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回水師東進【劉禹首帶水師戰(zhàn),王秀來獻破敵計】
詩曰: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話說劉禹在安撫自己的妻子臧愛青好一陣之后,這全家人才從喪子之痛之中稍微緩過來一些。本來想在家多呆些時日的愿望,卻被何無忌的突然造訪所打破。
且說這日劉禹正在家中安坐,仔細研究著給臧愛青補身子的食譜,卻聞聽得院外馬蹄聲急,仆人稟報是何無忌到了,劉禹甚為驚訝,忙迎接進來,問道
“到底是何事,兄弟竟然親自跑來?”
何無忌端起剛剛上來的酸梅湯一飲而盡,說道
“我是奉總帥之命來的。朝廷的旨意下來了。說是調(diào)撥歷陽的水師戰(zhàn)船一百艘交與你指揮,順便從尋陽所遣水師官兵三千人也盡交由你調(diào)遣。再加上你的本部軍馬,一共萬余人。務必剿滅郁州島之賊寇。”
言罷,何無忌從胸口里拿出一份紙質(zhì)的折子交于劉禹。說道
“這是清單,你看看!”
劉禹接來拆視,果然是一份詳細的水師艦船和武器糧草的調(diào)配清單。問道
“何日出發(fā)?”
“最遲不過后日中午?!?p> 說完,何無忌也不閑坐,起身便要告辭。劉禹挽留再三,何無忌亦是推辭而去。臨走,還囑咐道
“此事非同尋常,你要盡快早做準備才是。水師你太不熟悉,應當小心應對?!?p> 言罷,便縱馬而去。
卻說劉禹也不敢怠慢,將家中事物做了詳細的安頓之后,收拾了行禮,在第二天一大早便奔京口而去了。
一路來到大營,面見到了劉牢之,見劉禹歸來。劉牢之說道
“何無忌跟你說的事情,你可知道了?”
劉禹點頭稱是。劉牢之又說道
“此次的水師多是司馬元顯與司馬尚之的舊部。對桓玄多有不滿。你要多多收買人心,讓其為我所用。”
劉禹亦是認真地說道
“我知總帥深意,謹記教誨!”
說完,劉牢之也是不再多言。只是讓劉禹趕緊押送著糧草器械趕緊奔往鹽城,與自己的本部軍馬匯合。行了五六日,劉禹帶著糧草器械來到了鹽城,眾將士見劉禹歸來,一個個也都歡欣鼓舞。將糧草器械交代妥當之后,劉禹便招來眾將官商議道
“朝廷命我率領(lǐng)水師徹底清掃郁州島賊寇。眾位兄弟可愿與我一同去否?”
眾將官正要回答,卻被劉禹搶先說道
“沒有援軍!”
此言一出,營中竟是一片安靜,繼而眾人皆是異口同聲答道
“愿與將軍生死與共!”
劉禹卻是沒有任何表態(tài),只是遣散眾人說道
“各自回去多多修繕盾牌長矛,再廣積箭矢和繩索?!?p> 眾將官都是各自散去準備去了。
就這樣一連過了七八天,劉禹正在營中安坐,外來軍士稟報水師已到,所領(lǐng)將官正在營外等候。劉禹連忙請了進來,將官自報家門道
“在下水師參將朱齡石,見過將軍!”
劉禹這下仔細端詳了一番眼前此人,只見此人身高七尺八寸,面如刀削,虎背熊腰,孔武有力。心里甚是喜愛,一時間竟然忘記了回答朱齡石,朱齡石見狀,問道
“將軍,有何不妥嗎?”
劉禹這下才反應過來,執(zhí)手引坐,對曰
“既然來到我營,便無高下之分。皆是手足兄弟,同生共死!”
朱齡石拱手道
“末將不敢,末將乃是罪臣司馬元道子所提拔......”
話未說完,劉禹這下打斷道
“那桓玄也不是什么好東西。這天下,終究還是司馬家的。”
此言一出,朱齡石大驚,躊躇良久才說道
“將軍如此說話,不怕被人聽見傳了出去?”
劉禹則是一臉無所謂地說道
“從我到做飯的、喂馬的、再到挑夫子。無一不是我劉禹的生死弟兄。出賣生死弟兄,天理不容。你朱齡石從進我大營開始,我收下這六千兄弟的姓名就全部交到你手上了,我不信你,信誰?”
