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內的空氣,粘凝而僵重,沉沉甸甸,使人的雙肩,感到斤壓的重意。
在這一片,不自然的抑郁氣氛中,連呼吸,都變得粗獷起來。
不知為何?不知從何起!這份不自然,悄然的在眾人心底蔓延。
三人靜身屏氣,保持著原來的身姿,站立在木椅位上,肅穆的警惕起了四周。
一人瞇起雙眼,卻隱隱有種銳光輻射。一人瞳仁深邃不見底,漆黑一片,就感覺對上一眼后,仿佛,自身的靈魂都會被吸納入內。
還有一人,則顯得較為平靜,眸定如清水,塵土皆沉淀在水底,一眼望去,有種拋卻凡俗一切,回歸自然的親切感。
此時此刻,他們同時,放緩了動作。哪怕,是血液中的流速,指尖的顫抖、脈搏、肌肉的率動,三人都在這一刻,非常有默契的,做出了各自的反應。
剛才,在他們樂于談話的時候,一絲非常微弱陌生的詭異波動,竟然,避過了三人的“念域”,穿過老約爾遜的薄膜禁制,在廳內,隨意掃視。
這個發(fā)現(xiàn),登時,讓三人變色,誤以為,是一位神秘強者隱藏在這附近,有什么企圖。
想得最多的還是漢斯,而老約爾遜,也有一些猜測,他曼妙的瞥了眼漢斯,左邊蒼眉,微微塌了下去。
吉爾達茲看得出,這兩人心底,一定,還有什么大秘。雖然,他對此頗為在意,但涉及的太多,對他自身,未必有好處。
況且,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他還有許多事要做,實在是沾惹不起,這類的隱秘加身。
有別于三人之間,這微妙的尷尬感和凝重,周邊的客旅們,倒是沒有什么不適和異常的地方,或許,是因為身為普通人的緣故,并沒有像魔導士那般敏感,也因此,省去了不少麻煩。
不過,反之對于危險的判斷,則遠沒有他們那么強。
簌簌簌簌——
大門,是一直開著的,由石柱上,懸吊著的古銅燈內,燃燒著的蓮葉魔火余光,射落到梅爾石地板上,鋪陳出一條萌黃的小道,徑直通向門外,直至黑暗中。
石階下,是滿院被夜色籠罩的小草,一堆堆的枝身,一片片稚嫩的青葉,層疊在一塊,陰影投落,月輝輕灑在夜間松軟的土地中,只許間,有鄉(xiāng)間的甜味傳出。
蟬鳴知了,田野蛙叫,有一種散發(fā)本源的和諧。
夜空上,山狀云云臨過,遮掩了圓月銀輝。地面小鎮(zhèn),霎時,暗了一半,就好像,光源被上天深深抽走一般。
那些熒熒燭火,根本,就驅散不了宛若龐然大物的黑暗,實屬以卵擊石,徒勞無力。
克洛斯大廳內,一如安靜,三人還是緊張僵立著,而客旅們,則熟視無睹,全都安然的趴坐在座位上,睡意繚繚。
一?;疑敛黄鹧鄣纳沉?,平凡又普通,輕小的身子,順風滾落到木桌木椅下,跌落在人們的腳邊,不一會,受到旅人的踩動,又接著飄蕩起來。
呲——
風,忽然停了。
草葉間,也不再起波瀾。
廳內,那一顆沙粒,自然而然地止住了步伐,悠然的扎落到某一塊地板的縫隙里。
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吉爾達茲蹙緊眉頭,他感到整個世界的時間,有一瞬間的停滯。
呼——
光潔的地板上,唯有,那些死角落里,還殘留著少許頑固的塵埃,不論怎樣,都無法將它們清除干凈。
一時間,全都止擱在那,一動不動。
短暫的數(shù)秒鐘,如輪換了幾個世紀般久遠,常人是發(fā)現(xiàn)不了的。
那顆平凡的沙粒,微不可視地顫了一下,又陷入一番時長的平靜期后,霍然,一股細微的波動,由無中彌漫,連遞著所有的細小顆粒,一同抖動。
那粒沙子,摩擦著地面,幾個起伏,輕飄起來。
所有的塵埃,在同一時間,跟著那一粒沙子,飛快的倒退;似同,時光回朔,向著原先相反的方向,以近乎快了一倍的速度飛逝。
逆行的,是風向!變了的,是風!
