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前,弘梁虔誠地跪下磕頭,“啟稟父皇,兒臣弘梁從西北大營回京奔喪,為母后送了最后一程,感謝父皇的恩典。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高高在上的當今圣上,直直地盯著跪在下首的弘梁看,然后淡定地說道,“弘梁啊,朕讓你和你母后分開這么多年,有些對不起你!你可曾怨恨過朕?”
弘梁抬起頭來,用一雙純凈明亮的眸子望向當今圣上,“父皇,雷霆雨露,皆是皇恩!兒臣從未曾怪責(zé)過父皇,即便母后臨終遺言也諄諄教誨兒臣不必記恨父皇,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父皇如此,兒臣亦如此。”
當今圣上看到了一張無比干凈的臉和一雙無比澄凈的眼眸,心中的那一點罪惡感也逐漸消散,便擺擺手,“罷了,你難得回來,還是回到你的寢宮吧!一應(yīng)所需著盧公公幫你料理!”一旁的盧公公趕緊應(yīng)聲道:“喳,老奴領(lǐng)命!”
弘梁再次叩謝當今圣上:“謝父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邊廂,弘梁在盧公公的帶領(lǐng)下回到了自己久別重逢的寢殿內(nèi)。雖然已經(jīng)長久沒有人居住,但卻經(jīng)常有人打掃,這或許是當今圣上的安排吧,畢竟母后已經(jīng)打入冷宮多年,早已不問世事。盧公公將事先選好的一批太監(jiān)和宮女調(diào)來弘梁的正陽殿,一齊拜見了弘梁皇子,因為弘梁之上有一個淑妃娘娘生的哥哥,因此人稱“二殿下”。這會兒他回來后,“二殿下”的名頭自然又被喚上了,比之軍營里以軍功論處,人人都稱呼他為“弘梁”,此刻面對這些宮女太監(jiān),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離開宮廷如此多的時間,以至于忘記了宮廷該有的禮儀。當宮女太監(jiān)齊刷刷地跪在他的面前,齊聲喚他“二殿下”的時候,他真的有些懵懂,仿佛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畢竟母后去了,在這個世界上,他又少了一個嫡親的親人,往后歲月難免多出許多煎熬。只是從小獨立的他,并沒有將這些困難看成苦難,既然母后要求他成長,既然父皇要求他堅強,那么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做呢?
相比弘梁的孤單,御景王爺也同樣面臨著落寞的煎熬,自從他得知了當今圣上的所作所為后,他的心里就開始一點點地撕裂開這份親情,他想徹底撇清忘記當今圣上是他皇兄這個事實,或許只把當今圣上當成一個陌生的皇上便好。因為這份情感的糾葛讓他覺得很痛,常常一個人跑去軍營附近的山里大吼,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辦?反抗吧?他沒有實力,不反抗吧,獨自吞下這口惡氣的話,簡直就是令人難以忍受。二頭領(lǐng)和蕭耳也是感同身受,但卻無能為力,每當此時,他們總是會坐在一旁陪伴著有些發(fā)瘋的御景王爺,看著他一個人走來走去,要不就是揮劍如雨地折磨附近的草木,總而言之,御景王爺時刻都不能停下來,只有等到他筋疲力盡的時候,才會讓自己陷入沉沉的夢鄉(xiāng)。只有那個時候,二頭領(lǐng)和蕭耳才會稍稍松懈一下。畢竟他們一直都十分擔(dān)心御景王爺會受不了這個殘酷的現(xiàn)實。
可正當他們松懈下來的時候,家里主事的洪公公派人來催請御景王爺回府,因為御景王妃,也就是云嵐郡主難產(chǎn)了。二頭領(lǐng)和蕭耳互相對望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叫醒御景王爺,畢竟御景王爺剛剛睡著,仿佛一個死人一樣,糾結(jié)了半天,最終2人還是不忍心叫醒御景王爺,蕭耳只得跟隨來人回府幫忙,而二頭領(lǐng)則默默地守護著御景王爺,直到御景王爺醒來再告訴他御景王妃難產(chǎn)這件事,以免他擔(dān)憂過剩,勞心勞力,以至于毀了自己。
蕭耳回府后就立即面見了洪公公,只見洪公公急得是團團轉(zhuǎn),一直不停地走來走去,還動不動就搓手捶拳,似乎很是舉棋不定,這跟洪公公一貫的風(fēng)格可是大不相同,作為御景王爺?shù)馁N身太監(jiān),又是董太后欽點,在這個王爺府里可以說是最有實權(quán)的人物了,所有丫鬟嬤嬤太監(jiān)侍衛(wèi)等都歸洪公公調(diào)遣,因為御景王爺本身就是一個不太愛操心的閑散王爺,經(jīng)常一出門就是幾個月,家里總得需要一個主事的人,沒有女人也沒有家人的御景王爺只能將這一切托付給不習(xí)慣外出的洪公公啦!多年掌握實權(quán)深受上下信任愛戴的洪公公,早就養(yǎng)成了一副沉穩(wěn)的性子,喜怒不形于色,觀察力極強,用人取長補短,很是將御景王爺府打理得十分妥帖和興旺。這也讓御景王爺少操了不少心,也就更加放任洪公公做事情了。
不成想,這樣的洪公公居然會有一天急成滿世界找人的地步。蕭耳抓住洪公公的手,用力地說,“別慌,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事?”