朱齡石被這一番話確實給感動到了,但又帶著許多疑惑。正在思慮間,劉禹仿佛看出了朱齡石的心思,說道
“桓玄篡位,我看是遲早的事。你和你的兄弟估計也都受皇甫敷打壓得厲害吧!若是不嫌棄,投入我北府軍。不僅有功大家一起撿,還有劉牢之總帥當靠山,從今以后你就是我劉禹的兄弟,若是有人對你不軌,老子第一個砍了他?!?p> 朱齡石初來乍到,被劉禹這一番話給驚著了,但自內(nèi)心忖度,又不好明面上說。便點頭應承。劉禹也知朱齡石尚且有所顧慮,便也不再多言,只是令親兵,吹響號角,招來所有將官前來營中議事。
不到半個時辰,各營將官紛紛來到劉禹的中軍大帳,梁安亦是一同前來。且說正要議事,只見營外閃進一人,書生打扮。劉禹定睛一看,原是王秀到來,劉禹大驚,檀道濟等人也都是驚訝,紛紛問道
“先生何時來的呢?”
王秀笑道
“我算到將軍怕是需要我了。因此這才趕來營中,想不到還未出發(fā),正好!”
劉禹早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下去,拉著王秀的手來到中軍大帳的將軍坐邊問道
“牧之先生可好?”
王秀神色有些不悅,憂愁地說道
“桓玄已經(jīng)讓自己的親信接手了吳興郡。牧之現(xiàn)在吳興改任郡功曹?!?p> 說完,檀道濟大喊道
“桓玄這個狗東西。簡直就是個混蛋?!?p> 劉禹也不阻攔,繼續(xù)問道
“那先生前來為何不提前來一封書信,讓我派人去接你?”
王秀突然神色有些嚴肅地說道
“我十天前就到了。在鹽城外的海岸上觀察天象了十日?!?p> 此言一出,眾人安靜下來,都看著王秀。接著檀韶問道
“先生有何發(fā)現(xiàn)?”
王秀沉吟片刻說道
“我觀東海之潮汐與天象,發(fā)現(xiàn)鹽城附近的濕地灘涂小則數(shù)里,大則十數(shù)里。若是不借助艨艟小船,很難從大船上來到陸地。我觀朝廷水師皆是大艦大舟。這幾日潮漲不退,官軍才得以順利上岸?!?p> 話音剛落,朱齡石上前一步拱手說道
“先生所言極是?!?p> 王秀接著又說道
“暗地里我走訪過當?shù)貫閿?shù)不多的幾個船家漁民,說這郁州島恰恰與大陸灘頭相反。周圍盡是懸崖,惟有一處是灘涂。若是趁潮起而去,則以官軍水師之大艦,可在此島任何一處登陸。難就難在必須有人能夠頂住賊寇的防御,沖出一條血路?!?p> 這次是胡幡上前一步說道
“先生,陷陣營死士個個視死如歸。胡幡愿擔此重任?!?p> 劉禹沒有答話,反而繼續(xù)問道王秀
“如此的話,賊寇也應知曉吧!想必是早有防備?!?p> 誰知王秀一下哈哈大笑起來,說道
“劉德輿果然是劉德輿,名不虛傳?!?p> 劉禹隨即說道
“先生可能是已然有妙計于胸了。還望先生速速言來吧!”
王秀接著撩袍抖袖。來到地圖面前,指著地圖問道
“將軍準備如何部屬?”
劉禹皺皺眉頭說道
“自然是以大舟巨艦圍困賊寇,其一,引起出戰(zhàn)海上,一決雌雄。其二,趁其不備,以刀斧手強等海島。”
王秀點點頭說
“此種部屬確為兵家常戰(zhàn)之法,想必那賊寇與北府軍作戰(zhàn)多年,已然是將那海島經(jīng)營得如鐵桶一般。防止被襲,怕是他們?nèi)找苟家岱赖氖虑?。所以此為下下之策?!?p> 說完,倒是檀道濟和蒯恩坐不住了,喊道
“先生快快言說破賊之法吧!”
“以沈典將軍的騎兵破之!”