那短促暫停的運動中,事物的力量,無疑忤逆了永恒的運動法則,雖然,只是暫時的,但也造成了風云靜止的奇觀。
短短數(shù)秒,對于高階魔導士們來說,也可能是千古歲月。門處背后,是一片漆暗的世界,像一個怪物的巨口,再吞噬大廳內的光熱,和那些微不可聞的沙粒。
漢斯等三人,不動聲色,靜靜等待著結果。
嗞啦~~~
一道令人不寒而栗的刺耳雜音,由遠及近,傳到他們耳里。這是一種,讓人十分不舒服的聲音,它有點像野獸咀嚼食物所發(fā)出的聲響。
嗞啦~~~,嗞啦~~~
這聳人的雜音,還在繼續(xù),持續(xù)的聽著,意志都有些迷恍了。
咔嚓!
一道明顯的破碎聲,緊接著,另一道駭人的慘叫,刺破了耳輪,打碎了虛幻的寂靜。
停滯的齒輪,再次轉動。黑暗中的戲幕,正一點點,在觀眾面前拉開。
喏,開始了!
那些個昏昏欲睡的客旅,一下子便被驚醒,沉蒙蒙的大腦,就仿佛在冬天,被一勺清水,由顱灌頂,給澆了一遍,后頸的寒毛,根根倒豎,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
漢斯三人聞聲,沉下臉色,循音逐望,三雙火一般熾熱的目光掃去。
人們在好奇心的作祟下,也齊刻,朝聲源方向張望,投下一道道隱晦不明的視線。
老約爾遜先一咤嘴,眼角,猛地一跳,二次變了臉色。
“咦!是之前感應到的,那股神秘氣息!”
無知的客旅,圍聚在中央,多少成了礙眼之物,透過人群背影間隙,他們看見一人小半個身軀,被詭異的黑色霧氣纏繞著。
狀若瘋狂,五指奮力地撕扯著胸前的肌肉,那里,一片血肉模糊。
腳步浮躁,整個身子,以一種前仰后倒的方式,在原地打轉。
那人痛苦的滾到地上,像個瘋子一樣,猛力地蹭著光滑的梅爾石板,血與泥漿,頃刻間,抹染了一地。
拖著一條長長的黑色血痕,一個血印,一個血印的向著前方攀爬。
那一邊的人們,迅速退開,一些膽小的女士,更是忍不住扶墻嘔吐。
這時的視線,開闊了許多,老約爾遜眼中的金光,再一次變得熾盛起來,猶如,兩柄天神之劍,騰射而出。
“這什么鬼東西,好惡心~?!蹦趁吐?,不顧形象,粗野罵道。
只見,那人全身上下,都被詭異的黑色霧氣腐蝕的殘爛不堪。皮膚徹底,混紫混黑,四肢肌肉緊縮,青筋暴凸,本應清秀的面孔上,取而代之的,是兩個漆黑的窟窿,眼珠已不知所蹤。
一撮撮黑色的霧氣,從窟窿中,不停地往外飄出,紫黑的血水,同樣,自五官的口子滲漏。
要不是親眼所見,真不敢相信,一個人,可以被折磨的這么慘,卸掉作為人的一切偽裝后,可以,這么的丑陋。
那樣,還算是人嗎?或許是!又或許,不是!從外貌上來講,他實在是脫離了人們正常的接受范圍。
但從內在生物學角度來說,他的確是人類;只不過,是一個即將以某種奇異的方式,離開人間的我們的同類。
有時候,人真的不禁會在特殊的場合下,思緒飄飄,就比方現(xiàn)在,就有人很好奇,他那個樣子,還能思考和對話么?
我不是他,我也不知道他的感受。不過,我們可以依據(jù)情況來推測,他不能正常思考,卻不一定,連最后一絲的人性也消失了。
本能!
這是上天,賜予我們的唯一護盾。
嗒!嗒!嗒!
