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納茲————”
露西從夢中驚醒,手抓向半空,胸脯急劇匍匐,氣息混亂;她大口大口的吐吶著空氣,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眼神漸漸恢復(fù)清明,她放空了眸子,喃喃道:“又夢到了那個夢!這已經(jīng)……是第幾次了?”
那一晚,所發(fā)生的事,到現(xiàn)在還歷歷在目,每晚每晚,露西都做著同一個夢,每次,她都是流著淚,從夢中驚醒。
露西從床上坐起,白色柔軟的被子,自她胸前滑落,她伸出手,輕撫著仍然殘留著余溫的被窩,捏起一角,放在臉前,雙腿漸漸合攏拱起。
她抱住雙膝,頭埋進(jìn)那一角被單,就那樣靜靜地坐著。
窗前紗質(zhì)透明的白簾,隨著屋外的微風(fēng)浮動,清晨的陽光,一縷又一縷溫和的投進(jìn)素雅的房內(nèi),在屋中蔓延,自由自在的游離于角落各處。
小小的房內(nèi),整齊的排列著各種生活用具,雖然,算不上有多名貴,但所需的一切,還是有的。
世界,是如此安靜祥和,只有一個人的房間,只有,她一個人。
露西的心,好久沒這樣平靜過了,她感到寧逸,忘卻了時間的流逝。
在這,她與世無爭,外頭的一切,都和她無關(guān);她有時會想,就這么睡過去,也不錯!什么,都不用去做!什么,都不用去思考!就這樣,一直一直睡過去,不用醒來,自己,便不會再有那種刻骨銘心的痛了!
唧唧唧唧······
兩只雀兒跳到窗頭,歡快的與之后飛來的大雀嬉戲。
無論,它的孩子怎樣胡鬧,它都沒有一絲責(zé)備,只是,用自己壯碩的翅膀,輕輕拍著它們的腦門,示意一下,身為父親的威嚴(yán),又滿懷慈愛的將它們摟進(jìn)懷里,低頭蹭了下那稚嫩的小臉,才放它們離去。
露西將這一切收進(jìn)眼底,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已逝多年的父母,默默的念起。
“父親……母親……”
“露西~,露西~”
恍惚間,她似聽到一聲甜美的呼喚,在她耳邊響起。
在露西的前方,好像,出現(xiàn)了一位端莊親和的貴婦,自己,卻看不清她的模樣,始終,有一團(tuán)霧氣,繚繞在那名貴婦的臉上,遮蓋了她的樣子。
露西覺得是自己太累了,才出現(xiàn)這種幻像,就那么,短暫的閉了下眼,好久,才睜開,睜開后,又是自己一人。
“哎~”
露西落寞一嘆,從虛偽的寧靜中,清醒過來,她下了床,赤著足,走向浴室,褪去睡衣,扔到一邊,擰開水龍頭的螺旋手柄,頓時,一股溫?zé)岬那迦?,由噴灑里涌出,沖刷著露西每一寸的肌膚。
她的臉,離噴灑很近,大量的細(xì)流,順著她精致的眉骨,流到眼窩,再經(jīng)過嘴梢,滑落到性感的鎖骨之間,最后,從腿部流下,匯集到通水口流出。
很快,露西便從浴室洗好走出,在行李箱內(nèi),隨便,挑了一件干凈的衣服,路過鏡子,她猶豫了一會,還是背過身,看了眼身后那猙獰的傷疤,雖不致命傷,但留下來的回憶,卻不有趣。
露西嘆了口氣,走到床邊,穿起了衣服。
淅淅淅……
她倒了一杯苦澀的咖啡,端到嘴邊,抿了一口,來到窗邊,將窗簾拉開一條細(xì)縫,看向窗外。
臨近午日的陽光,有些刺眼,露西皺了皺眉頭,金色的長發(fā),披撒在肩頭,被太陽照得金燦燦的耀人。
終于,等她的雙眼,適應(yīng)了這種程度的亮度后,她再次向著遠(yuǎn)方眺望。
祥和的小鎮(zhèn),住民的房屋,鱗次櫛比,數(shù)十條大大小小的街道,縱橫交錯,民眾往來,疏密不一。
趕集的老農(nóng),一邊吆喝,一邊驅(qū)使著牛羊,向集市區(qū)走去。
兩排各家的店戶,爭相拉著行人,往自家店里帶,好像,非得讓你買一件東西,才準(zhǔn)你過去似的,有些路人,顯出無奈的苦笑,只不過,是出來打個醬油,沒想到,醬油沒打到,到把回家的路費(fèi),給弄沒了,這怎么回去跟老婆交代?。?p> 有幾個看得開的男子,拍拍屁股,繼續(xù)往鬧市方向走,反正,早晚都要跪搓衣板,先樂呵樂呵,搞不好有好運(yùn)發(fā)生嘞!
