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今日喊你出來,也是有一事相問?!绷_清清猶豫了一下,還是看向坐在身邊的谷苗道。
“是關于杏兒的事情罷?”谷苗把玩著手中的楓葉道。
“嗯,你可否同我講一講,你們遇到杏兒的時候,到底是什么情況?”羅清清見谷苗猜到了,也沒有否認,只開門見山問道。
“是這樣的,我那時候正同我?guī)煾冈朴蔚匠性獓乃E川,身上的盤纏花完了,便隨意找了個茶館,謀了個說書先生的生計……”
谷苗一口氣將薊川發(fā)生的所有事情都同羅清清講了一遍,卻刻意省略了關于何杏兒身上的傷痕那一段。
她知道,同一個母親講她女兒如何收到虐待,無異于殺人誅心。
“我見到杏兒的時候,一直在后悔當初將她托付給了何齊,如今看來,他雖性格懦弱了些,卻到底還是關心著杏兒的?!绷_清清說著,長舒了一口氣:“其實在將杏兒托付給何齊的時候,我便沒敢奢望能夠再見到她。如今能夠重逢,倒是多虧了你們?!?p> “是你們的母女緣分未斷?!惫让缈粗_清清,真誠說道。
“也許吧,不知道我現在彌補她,還來不來得及?!绷_清清吸了吸鼻子,笑道。
“當然來得及了,杏兒如今應該會在香楓山久住,你想怎么對她好都行?!惫让缧ξ卣酒饋淼?。
“嗯,我們回去吧,淵兒那邊應該也收拾得差不多了?!绷_清清也站了起來,將竹簍背在背上,轉身領著谷苗往回走。
沒走多遠,迎面便走來一名身穿紅衣,長相俊美的男子。
“見過師叔?!蹦羌t衣男子見到羅清清后,行了一禮道。
“墨兒呀,你這是出來采藥么?”羅清清亦朝那男子微微頷首道。
“是啊?!蹦凶哟鸬秒S意,有注意到站在羅清清身邊的谷苗:“這小妞兒是您府上的客人?”
“你才小妞兒呢,我有名字的,我叫谷苗?!惫让缬X得自己已經雙十年紀了,再被人叫小妞兒是件很羞恥的事情。
“喲,小妞兒脾氣還不怎么樣?!奔t衣男子看著氣鼓鼓的谷苗,一雙桃花眼又美又妖,像是能攝人心魄似的。
“墨兒,休要嚇著人家小姑娘了?!绷_清清在一旁輕聲斥責道。
“姐姐,我都快二十一了,不是小姑娘了?!惫让缋死_清清的袖子,小聲提醒道。
“你竟喊我?guī)熓褰憬??”那男子像是聽了什么特別好笑的笑話一般,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
“是又怎么樣?輪不到你這個娘娘腔管!”谷苗瞪著他,毫不客氣地回敬道。
“行行行,哥哥不管,哥哥采藥去了,小妞兒回見??!”那紅衣男子說著,又朝羅清清行了一禮,這才自顧自采藥去了。
“他是我?guī)熜肿碌牡茏?,名為蘇墨,自幼便性子頑劣,但是沒有壞心,你別理他就行?!奔t衣男子走遠后,羅清清轉身對谷苗道。
“嗯,我才不理那種娘娘腔呢?!惫让绾吡艘宦暎瑒e過頭去。
羅清清看著眼前的小姑娘,無奈地笑了笑。
回到鳶尾居的時候,楚亦淵已經同易風兩個人將何杏兒房間旁邊的那間廂房收拾出來了,易風正興沖沖地拿著行李準備搬進去。
“新收拾出來的那間廂房給我,你去我的房間住便好?!绷_清清看著興沖沖的易風,淡淡道。
“為什么?”易風手里拿著行李,直接愣在了原地。
“師父讓你搬你就搬,哪有那么多為什么?!敝谰売傻某鄿Y沖易風道。
“那我家杏兒誰照顧,她晚上會做噩夢的……”易風低了頭,一副很失落的樣子。
“自然是由我來照顧了,難不成你一個大男人,大半夜闖進人家姑娘的閨房?”羅清清看著易風呆頭呆腦的樣子,有些不悅道。
“師父……”易風還想反駁,但撞上他師父的目光,瞬間就慫了:“那我去將您房間的東西都搬過去?!?p> “去吧,動作麻利些?!绷_清清無視易風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淡淡吩咐道。
谷苗在一旁看著,拼命憋著笑,差點憋出內傷。
楚亦淵趁羅清清不備,悄悄走到谷苗身邊,在她耳邊小聲道:“幸好師父沒要你房間旁邊的那間房,我方才留了個心眼,悄悄把師父給我留的那間房換到了你房間旁邊?!?p> 谷苗低下頭,有些羞澀地笑了一下,開始轉移話題道:“今天大家都累了,你隨我一起去廚房把晚飯做了吧?!?p> “好,都聽娘子的?!背鄿Y點頭,轉而又有些遲疑道:“你傷勢未痊愈,方才還出門了,身子吃得消嗎?”