那人自顧自奮力的向前爬去,意識,或許不清;也許,真的如他人所說,憑著人的本能,在維持著這具殘破的身軀吧!
冥冥中,他知道,若是這一刻死去了,那不僅是性命,連身為一個生靈,想要活下去的尊嚴,也沒了。
他想活下去,他要證明他的命,不是一個“意外”,就可以被否定的。
且,這不僅僅是本能!更是身為高等生物與低等生物之間的區(qū)別,那便是,人的執(zhí)念?。?!
啪嗒!
那人身上的黑氣,更加榮盛,應該是劇烈運動后,加速了邪氣的侵蝕,連從他身上掉落下來的肉塊和血液,都散發(fā)著令人厭絕的黑色氣息。
有幾人,只是稍微那么一嗅,臉色立馬泛青,頭腦暈眩。
這時,身為克洛斯交易所的負責人,漢斯·唐·莫尼亞迪再也坐不住了,雖為二十幾歲的年青世代,但做起事來,不見絲毫拖泥帶水的跡象,相反,隱隱還透露出那么一股王者的氣質。
自傲的性格,在何時何地,都能潛移默化周圍強者的視線,使他成為焦點。
可以這么說,只要,未來不出任何意外,他的路,絕對不凡,問鼎魔道十強,他必有一席。
“這黑氣有問題,你們,都給我散開!”漢斯低喝一聲,單手朝前一拉,那一排排的人群,皆被一許無形的引力牽引,朝四周倒開。
……
生命啊!是多么的脆弱。人力,也會有時,出現(xiàn)無法抗拒的情況,人們的吶喊,上天是否能夠聽到。
問,無妄之災,人死能否逆!命理,在這一刻,什么都不是,卑微卑賤!人想活,卻活不得。
“啊……”那男子嘶啞的咆哮著,人們不能體會到他在經歷怎樣的折磨,但就光站在這里遙看,也覺得生疼不已。
除了,這樣凄厲的低吟外,男人實在是想不到用什么辦法,來發(fā)泄身上這股刺骨入髓的疼痛。
或許,他就快要死了吧!
“不……,我不能死,我還不可以死……,我還有夢想未能完成!我還沒完成對他的承諾!”
“我……我還沒有將那些,曾經看不起我們的家伙,踩在腳下?。∥摇摇也荒芫汀@么死了?。?!我不要……啊……”
黑氣冷漠無情,仿若,一個死神在其身旁,靜靜漠視,死者所宣泄的一切。
無論怎樣的逆言罵天,但都不能動搖,他那黑金鐵石般的心腸,想要,更加通透的腐蝕那人的心肺、內臟和思維。
一陣腥甜,涌上喉嚨,忍耐不住,噴出一口紫黑血水,濺了一地,小半少許,潑灑在了古雅的石柱根邊,明晃晃的,更顯妖異懾人。
“喬治!不——”另一道悲戚的聲音,從不遠的方向傳來,充滿了急切與慌亂,飛快地,一道人影,沖了過來。
“喬治,喬治,我在這!我就在這里,快過來,到我這來!”
那名年青的男客旅,膚質偏黃,相貌秀氣,即便,是如此突發(fā)的情況下,那一雙清澈的明眸,也依舊遮掩不住,其內的單純。
他跌坐在離那名全身被不知名的黑氣侵蝕的男子面前,滿臉啞愕,手腳慌亂,無措的伸出雙手,想要將他抱住。
“肯尼?”
對方聽出了是自己的同伴,他現(xiàn)在沒了眼睛,但是聽覺,卻意外的明銳。
他知道,這只是暫時的,時間一長,不僅是五感,連自己本身的存在,都將消失。
他咬了下紫黑發(fā)爛的下唇,咽喉,嗚咽道。
“是肯尼對嗎?”
“恩!是我!”年輕男客旅聞言,眼眶,又一陣濕潤,手不覺地加快了。
即使,他的樣貌變了,變的丑陋了,神明將他的一切,都剝奪殆盡,但內在的某些東西,是不會隨意被改變的。
喬治,還是那個喬治?。?p> “肯尼!”