露西透過窗外,盯著那些無憂無慮凡人,內(nèi)心升起一絲羨慕,又有一絲茫然。
“這就是,我所向往的生活么?為什么,會感到這么的空虛?我現(xiàn)在,竟然,想念起了父母都還健在的那段歲月?”
“可笑呀!我,已經(jīng)不是從前那個軟弱的露西了!我現(xiàn)在,是妖精尾巴的魔導(dǎo)士??!給我爭氣一點(diǎn)?!?p> 她自責(zé)的抬起另一只手,攥緊拳頭,打在窗沿,低沉的喘著氣。然后,回過身,將白瓷杯放在一旁的茶幾上,走出了房間,反手帶上大門。
——————
〖羅波諾瀾〗,與魔導(dǎo)士公會‘妖精的尾巴’所在的小鎮(zhèn)“瑪格諾利亞”相鄰,地理位置偏北,常年氣候宜人,四季如春,是個比瑪格諾利亞差不了多少的和平之鎮(zhèn)。
因?yàn)椋芙咏舶偷某擎?zhèn),所以,受到它威名的庇護(hù),那些黑暗公會的爪牙,不敢將觸手伸向這邊來,只能,眼巴巴的干瞪眼。
當(dāng)然,也不是沒有過線者,只不過,到最后都被妖精尾巴,轟的渣都不剩了。
而又因?yàn)?,妖精尾巴的成員,時常下手不知分寸,造成公眾損失,又經(jīng)常牽扯進(jìn)重大事件中,所以,也是維持魔法界秩序的‘評議院’里,檢討名單上的??土?。
為此,妖精尾巴的會長‘馬卡洛夫’,沒少被請進(jìn)‘新生評議院’,接受上級的批評,并不時,叮囑他,要好好管緊那幫瘋子。
可惜,始終沒什么效果,導(dǎo)致評議員們對如何處置他們,總是感到相當(dāng)頭痛。
露西他們所住的旅館,名為“克洛斯”,也是一間信息交流中心。
二樓以上,供旅人居住。而二樓,除了個別房間外,大部分給那些不愿暴露身份的人與貴客,提供安全的信息交換場所,只要付給老板三十萬J就可。
如若出了信息露泄的意外,他們不僅會全額退還,而且,還會協(xié)助交易人一起捉拿犯人,并把有關(guān)犯人的一切消息,發(fā)布給全國各地的交流所,求得幫助。
但不會公布其他內(nèi)容,只需發(fā)布一紙印有‘薔薇裹珠’的詔令!其他各處的管理長,就會無條件聽命執(zhí)行。
因?yàn)椋麄兺鶎儆谝粋€地下組織,不受國-家管理和控制,但他們,也不會去做危害-國-家之事,兩者間,相互利用合作,國-家不得對他們出手干預(yù),而他們,也不會去參與世俗王權(quán)的斗爭之中,這是從上上代王朝開始,一直保留下來的傳統(tǒng)。
畢竟,二者真若鬧翻,領(lǐng)近的諸國,肯定會從中插足,到時候,得勢的是誰?大家心知肚明,這就是人類的歷史!
至于,這個組織是什么時候成立的,已不可考證!但肯定是經(jīng)歷了好幾次王朝的更迭,擁有的力量,非比尋常。
其實(shí),這并沒什么大不了的,每個國家,都或多或少有那么幾個無法控制的因數(shù)存在,這不是偶然的,而是必然!
只要,他們不反,上位者,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事,因?yàn)?,他們在某些方面,是一條線上的蚱蜢,可以說,一體雙魂。
這最后的一樓大廳么,沒有什么特別的規(guī)定和隱秘,完全是小道消息的交匯地。
什么黑暗公會,最近,似乎安分了許多!
達(dá)達(dá)尼爾山脈,發(fā)現(xiàn)了一瓶被深藏在冰凍里,兩百年以上的雪特葡萄酒,即將,帶往某頂尖拍賣行拍賣!
老牌商會“霍斯吉斯”倒閉了,神秘新人,帶領(lǐng)新立商會“米歇爾”崛起!!商界,將刮起一場新時代的變革??!