洪公公也努力地穩(wěn)住心神,假裝淡定地說,“御景王妃老家來人了,一個拿著一柄彎刀的女人跑到御景王妃那里,說出了云嵐他娘蘭夫人被人謀害的事情,甚至于多羅杰部落首領(lǐng)被殺一事也說了出來。甚至于,說完這些后,這女人用一把彎刀結(jié)束了自己,追隨主子而去了。這御景王妃哪里受得了,一下子就出紅早產(chǎn)了。我讓人找來大夫和產(chǎn)婆接生,可產(chǎn)婦的心緒不穩(wěn),胎兒又是早產(chǎn)兒,怕是要出人命呀!只能急著找御景王爺回來拿主意,老奴一個下人如何敢耽誤王妃和小王子的生命呢?”
蕭耳用力地拍了拍洪公公的肩膀,“別擔(dān)心,還有我們呢?你不是下人,更不是外人,你早就是御景王爺和我們的家人啦!洪公公!”
洪公公一聽此話,更是感動得雙眼含淚,著緊地往蕭耳身后張望,不無疑惑地問:“御景王爺呢?他在哪兒?”
蕭耳搖搖頭,嘆了一口氣,“御景王爺現(xiàn)在很不好,也是生命垂危的時刻,這次只能靠我們了!”洪公公一聽這話,更是氣得直拍自己的腦殼,“為什么?為什么?老天爺要如此折磨我們,折磨我們的御景王爺和御景王妃?”
蕭耳比較理性,將洪公公扶到一旁就坐,端了一杯茶放在旁邊,自己就閃身到院后的寢殿去,但卻被一群嬤嬤和丫鬟攔在了門外,理由是:女人生產(chǎn)重地,男人不能進來。蕭耳也只能呆在外面,聽著御景王妃一聲聲聲嘶力竭的呼喊聲,心里猶如千萬只螞蟻在抓撓,好癢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御景王妃滿臉腫脹,渾身是汗,心里更是充滿著無數(shù)的怨恨,一遍一遍地在內(nèi)心問自己:御景王爺,你在哪里?你他媽的還是不是人?你把我搞大了肚子卻甩甩手走人,你將我風(fēng)風(fēng)光光娶回了王府,卻總是偷偷地念著你的老情人——羽神,你這個王八蛋,你這個混球,你這個該死的男人,你為什么要騙我?原本我可以在草原上縱橫馳騁,享受我一個郡主的榮耀,然后和草原上最勇敢的勇士結(jié)為連理,成為最受尊敬的英雄夫婦,可是你這個人渣、爛人,你毀了我的人生,也連帶毀了我的父母,如果不是因為我,阿爸不會來大唐,就不會被人暗算致死,在大草原上沒人能這么輕易地殺死阿爸,如果阿爸不死,可汗就不會被趕下臺,阿媽就不會被人害死,這一切,一樁樁一件件我都要跟你算清楚,你這個混蛋!御-景-王-爺,你就是一個千年的禍害!你禍害了我一家,我就算下地獄也不會放過你,你這個無恥的男人!
也許是這樣的念想侵蝕了御景王妃的心智,只見她眼神渙散,再一次大喊:“啊……”這一聲幾乎有一種撕破黑夜的感覺,令在場的所有人為之震驚,然后就看到御景王妃渾身抽搐,最后終于力竭躺下,再也沒有一絲一毫地動靜。里面的穩(wěn)婆都嚇得哭出來了,床上的血也迅速地染紅了一整張床,成為了在場人士的一場噩夢。
有膽小的丫鬟哭著跑出來,叫喊著:“御景王妃死了,御景王妃真的死了……”蕭耳嚇得無力坐在地上,喃喃自語:“這要我怎么跟御景王爺交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