“喬治!”兩人被無形的羈絆連接著,不為一人丑陋,而嫌棄對方;不為一人事業(yè)成功,而妒忌對方;不為一人痛苦受傷,而歧視對方。
相守相望,共進和諧。眼中,只有他的身影,其余的,不必多想!
他們之間,早已超越了好友、死黨、性別和年齡思想上的差距,架起了一道虹橋,世界,因他而美麗。
因他曾存在過,我亦曾活過;若他從這個世界消失,那我也便死去。
那名男子,能夠察覺到同伴的不安和心傷,忍著一度嗆人的悲意,也伸出一只手,向前摸索。
他絲毫不會懷疑,如果,他的眼珠還在,一定會盈淚浸面,止不住的滾滾淌落。
就在兩人的手,交錯接觸到的剎那,一支額外的,不屬于二人中的任何一個,黑黝干枯,背上布滿明顯歲月痕跡的老人之手,突然,出現(xiàn)在名為肯尼的年輕客旅,那稍顯細膩的雙手上方,一把按住,半轉拉了回來。
“誒!”肯尼一驚,回過神,身旁一老人,不知何時起,就站在了他們的身邊,完全感受不到身為人的氣息。
他再次一震,望向還在繼續(xù)摸索的喬治,奮力掙脫被老人抓著的雙手,紅眼吼道。
“你干嘛!快發(fā)開我?!北疽詾?,可以很輕松的甩開老人,那看似沒什么力氣的黝黑大手。始難料,那只手的力道,如此之大,就像一塊銅鐵般的手銬,死死夾在手腕上,無法掰開。
“混蛋!放手,給我放,你這混蛋老頭?!?p> 肯尼真的怒了,他眼邃表外,充滿了一條條細小的血絲,有點可怖,再一次吼道。
老約爾遜淡然地瞟了他一眼,又望向那名叫做喬治,渾身開始腐爛的男子,聲音中,沒有過多的情緒流露。
“你會死的!”
肯尼冷靜了一下,看向喬治,眼瞳內,倒映的并不是什么丑陋的軀體,而是一個,比他還要稍大一點的帥氣青年。
風中依舞,飄發(fā)齊揚,臉上,掛著燦爛的微笑,明媚的耀眼。
逐漸,瞳中的夢境,化為光雨消散,那個青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可怖的殘軀,和聳人的樣貌。
肯尼的鼻,輕哼了一下,嘴角上揚,眼中柔和,隨后,又咧嘴而笑。
“我不在乎……,人,是很孤單的生物;一生,又是如此短暫!好不容易,我找到了可以容納自己的懷抱,你會介意他有那么一絲絲的瑕疵么!”
“對于他來說,我是他的全部……,包括生命!而對于我來說,他就是我的全世界!世界,若崩壞了,那我還有什么可活的!沒有他的世界,我不需要?。?!”
老人愣住,就是肯尼,也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樣一番肉麻的話來,頓時,秀臉一紅,像個女兒家家,側過頭,不愿被他人看到此時的樣子。
老約爾遜面部微僵,那只干枯的手掌,不自然的松開了一點,心里直打鼓。
“這小子,原來是……!”老人一想到,眼前這個清秀的少年為同戀,就一陣發(fā)汗,陡不禁,顫了三下。
不過,更是被他那種堅定的話語懾服,多少有點猶豫。
趁著老人恍惚的剎那,肯尼掙脫開對方的控制,沖到喬治面前,也不管他的肉手,是有多么的惡心,直接握住,撲進他的懷抱。
“喂!小子,你……”老人此刻,眼眉一跳,連忙喝道,手伸出去,想再抓他,已然,勾不到了。
“你這是……”喬治聞出了肯尼身上的味道,他呆了一下,立馬,狂推起了對方的胸膛,狠狠罵道。
“你個白癡,不要隨便碰觸我的身體,那樣,連你也會被這鬼東西折磨死的?!?p> 任喬治怎樣用力,也無法挪動同伴一絲一毫,是他自己的力氣退化了?不,是肯尼,他死死抱住了喬治的身子,咬緊牙齒,默默的承受著一切來自于對方的粗魯動作。
因為,喬治的雙手皮肉,已經,開始脫爛,那些個泛黑的骨刺,就露了一星半點出來。
當中,不免就有些不眨眼的,推拿中,刺傷了肯尼那細膩的皮膚。
雖然,只是些淺顯的小傷口,但若使得黑氣粘身,后果,也是相當可怕的。
“為什么?”喬治語中,帶顫不解的問道:“你應該知道,我們倆,是不可能的……”他哽咽沉默。
“我喜歡你,這就夠了!”肯尼收緊手臂,將自己和他緊緊貼在一塊,不能分離,就好像,一體似的。
喬治微微張開那張紫的發(fā)黑的爛唇,想說什么,咽到喉邊,最終,還是化為了無言的笑。
十指相扣,下顎搭在同伴的肩上,輕悅道:“你有時,真像個孩子!你的愛,從一開就沒有結果,那又何必,執(zhí)著于我!”
