)侃。
“沒有，小倩撐是死的。”玉笙邊吃也不忘回嘴。
“那也是沒得要了，尋常人家哪里養(yǎng)的起，不如我就將就娶了你吧?！彼普J(rèn)真似玩笑的表情，卻實(shí)是在表白。
“吃你一食罷了，竟這的貴。”玉笙漱了口，閑閑看秦重一眼，并不在意他說了什么。
“我醒來的時候，看到外面開著花，隱在綠葉里，我想去看看。”眼眸里帶著光，像覬覦寶物的小偷。
忍下心頭的失落，帶她來到院落里。
行動間，不知從哪里摘得的花小心地別在她的發(fā)間，襯得人若六月芙蕖，烏發(fā)黑亮如瀑。她抬頭看他，眼里有盈盈春水，只一瞬便移向那紛飛的花。
“這花真美，像雪，臨安是不見雪的只有我的家鄉(xiāng)…”說到這突然頓住了，不知怎么說才好。
“不論什么苦難都過去了，有我。”秦重的手順勢摟在她的肩上，她纖弱的不禁風(fēng)雨，美好的讓人心疼。
“我為你舞一支吧?！彼笭栆恍?，在心底加了句，就當(dāng)謝你伸手一援，保我尊嚴(yán)。
曼妙的姿態(tài)在林間旋轉(zhuǎn)飛翩，那舞像是有了靈魂，一抬手一駐足一回眸那是無限的風(fēng)情，舞畢，盡是暢快。
“這不是跳給意中人表白的鳳求凰舞么，莫不是玉笙在向我表白？”秦重伸手將玉笙額前的碎發(fā)理好，似笑非笑道。
“我沒有表白?！庇耋弦粣?，竟要離去。
“原來我真是你的意中人。”秦重在他身后笑成一朵花。伸手拉住玉笙，語氣里有了認(rèn)真：“玉笙，以后再也不要舞給別人看了?！?p> 玉笙兀自氣惱，抬頭看向他認(rèn)真的表情，被他的認(rèn)真唬住，只怔怔的回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