此言一出,震驚四座。眾人皆是驚訝萬分,這朱齡石倒是問道
“先生,海上之戰(zhàn)無過于弓弩對撞,繼而短兵相接,跳梆而上。人尚且在海上難以立足,馬匹又如何在海上站穩(wěn)呢?”
王秀說道
“我夜觀星象,七天之后,東海將退去早晚大霧,接著三日全是艷陽高照之日。賊寇在此艷陽天必定推斷官軍不敢來襲,放松警惕。我們就趁此機會對敵開戰(zhàn)。將五十艘戰(zhàn)艦用鐵索連接,剩下的五十艘分成左右兩隊護衛(wèi)其中,沈?qū)④妿ьI(lǐng)一千精騎伏于船上。待我軍艦船靠近之時,以強弓勁弩猛射賊寇正面灘涂。待賊寇潰散,再命一千軍士涉水而下,搭建木板,以供騎兵通過。期間要讓弓弩手對賊寇進行絕對壓制,使其動彈不得。接著沈?qū)④妿ьI(lǐng)騎兵在三分之一炷香之內(nèi)要全部殺出,賊寇必定大?。 ?p> 說完,梁安疑惑道
“海上作戰(zhàn)哪兒有用騎兵的呀?”
王秀則是捋一捋胡須說道
“是呀!賊寇也沒想到啊!”
劉禹當即明白王秀用意。正所謂兵者詭道。隨即劉禹正色道
“檀韶、檀道濟、傅弘之、臧熹!”
四人異口同聲答道
“末將在!”
“命你四人加緊趕制登陸所需木板木樁,要可供騎兵踩踏而不斷裂。不得有誤?!?p> “末將領(lǐng)命!”
“命蒯恩,加緊督造弓弩所用箭矢,越多越好。必須達到人手二百支弩箭。另床弩大箭必須浸潤毒藥,不得有誤?!?p> “諾!”
“命胡幡挑選水性優(yōu)秀,身體強健之士,以作搭建固定登陸板之用。不得有誤。”
“謹遵將令!”
“命沈典挑選擅習水性又習馬戰(zhàn)之士,組成精銳騎兵,沖擊賊寇?!?p> “末將領(lǐng)命?!?p> “另外,我?guī)к姵稣髦?,梁安將軍即刻進駐鹽城,以防賊寇趁虛而入。”
梁安亦是拱手答道
“謹遵將軍令?!?p> “命朱齡石即刻準備艦船連鎖之物。務必要讓艦船在海上如履平地?!?p> “諾!”
一切分配完畢。各營都獨自下去準備去了。劉禹則是拉著王秀說道
“先生如何知道我要與賊寇海戰(zhàn),又是如何入得營來的。”
王秀笑道
“牧之無罪而降職郡功曹,那新任太守整日耀武揚威。我也不好再呆在此地,既然劉德輿上次如此敬我,想必能到他那里去討口飯吃。誰知道我剛一到鹽城,就聽聞你已回京口,又聽說賊寇東遁海島。我想你肯定會歸來與賊寇有所一戰(zhàn),于是我就走訪東海水文氣象,提前為將軍獻出破敵之策?!?p> 劉禹亦是大笑道,拉著王秀的手說
“先生真乃張子房、郭奉孝在世也!那先生又是如何進的軍營呢?”
王秀尷尬地笑了兩聲說道
“還望將軍恕罪!”
劉禹有些疑惑,問道
“先生何罪之有呢?”
王秀說道
“寄奴!”
劉禹先是一怔,繼而哈哈大笑道
“先生果然非同尋常?!?p> 卻說一連七日過去了。該準備的東西也都準備完畢了。劉禹令屬下將士三更起床四更造飯,五更出發(fā)。
待其點兵完畢,所有人馬皆是登上朱齡石的戰(zhàn)船,趁著天邊的魚肚白朝著賊寇所在的郁州島而去。
行進至午時。船隊哨艦隱約發(fā)現(xiàn)海島。鳴鐘警示聲音一響,劉禹與王秀來到旗艦的船頭上觀望,果然遠處開始出現(xiàn)賊寇盤踞的海島。劉禹命艦隊抓緊時機朝海島奔襲而去。卻不料,就在離海島越來越近時,突然發(fā)現(xiàn)東北和東南方向分別駛來兩只艦隊。
朱齡石以旗語報告劉禹該當如何?劉禹亦是不知所措,此時王秀說道
“將軍擅陸戰(zhàn),而不擅水戰(zhàn)。既然不擅,為何不與之于人?”