“還記得,我跟你第一次見面時,說的話么?我說,嗨!小子,我們總有一天,一定要登上新聞界的頂峰,將那些臭屁的家伙,全部踢下來!結果呢?我現(xiàn)在,就要死了……?!?p> “那時的諾言,也將隨我而消散!呵呵,到頭來,我還是一個小人物呀!死都要死得這么慘,這就是,忤逆自己命運的下場么?”
“喬治……”
肯尼在他耳邊喃喃,又像是,念給自己在聽,眸里,浮現(xiàn)異樣的波動,但很快,又沉靜了下去。
他騰出一只手,緩慢地撫摸著喬治,那有些粘稠的后腦。大廳內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古怪。
所有的人,都面露復雜,他們之中,就有人認識他們,只不過,這時,實在是不知如何開口。
嘩!嘩!
男子的身體,逐漸開始顫動,肯尼感覺得到,他正在壓制著自己,以免傷害到他人。
可即便這樣做,又能得到什么!換來的,還不是眾人眼中的嫌惡?
……
無法預料,亦無發(fā)改變的,那便是人們口中,常說的“命運”!
不關乎個人信仰何教,還是,受到崇尚的神魔諸佛,所帶來的不分正玄的影響。
因為一個人,他同時,擁有著黑暗和光明兩種面孔,對待不同的事,會拿出不一樣的臉去應接,這是為人的處事方法。
你不能全部否決,因為,他自身,也是人的一份子!
“可為什么……,在我眼里,他們是這么的丑陋?”
“用這種嫌惡的目光,看著喬治?為什么,要帶著有色的眼光看著我們?”
“為什么,要用看著一條死狗的眼神,去看著他?我不懂???!??!憑什么,受到傷害的,總是我們這些弱小的人???”
“憑什么,你們沒事?你們就可以站在一邊,用這種嫌棄的目光來蔑視他人,是嗎?是因為……與你們無關……”
“別人的性命,在你們這群人眼中,到底擺了個什么樣的位置!我很好奇,或許,你們心中,就從未有過這樣的憐憫吧!”
“一出生,就比同齡人高一等,被灌輸?shù)乃枷?,使你們可以輕視任何人的性命?!?p> “隨手間揮霍的,相當于平凡人努力了一生,還不一定能夠得到的所有積蓄和夢想。”
“弱,就是錯么?弱小,就是罪嗎?難道,一個弱小的人,連實現(xiàn)夢想的機會,都沒有么?”
“憑什么你們,就可以很輕松的得到這一切,而我們,卻一無所有,這不公平!這個世間,不應該這么的丑陋?。 ?p> “上帝,如果,這便是你給我們這些懷揣著夢想之人的答案,那么我……,便來終結這個惡性的循環(huán),由這雙手來掐斷,所謂虛幻的夢境!”
“我們,不是聽由天命的傀儡!未來,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上?!?p> 殘爛的背部,紫黑的血水和濃密的邪氣,在飄浮滲漏,十根細長的手指,倒扣在掌心的血肉里顫抖。
年輕秀氣的男客眼中,本應是清純的眼眸,開始了第一次的渾濁,灰暗的虛影,在眼皮邊緣,越發(fā)的凝實,分化成一支支觸手般的影絲,向著瞳仁深處蔓延。
誰也不知,肯尼此刻,于內心中,進行著怎樣的掙扎與蛻變!是好是壞!無人可知,就連他自己,也在迷茫。
此刻,若是有誰能察覺到他那一絲地變化,莫過于,近身眼前的喬治了。
黑氣的毒素,或許,麻痹了他的觸覺,弱化了他其余的感官神經,但是,身為對方唯一的摯友,他不可能沒有察覺的得到,同伴絲弱的意識改變。
因為,這是身為友人,才能夠擁有的,那份互相牽續(xù)擔憂、掛念著對方的心意。
“肯尼!”