“放心吧,方才我就是陪羅姐姐出去逛了逛而已,小爺我什么傷沒受過,身子骨硬朗著呢?!惫让缯f著,拉著楚亦淵,同羅清清打了聲招呼便跑去廚房忙活了。
“你等等?!背鄿Y又拉住她,修長的手指不放心地搭上她的手腕,好半天才松開道:“恢復得倒是比我預期的要快很多,看來這凝魂草果然名不虛傳?!?p> “主要是我身體底子好?!惫让缗闹馗乓艘痪?,轉而又想起一件事:“你之前想拿到凝魂草,應該是有自己的用處的罷?!?p> “之前葉美人被迫吃下了王后送的太多慢性毒藥,雖有父王護著,日日偷偷找太醫(yī)調理,但身子還是不見好,父王聽說承元國的凝魂草可解百毒,活死人肉白骨,便讓我來試試看能不能拿到手?!背鄿Y一邊跟著她往廚房那邊走,一邊云淡風輕道。
“又是下毒,每次都是下毒,那個王后能不能有點新意啊?!惫让缏犕?,有些頗為無奈地吐槽著,轉而一想:“你現在將凝魂草給我用了,那你母親葉美人怎么辦?”
“放心吧,她一時半刻死不了?!背鄿Y頗為不屑一顧道:“再說了,她自生下我只后便再也沒有管過我,我被王后陷害,奄奄一息被扔在牢里的時候她也沒來看過我,沒替我求一句情,我印象中從來便沒有她這個母親?!?p> “我懂你的感受,我的父親也是這樣,我有時候也偷偷希望我從來都只有哥哥沒有父親?!惫让缬行┬奶鄣匚站o了楚亦淵的手。
“沒事的,以后有我,我會加倍對你好,你從小受到的那些傷害,都有我來替你療傷?!背鄿Y順勢將她拉進懷中,將頭埋在她頸間道。
谷苗被他抱著,本想嘲笑他一句矯情,但感受到環(huán)在她腰間的手有些微微顫抖,到底也還是沒忍心,只反手抱住他,輕聲說了句:“好?!?p> 那日楚亦淵同谷苗一道,做了一大桌子菜,眾人坐在小院里熱熱鬧鬧地吃過晚飯后,便各自回房歇下了。
羅清清那天晚上卻破天荒失眠了。
她的腦海里一直回想著今日易風的話:“杏兒晚上會做噩夢的?!?p> 谷苗同她講述杏兒的處境時,總感覺她刻意隱瞞了些什么,她有種預感,她的杏兒,受的苦絕對不止她聽到的這些。
夜已經很深了,羅清清卻依舊在床上翻來覆去,意識無比清醒。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羅清清突然聽到隔壁房間傳來何杏兒說夢話的聲音。
她一驚,忙披上衣裳,鞋子都沒來得及穿,光著腳便跑進了隔壁房間。
床上的何杏兒依舊在睡夢中,身子蜷縮成小小的一團,正抖得厲害,嘴里發(fā)出支離破碎的求救聲:“不要,不要打我,救命……”
羅清清站在床邊,心疼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她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抱抱她,可誰知剛一碰到何杏兒的身體,她便條件反射般的躲開了,瑟縮得更加厲害。
“求求你,不要把我賣給王公子,易大哥救救我……”何杏兒一邊說著夢話,一邊蜷縮在床尾的角落里瑟瑟發(fā)抖,大顆大顆的冷汗從她的額頭上流下來,就連身上穿的衣裳也已經被冷汗?jié)裢噶恕?p> 羅清清終于忍不住,輕輕喚醒了正被噩夢折磨的何杏兒。
“羅神醫(yī)?”何杏兒睜開還帶著淚花的眼睛,看清眼前的人之后,瞬間羞愧得滿臉通紅:“是我打擾您睡覺了嗎?對不起,我明日就搬遠一點……”
羅清清看著何杏兒窘迫的樣子,嘆了一口氣,在床邊坐下:“你不要太見外了,日后叫我羅姨便好。你方才……可是做噩夢了?”
“羅……羅姨,我不記得我做什么夢了?!焙涡觾阂琅f瑟縮著抱著膝蓋蹲在床尾的一個角落里,看向她的目光充滿惶恐。
“你不要怕,心里有什么委屈就跟羅姨講,羅姨陪著你睡,好嗎?”羅清清說著,伸手拍了拍何杏兒的頭。
何杏兒渾身一震,下意識地想要躲,但對上羅清清溫和目光,還是生生忍住了,沒有躲開。
“你的事,我聽阿苗說過一些?!绷_清清嘆了口氣,替何杏兒將被子蓋上:“杏兒,你是個好孩子,之前發(fā)生的那些事情都不是你的錯。往后你留在你易大哥身邊,留在羅姨身邊,就沒有人敢再欺負你了。今天晚上,羅姨陪你一起睡,好嗎?”
何杏兒抬頭看了看羅清清,下意識的想要拒絕,然而又不敢拒絕,只慢慢將被子遞給羅清清一點。
羅清清看著她終于放下了一點戒心,又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真是個好孩子。”
二人一同平躺在床上,何杏兒依舊習慣性的貼著冰冷的墻壁躺著。
“杏兒,羅姨年紀大了,一個人睡有些睡不熱乎,羅姨……可以抱著你睡嗎?”羅清清沉吟了一下,輕聲問道。
她當然知道如今只是初秋,遠遠沒到晚上睡覺會冷的時候,但是她摸準了何杏兒不敢拒絕的性格,想著與其讓她貼著墻壁,有人抱著她或許會安心一點。
何杏兒又猶豫了一下,這才慢慢往羅清清這邊挪了一點。
羅清清慢慢伸出手,將她摟在懷里,輕輕拍著她的背道:“睡吧,好孩子,羅姨在這陪著你呢。”
許是羅清清的聲音太過溫柔,不多時,何杏兒便又睡著了,這一次,她沒有再做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