等等等等,諸如此類的消息,只要,你想知道的,來“克洛斯”,必有所得。
……
吱——吱——
金發(fā)長裙的少女,踩著已有些年頭的檀香木梯,不緊不慢的從樓上走下,像是,附和著少女的身份似的,木梯的縫隙間,發(fā)出清脆的音律,在眾人心頭,輕啄了一下。
他們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這名少女,也沒太在意。不過,一些人,還是皺起了眉頭,在腦中,搜索起與之相關(guān)的信息來。
“嗯~,露西,這里這里?!笨看岸睦夏腥思獱栠_(dá)茲,朝著金發(fā)少女揮舞著手臂,十足一個傻愣愣的老父親,再叫寶貝女兒過來。
露西快速從人海中穿過,走過去,拉開男人面前的凳子坐下。一手撐著下巴,盯著對面的老男人,說道:“吉爾達(dá)茲,拜托!別再做這種孩子氣的動作了行不?很丟人耶!”
“是么?嘿嘿,抱歉抱歉,下次注意,嘿嘿!”吉爾達(dá)茲拍著后腦勺,傻傻的笑著。
“哎~”
露西無奈的搖搖頭,畢竟,跟納茲待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對笨蛋病,有了一定的免疫力,可是,她現(xiàn)在,真的沒有那個心情去開玩笑。
“從那以后,已經(jīng),過去整整一個星期了!敵人的動向,到現(xiàn)在也沒明了,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
“一個星期呀!已經(jīng),過去一個星期了嗎!好快,明明感覺,那天,就如同昨日一般?”
吉爾達(dá)茲終于,收斂起了一副嬉皮笑臉,沉色道:“為此,我們才要來到羅波諾瀾的克洛斯交流所,探探有什么值得我們重視的消息,不是嗎?”
“恩,那你探聽到了什么?”露西點(diǎn)點(diǎn)頭,神色緊張的問道。
“嘛!別著急,反正,現(xiàn)在也找不到敵人,干著急,也沒什么用,什么事,得一步一步來!”
“就是說,你現(xiàn)在什么也沒探聽到就是了!”露西拍桌而起,狠狠瞪著那張剛毅的臉龐,“抱歉,我沒那么多時間一步一步來,我要快!不能再浪費(fèi)更多的時間了!”
她轉(zhuǎn)身就要走。
吉爾達(dá)茲雙手抵著下巴,冷靜的質(zhì)問了露西一句。
“你想去哪找?你知道他們具體的位置嗎?你見到他們,又能怎樣?打算去送死么?如果,是這樣,我不攔你,你去吧!只可惜了,被納茲拼死救下來的性命!”
露西止住腳步,低下頭,死死咬著下唇,默默坐回了位置上。
“你,想哭嗎?”吉爾達(dá)茲本是隨口一問,卻被露西認(rèn)真的回了一句。
“不!我不會哭的,那是懦弱的表現(xiàn)!至少,現(xiàn)在是如此?!?p> “是么!”吉爾達(dá)茲沉默了一下,將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推到她面前,又道:“現(xiàn)在,就請靜靜心吧!你瞧,周圍的人都在看著我們了!”
露西瞟了眼四周,這才發(fā)現(xiàn),有大部分人正好奇地向著這邊望來,她尷尬的盯著眼前的咖啡,含糊道:“對不起,我失態(tài)了!”
“哈哈,沒事!”吉爾達(dá)茲毫不在意的笑道:“不用太拘謹(jǐn),剛才,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是我沒說清楚!不過,我們的運(yùn)氣不壞?!?p> 他朝著露西,擠了擠左眼,“你聽!”
“?。?!這是?”
“噓!”受到吉爾達(dá)茲的示意,露西開始保持沉默,兩人豎起耳朵,仔細(xì)的傾聽著周圍民眾的交談。
離他們最近一桌的某個肌肉發(fā)達(dá)的壯漢,首先開口:“喂!你們聽說了么?菲歐蕾北方的魔導(dǎo)士公會,全都被滅了,一個不剩!”
“什么?怎么回事?”
“不知道呀?據(jù)說,被滅門的公會成員死相極慘!沒有一具尸體是完整的,更他么詭異的是,那些公會會長的尸體,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根本就找不到,現(xiàn)場,只留下幾件殘破的衣服首飾,其余,什么都沒有!”
“你那算什么詭異!沒見識?!?p> 一個瘦弱的白衣男子,鄙視的看了壯漢一眼,“還是我來說吧!我前幾天,路過一個小村莊,把我嚇?biāo)懒?,我發(fā)誓,我從來沒見過那么惡心恐怖的事!全村的村民,不知怎的,全都被某種力量倒吊在半空,身體早就破碎不堪了!嘔~”
“然……然……然后了?”
幾個膽子大的提著嗓子,追問。
“破碎的尸肉上,露出了森森白骨,一群從沒見過的黑色怪蟲,從尸肉里爬出,一個……兩……個掉在地上,發(fā)出一團(tuán)幽冥的藍(lán)火,自燃了!連灰都不?!?p> 白衣男子不停地擦拭著汗水,勉強(qiáng)回想著當(dāng)日的場景,連他自己,都忍不住一陣作嘔。
“血……血水從村民空洞的眼窩里淌出,地上……地上……嘔!?。 ?p> 男子終于,忍不住吐了。
“地地上還……還有什么?難道是……”
“別說了!”