言罷,劉禹恍然大悟,隨即以旗語回復朱齡石,命其為水師總都督。水面戰(zhàn)事,皆是交由朱齡石。又令傳令兵通傳各船。朱齡石見狀,倒是有些好奇了。自己在水面作戰(zhàn)多年也未遇見劉禹這樣可以臨時將指揮權(quán)交由自己的。于是朱齡石也不推辭,隨即命令戰(zhàn)艦迎戰(zhàn)。
果然不出王秀所料,左右兩邊各二十五艦分別迎擊上去。中軍五十艦則尋求機會向兩邊射出巨箭,以方便支援本陣。正當交戰(zhàn)正酣時,左右軍皆是抽身不得。王秀即刻建議劉禹帶領(lǐng)中軍五十艦直撲海島灘涂。劉禹照做,率領(lǐng)五十艦馬上抽身沖向海島。
大約半個時辰,中軍五十艦突然出現(xiàn)在賊寇灘涂正面。只見整個灘涂上并未布置拒馬樁,而是一馬平川。見到此景,王秀哈哈大笑說道
“到底我還是高估了賊寇。不曾想他們對自己的水軍太過自信了。”
劉禹聽完,也是毫無二話,即刻讓檀道濟和檀韶分別從兩邊將船連在一起。一個時辰之后,灘涂上賊寇才趕來布防。此時的劉禹將艦船連接完畢,徐道覆見狀亦是哀嘆,若是再海上還可學東吳火攻曹軍。如今之事怕是難以撼動。
等這一切準備妥當,蒯恩即刻命船上床弩射出巨箭。其所到之處,是城垛橫飛,血肉四濺。賊寇難以招架。徐道覆便令賊寇弓弩手暫退避其鋒芒。劉禹抓住機會,令檀道濟、檀韶、傅弘之和臧熹,帶領(lǐng)軍士跳入水中,搭建起四條木板通道。隨后胡幡帶領(lǐng)陷陣營死士,在灘涂上鋪設(shè)干草木板,頃刻間在軟爛陷腳的淤泥里搭建出一條寬闊的跑道。
沈典隨后趁勢帶領(lǐng)一千輕騎突然從船上沖出。踩著木板通道,直接殺向賊寇。這一切發(fā)生的太快,讓徐道覆目瞪口呆。在海上用騎兵沖鋒,真的是曠古奇聞。直到沈典帶領(lǐng)騎兵風馳電掣沖向賊寇本陣,徐道覆才想起放箭,卻為時已晚。眾多賊寇的弓箭手在沈典騎兵的沖鋒之下,被踩成肉泥,沒被踩死的,也做了刀下鬼。
劉禹絲毫沒有遲疑,自己親領(lǐng)兩千刀斧手,人人手持長刀沖上灘涂,踩著騎兵通過的木板沖殺賊寇。一時間賊寇在灘涂的防御土崩瓦解。王秀讓檀韶與臧熹留下看守戰(zhàn)船,急令檀道濟、傅弘之、胡幡、蒯恩,各自領(lǐng)著本部軍馬馳援。不多時,眾將拜托泥潭紛紛跟隨劉禹沖殺上去,斬獲甚眾。
沈典見身后劉禹帶著一眾將領(lǐng)追擊過來,隨即令本部軍馬直沖孫恩本部。遠在島嶼另一側(cè)高地之上的孫恩,急忙帶著眾人逃上船去,楊帆而去了。待沈典殺到,孫恩早已帶著賊寇余眾,往南邊逃去了。只留下了楊賀,被眾軍士包圍,此人死戰(zhàn)不退,被劉禹看中,欲想招安,卻是拒絕。戰(zhàn)至黃昏,力竭被擒。被劉禹押送京口,斬首示眾。
海上的賊寇見島上大敗,一個個亦是毫無戰(zhàn)心,一直持續(xù)到暮色將至,都紛紛脫離戰(zhàn)斗,隨孫恩難逃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