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庭筠詞賞析(二)
二、善寫閨閣女子情思
菩薩蠻
水精簾里頗黎枕,暖香惹夢鴛鴦錦。江上柳如煙,雁飛殘月天。
藕絲秋色淺,人勝參差剪。雙鬢隔香紅,玉釵頭上風(fēng)。
本詞詠立春或人日。全篇上下兩片大意從隋薛道衡《人日》詩“人歸落雁后,思發(fā)在花前”脫化。
“水精簾里頗黎枕,暖香惹夢鴛鴦錦”,開篇兩句,僅十四個字,并列地寫了“水精簾”、“頗黎枕”、“鴛鴦錦”三件器物,僅僅這三件器物,就可以推想女子房中其他陳設(shè)的精致講究。
“暖香惹夢鴛鴦錦”,寫女主人公正恬然入睡于她那繡有鴛鴦圖案的錦被之中,做著一個個旖旎的夢。《古詩十九首·客從遠(yuǎn)方來》:“客從遠(yuǎn)方來,遺我一端綺?!牟呻p鴛鴦,裁為合歡被。”被子用香爐熏過,既暖且香,故能“惹夢”——帶有溫柔綺麗色彩的春夢。
“江上柳如煙,雁飛殘月天”,張惠言《詞選》評注:“江上以下,略敘夢境”,后來許多詞論家評論此詞時亦多采用張說。說實了夢境似乎顯得太呆,不妨看作遠(yuǎn)景更恰當(dāng)一些。
上片的妙處全在借景物作烘托,以極其含蓄委婉的筆法暗示女主人公的生活情狀和心理活動。“水精簾里”二句是近景,“江上柳如煙”二句則是遠(yuǎn)景,不管近景遠(yuǎn)景,都緊緊圍繞著女主人公的生活和情緒落筆。
下片“藕絲秋色淺,人勝參差剪”,藕合色近乎白,故說“秋色淺”,不應(yīng)該當(dāng)作是戴在頭上花勝的顏色。這里藕絲是借代用法,把所指的本名略去,古詞常見。如溫庭筠另首《菩薩蠻》“畫羅金翡翠”,不言帷帳;李璟《山花子》“手卷真珠上玉鉤”不言簾。這句所省名詞,是指衣裳。由溫庭筠另一篇《歸國》:“舞衣無力風(fēng)斂,藕絲秋色染”,及李賀《天上謠》:“粉霞紅綬藕絲裙,”可知是指衣裳。
人勝又叫花勝、春勝,是用彩紙或金箔剪刻而成的一種飾品,可以貼在屏風(fēng)上,也可以戴在發(fā)鬢上。唐時風(fēng)俗在正月七日(又稱人日)這一天,要剪戴花勝以迎接春天到來,尤以婦女喜愛此項活動?;▌倌信伎梢源?,有時亦戴小幡,合稱幡勝。剪戴花勝自唐時開始流行,到宋時這風(fēng)俗猶存。見《夢粱錄》、《武林舊事》“立春”條。
“雙鬢隔香紅”,“香紅”代指花,著一“隔”字,兩鬢簪花,光景分明。
“玉釵頭上風(fēng)”,“風(fēng)”在這里是名詞作動詞用,形容女子的頭飾在微微顫動的樣子。
下片四句寫女子的衣著、頭飾,寫她剪制春勝的活動,并沒有一句直接寫她的形貌,卻使人可以想見她的美好可愛。最奇妙的是整個下片根本不提她的滿腹心事,只是一味渲染她的美麗和她剪春勝的動作。這就使得上片描寫的她的孤單處境和悠悠夢思更加令人覺得可嘆。同時,讓人對她的同情,也就盡在不言之中。
云箋小字
我手寫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