男人虛爛的喉嚨里,沉沉的呢喃著。
“要走了嗎?”懷抱著喬治逐漸顫裂的身軀,肯尼感受不到一點溫度,這個,就是那個時候的……那個人的懷抱么?!
為何……這般的冷,為何……如此……涼入骨髓……?
“下輩子,早點遇見我吧!這樣……我們就能,早點在一起了!”
男人的身下,爬滿了青藻色的菌類,黑色的氣體,一點點地纏繞著他們,好像,不急著去吞噬。
而男人被毀的五官上,沒有顯露出半點的痛苦,甚至,是如一開始那樣激烈的情緒波動也沒有。
乍意間,你會恍惚,那分明猙獰的臉孔上,多了一份寧靜。宛如,沐浴著夏季的太陽,那么的燦爛和安詳,讓人忍不住,涌起想哭的悲涼。
仿佛,是知曉這一切,男人的表情,更加的祥和了。不知,是否是錯覺,黑氣隱隱有了退卻的意思。
在人生度過了這二十幾年的黑暗后,終于,迎來了曙光嗎?!
“以這樣的一種方式,結束我這個小人物的一生!想想,也不壞么?!?p> 男子沒有因為快要死亡,而產生恐懼,反而因此,得到了某種解脫。
“你……真是狡猾,自己一個人先走了!留下我一個……孤獨的待在世上。”
藏在發(fā)絲下的眼睛,閃露瑩瑩,肯尼低語的音調,有點兒顫抖。
“肯尼!”
男人微微側臉,面向他的同伴。
“好吧!如果,這是你的愿望的話!”肯尼緊皺的眉頭,終于舒張,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男子疑惑。
“你的……我們的愿望,終有一天,一定可以實現(xiàn),喬治·博拉爾巴!肯尼·哈爾!這兩個名字,我一定要讓他們,名動整個世界?!?p> “讓世人怎么忘,也忘不掉,深入到世人心里的最深處,直到永遠!”
男子一震,吃驚的‘望’著肯尼,他能清楚的感覺到,這個男人的身上,有什么危險的東西,從漫長的蟄伏中蘇醒過來。
不……不對,應該說,是正在覺醒。
算了!再擔心,又有什么用了,我不過,是個快要離世的死人,什么都阻止不了。
曙光的光輝,也許,是圣潔的也說不定。但是,我的肉身,將墮入黑暗中……
簌簌簌簌——
生命,是這個世間最美的詞匯,但終有,凋零的一天!意外,也只不過,是讓你提前迎接死亡罷了!
說實在的,究竟,什么樣的叫做活?什么樣的叫做死?它的定義何在?這……都得看個人的意愿……。
既然,有團聚,那就必然,有分別!
喬治,一個普通的記者。新聞界中,默默無聞的一群人里的一個,他的人生,沒有絲毫精彩可言,和大多數(shù)的外門記者一樣,為了混口飯吃,每天,奔走在大陸上的各個情報聚集地,收獲第一時間的新聞。
這一行業(yè),或許,會因為種種原因遇上危險,但是,這就是他們的工作,將事實、真相和異鄉(xiāng)的一些趣事,發(fā)散到世界各地,便于異國的文化交流。
可以這么說,他們推動了新時代歷史的發(fā)展。卻又因為身份卑賤,大多被埋葬在了灰色的陰影里。
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做——『記者』。
如果,喬治沒有遇上肯尼的話,那么未來,還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嗎?!