某個膽小的男子,急忙捂住另一名同伴的嘴。
“是……是……開滿妖異之花的眼珠和……和……和斷肢殘指……嘔?。。?!”
白衣男子說完最后一句,已無力的捂著肚子,跪倒一旁。
“我他么的,不是叫你不要再說了嗎?”
“冷靜!鮑勃——”壯漢低吼一聲,穩(wěn)住了失控的場面,畢竟,在這些人里面,他的話語,還是有些份量的。
不過,他的臉色也不是很好就是了,估計,也被白衣男子述說的事,給嚇得不清。
“你們,還有什么事要講么?”
“有有有,今早接到消息!菲歐蕾前些日子,有五個機(jī)密要塞,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原址上,只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坑,形似隕石,或某種高密度的能量,從要塞正上方直接墜落下來造成的?”
“不過,這種可能性不大,要是真有那么一種東西存在,早就被‘新生魔法評議院’察覺到了才是!”
“對對對,就是就是。不過,你們沒發(fā)覺最近很少看到黑暗公會的人么?”
“誒!你這么一說是哎!他們也會有休假日嗎?反正,那些禍害少點(diǎn)鬧事,我們也樂得清閑!”
“你真這么認(rèn)為?”
“怎么?還有什么其他內(nèi)幕不成?”
“恩!”這名男子神色緊張道:“別說出去,現(xiàn)在,官方還沒有公布!”
“恩!”
“全部死了······”
“嗯?”
“我說菲歐蕾境內(nèi)的所有黑暗公會的家伙,全部死了!被人剁成了肉泥。”
“什么?”一男子驚叫道。
“噓!”
另一名男子,責(zé)怪似的看著他。
“哦哦!對不起??墒牵@真的可能么?那可是黑暗公會呀!自古以來,為了他們的事,上頭的人都不知費(fèi)了多少心!就這么沒了?”
“至少,據(jù)我所知,有三十八個黑暗公會被滅了門!”
“三十八個??。。√彀?!這么多,就算不是全部,也夠讓菲歐蕾境內(nèi)的黑暗公會勢力吃痛的了!”
某人倒吸了口涼氣。
“你們現(xiàn)在,還有心情管黑暗公會嗎?”一名儒雅男子從另一桌走來。
“你,什么意思?”幾人疑道。
“什么意思!哼哼。”儒雅男子冷笑:“北方的光明公會!中域的黑暗公會!還有,王國的要塞!你們還不清楚嗎?”
壯漢一驚,抬頭對上了儒雅男子的臉,疑道:“你是想說,我們即將要面對的敵人,很可能不是這個國家的勢力!而是‘外來者’!”
“不錯!”儒雅男子贊賞的點(diǎn)了下頭,“若是以前,光明公會也好!王國軍也罷!不用想也知道,出了事,必然跟黑暗公會有關(guān),而現(xiàn)在,隨著這個曾今的敵人,兩大巨頭的隕落,冥府之門的隱退?!?p> “黑暗公會的時代,已宣告結(jié)束!”
“此刻,也遭到了滅門,那么,這件事就不再那么單純,可能,將是整個國家,乃至,整個大陸的問題!”
“真……真的嗎?”
“沒想到事情這么復(fù)雜!這已經(jīng),不是我們所能討論的問題了!”
壯漢的臉色,一下子青了,顫聲回道。
眾人都陷入了沉思,這以后,該這么辦呀?
“中立國,中立國!哈,這也逃不過其他大國的窺竊,只要,露出一點(diǎn)破綻,他們這些狼崽子們,必定會乘虛而入!”
“唉~,估計,現(xiàn)在王國那邊,都快要忙瘋了吧!”
儒雅男子一臉虛偽假笑,隨口,感嘆道。
“恩!這世道要亂了?!敝心陦褲h,也不禁有些擔(dān)憂。
露西吃驚的抿著嘴,看向吉爾達(dá)茲。
吉爾達(dá)茲則失神的瞄向窗外,外面的行人,一如往常般那樣歡笑,毫不知曉即將到來的災(zāi)厄,就那樣無知的笑著。
“我真想像那般普通人一樣,什么都不知道,就那樣快快樂樂的活著!”
“我也希望如此!可我,不想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p> 露西出奇的沒有害怕,反而露出一副堅毅的表情來。
吉爾達(dá)茲短暫失了會神,自嘲道:“看來,我的修行,也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哈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