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大娘,”石小山就要去深圳了,他走之前來看看王春,
“喲,小山來了呀,大娘這幾天可忙了,俺娃還想著來看看大娘”
“不是,大娘,俺是來向你告別的,俺明天就要去深圳繼續(xù)上班了,廠里
打電話催了,這都年后了,該走了”。
“唉,俺這心里呀,堵得慌,說是送正安去學(xué)校了,可是還是睡不著覺,
老記掛著俺那個(gè)妹妹里,行吧,你等大娘幾天,俺去把正福給他伯伯交代了,
你帶著大娘去看看沐沐,俺最起碼要知道她到底過的咋樣啊,俺就這么一個(gè)妹
妹了?!?p> “那行,我就在等幾天,過幾天俺就和你一起去,沐沐攤上這么好的姐姐,
也是上輩子的福氣呀?!?p> “俺天生就是操心的命,”王春的眼角透露出春意,在厚重的房屋里,交
替不斷的是春天的溫度。
黑天與白天的邊界,光怪陸離,灑落一地的是沒有重合的時(shí)空。王春和石
小山踏上去往深圳的小路。
“俺還沒有坐過火車?yán)铮瓦@么多人里,都拿著包包,像是馬蜂一樣”,
“大娘呀,這都是去外面打工的,今年的人還算少的呢,”
一路上王春死死盯著外面的窗戶,所到之處,她的眼眸給這條路留下了親切
的懷念,
“大娘,咱們國家挺美的吧,到處是青山綠水,再往前走還有高樓大廈呢”
“挺美,俺就想啊,小山,你說那個(gè)山里的洞洞還能冒出個(gè)火車,穿來穿去,一會(huì)會(huì)又就找不見了,那些人坐在上面不害怕呀,”
“那是咱們國家的技術(shù)呀,修的可結(jié)實(shí)了,那是個(gè)隧道,咱們村去的工人有的就做這些活呢,厲害吧”
窗外的風(fēng)景渲染起一張美麗的春之笑臉,一路上淅淅瀝瀝的山雨,鋪就了春日的圖紙,轟隆隆的雷聲和火車聲,研磨厚重的端硯,交流的閃電,緊湊著蓄勢(shì)翻飛的展筆,終于他們到了深圳。
“大娘,這里到處是高樓和汽車,你可要跟著俺走呢,俺先送你去賓館,然后俺得去工廠報(bào)道,等明天了俺可帶著你去沐沐的村里,也不知道她還在沒在呢,”
王春來到賓館,到處都走著看了一遍,但她什么都不敢動(dòng),生怕給人家弄壞了,那一夜,她索性就在單腿椅子上度過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石小山就來到了賓館找王春。
“大娘,你昨晚就是這么休息的呀,連被子都沒有蓋,俺都給你交了房費(fèi)了,還有什么不敢的呀,”
“俺還想著大城市和咱們村里不一樣呢,啥東西俺都害怕給弄壞了,那椅子軟綿綿的,坐上還不太舒服里”,
石小山照著原來的地址帶著王春走了,去村里的路還是泥路,剛下過雨,班車只能到鎮(zhèn)里,她們一路打聽著,一路觀察著四周的人煙,
“這還沒有俺們村里好哩,俺沐沐真苦”,
“大娘,還沒有見到沐沐里,說不定她過的還挺好的呢”,
“娃是個(gè)好娃,不知道娃命咋樣?!蓖醮阂宦飞喜煌5貒@氣,全世界都在替王沐祈禱。
走到山里,已經(jīng)快黃昏了,憂思阻滯著善意的目光,一個(gè)中年婦女正在田埂水泵旁邊敲打著衣服,紅布條裹挾著棉被,里面的孩子抽泣著,像是餓著肚子,
“娘,水清得很那”,
另一個(gè)女孩擊打著水花,王春傾斜著身子,看得入神,沒有說一句話,
“大娘,大娘,天快黑了,咱們?cè)摾^續(xù)走路了,快到地方了,”,
臨近傍晚時(shí)分,她們來到了紙上所說的地方,殘破的大門緊閉著,王春端坐在門口,瞧著門縫,手里的石子也碎成了粉末,
‘唉,俺就知道’
一個(gè)微妙的聲音從小胡同穿來,
“娘,弟弟睡著了?!?p> “對(duì)呀,咱們回家吧。”
王春聽出了妹妹的聲音,站了起來,灰白的粉末沾滿了身子的前額,
“沐沐,沐沐,俺是你姐姐呀”,王沐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小大的地方,遺落了半生的淚水,她使勁拍打著王春的脊背,和孩子的哭聲一齊在死寂的村莊里響動(dòng)。
王春牽著孩子的手,進(jìn)了屋里,燈光暗暗的,顯然好久都沒有人來收拾了,
“快叫姨媽”王沐戳了一下孩子的后背,可孩子使勁往王沐旁邊湊,顯然孩子是怕生了,
“去快去出去玩去吧,俺和你姨姨說會(huì)話,”
王沐看著王春,銀絲悄悄的爬上的王春的頭上,
“姐,你也老了,”
“快,姐是想你了,你給姐一聲不說,就跑到深圳了,姐原本以為你來找小山里,你就沒有。這幾年多虧了小山給俺說你的事情,要不然姐就愁死了”,
“俺當(dāng)初也是,不知道怎么滴,就跑到深圳了,這不,跟了娃他爸,活生生的耽擱了自己,前幾個(gè)月俺才送走了俺那個(gè)婆婆,娃他爸到現(xiàn)在也沒有回來,這幾年俺也不想給別人說俺過的咋樣,俺沒有過好人的命呀。”
驕陽抹紅了王沐的臉,勁風(fēng)吹平了她的棱角,這個(gè)女人是在訴說她的余生。
“姐,你還是回吧,俺以后就這么過吧,俺和小山也是有緣無份,俺想著,娃他爸總有一天也能回來吧”,
“還是姐沒有管好你,爸媽知道了,一定會(huì)怪俺的”
“姐,正福和正安咋樣,娃的腿還能好不?”
“剛一開春,俺就送去縣里的中醫(yī)院了,娃還是要在大城市里學(xué)習(xí)。正福還是走不了路,但是娃心里可明亮著呢,”
王春明白妹妹也有自己的人生,她看到的也許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人總是靠信念活著。她要走了,帶著希望繼續(xù)回到石橋河村。
為了飄蕩,空了心,還要假裝堅(jiān)強(qiáng),故作笑容,王沐帶著兩個(gè)孩子在村口送別姐姐,
“裊裊,海海,快叫姨媽”
王裊,王海是王沐的孩子,是她一生的寄托。生命中有一種美麗和自己不期而遇,為了這遇見折疊成最深的祈愿,讓那瑟瑟的心景釀煮成永恒的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