呵呵,這讓我想起了一段久遠的,不知何時出現(xiàn)過的名言。
“這世間,沒有什么事是偶然的,有的……只是必然!既然,命運如此詭異,何不就這樣,照著走下去……”
“來了~”
喬治在肯尼耳邊輕語,對方明顯一怔,果然,還是舍不得嗎?喬治只是輕輕勾起嘴角,頭靠在他的肩上,靜靜等待著死亡來臨。
“我……”
肯尼抓緊喬治的身子,看著那已然繼續(xù)浮動的黑氣,和那漸漸消失的喬治的下身,他睜大眼睛,眼淚,頓時傾瀉,情緒躁動起來。
“我……我……”
思緒朦朧,周圍的一切,無法感知,力氣,在一瞬間化散。只覺得黑暗中,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啊~,這就是,死亡嗎!喬治感慨的問著自己。黑色的邪氣,已經,從他的下身,涌到了頭頂。
“我……我……”肯尼再也無法壓制住,心中那一點的害怕,低吼道。
又要……又要……變回獨自一人的時候了嗎?
再也……再也無法見到你了嗎?
不……我不要。
“喬治……喬治……,我……我……”身體,越來越輕了,幾乎,已經感受不到對方的體重,只有一個頭,還能讓他曉得對方的存在。
“喬治~,喬治~?!?p> “抱歉呀……肯尼……。一直以來……多謝你的照顧了!下輩子……再見吧……哈哈……”
“小子,危險,你快回來。”老約爾遜在不遠處,一臉焦急道,大部分客旅,已經,被漢斯拉走,就是吉爾達茲的面色,此刻,也是鐵青著的。
就在剛才,一絲比之更加邪惡的意志,一閃而逝,這讓他不得不提防。
“你個笨蛋~”肯尼的大聲呵斥,不僅是喬治,連周圍的人,都為之一愣。
隨后,只見肯尼不顧臉上的淚水,奮力地吻了上去,眾人又是一陣愕然。
“肯尼你……”最震驚的,莫過于和對方生活了三四年的喬治,他怎么也想不到,那個秀氣的如女孩子一般的肯尼,居然,會做出這么大膽的舉動。
“笨蛋,我……”臉上沾著紫黑血水的肯尼,含淚的眼,堅定無比。
“我啊……,喜歡的,是你這具身體里的靈魂,外面的皮囊,怎樣都無所謂!即便,你下輩子做一頭豬,我也照樣喜歡,明白嗎?你……你個笨蛋……”
他托起只剩下一個腦袋的喬治,面對著面,眼淚止不住地流淌而下,心里,也在哭泣。
那張本應該失去生機的頭顱,突然,煥發(fā)出迷蒙的光來,恍然間,一名高挑的男子出現(xiàn)在肯尼面前,白色的背景,一朵朵花瓣在飛舞,那名男子,將一只手,輕輕搭在他的頭上,愛撫著。
然后,笑了。
是夢,也好!是現(xiàn)實,也罷!
你懂,我懂,就好。
白色的夢影,化為光羽消散。他,肯尼保持著在擁抱著某人的姿勢,安靜地站起身,亦無任何變化,默默地走出了克洛斯大廳。
門邊的灰鎧衛(wèi)兵,準備上前攔截,被漢斯用眼神制止,任他離去。
纖秀的身子,漸末于漆夜的林中,只是,那一道蒼涼的背影,已經,刻在了眾人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有人擔憂,他是否,也感染到了邪氣,將病毒帶到了外面的世界?那樣,安全么?
到現(xiàn)在為止,所有人都不清楚黑氣的來源是什么?為何,如此詭異?
或許,是受到先前血腥的洗禮,人們總覺得心頭,有一塊隱匿的山岳,仿佛,隨時都可能掉下來。
但就是,這么一直的吊著,才讓人,更加的害怕。
非有非無之地,一道玄奧深沉的聲音,忽然響起,它似不屬于這個世界。
復雜而神秘,宏大又悠遠,不知來往何處?又將去往何方?
所帶來的,也不過是一句似懂非懂的謎語。
“又一個因緣,誕生了!這連鎖的詛咒,才僅僅,只是個開始。”
“虛幻的平靜,造就了無數(shù)的罪孽?!?p> “這一天,很是漫長,不論,是過去,還是未來!都在這一天交錯,種下了因果。”
“往后,是一條無法想象的血路!能改變注定的命運者?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