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yàn)橄掠甑年P(guān)系,云門寺今日的香客不多。沈清禾跟著梁元辰到了大殿,見他對著佛像跪下叩拜,便也一同跟著跪下來。
身邊的男子雙眸微閉,不知在向佛祖祝禱什么。沈清禾抬眼,看著這座威嚴(yán)的大佛,法相莊嚴(yán),慈眼視眾生,似看透人間悲苦。
若她仍是沈清,她絕不信鬼神,但如今的沈清禾卻不得不信,畢竟連魂穿這么詭異的事情都發(fā)生在了自己身上。就不知老天爺為何會有這樣奇妙的安排?
“你不求點(diǎn)什么?”大概是半天都沒聽見她說一句話,梁元辰閉著眼問。
沈清禾收回游離的心思,覺得他問得奇怪,于是反問道:“難道來寺廟就非得求什么嗎?”
梁元辰睜開眼看著她:“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正因?yàn)槭廊丝偳蠖坏?,便盼著佛祖能解他們心中的疑惑,保佑人們心中所想所念成真。難道,你就沒有想要的東西?”
沈清禾想了想道:“當(dāng)然是有的。不過世上人人都有所求,佛祖只有一位,怎可能保佑人人都稱心如意。即便我有所求,也該是憑己之力去求得。就不必麻煩佛祖了。”
大概是頭一回聽到這樣的論調(diào),梁元辰表情有些錯(cuò)愕。
“好一個(gè)憑已之力去求得!梁夫人果然有些與眾不同。”說話之人正是那位詩會上出題的空藏大師,二人一見是他便跟著站起身來,對他行了一記佛禮。
空藏大師看著大約五十歲的年紀(jì),形容清瘦,目光睿智,此時(shí)笑看著面前這對年輕夫妻。此前在詩會上便已對他們印象深刻,而方才在佛像后面聽這二人對話也頗為有趣,這才冒然出來打斷了他們:“不過梁夫人可曾想過,世人之力總有限度,并非事事都可憑一己之力實(shí)現(xiàn)。那時(shí)又當(dāng)如何?”
沈清禾想也不想地答道:“無非就是盡人事,聽天命。只要盡力做了,到最后不留遺憾便是?!?p> 空藏大師一聽,笑著點(diǎn)頭:“梁夫人年紀(jì)輕輕,卻如此豁達(dá)通透,老衲感佩?!?p> 沈清禾卻很好奇:“大師怎么這么快就回了云門寺?”
對方笑了笑,跟著將目光落在了梁元辰身上:“自是因?yàn)榕c人有約?!?p> 沈清禾明白過來,原來梁元辰特意繞道過來,就是為了見這位空藏大師?!安贿^大師當(dāng)真腳力過人,這山路崎嶇難行,您竟比我二人更早就到了?!?p> “莫非,兩位是從南邊的山門一路走上來的?”空藏大師笑了笑,跟著道,“其實(shí)西面還有一條上山的捷徑,且要好走上許多。一會兒下山時(shí),梁公子不妨帶著夫人從那里下去。對了,梁公子從前不是走過那條道么?”
這回?fù)Q成了沈清禾一臉錯(cuò)愕。明明有近路,他為何偏偏帶著她繞遠(yuǎn)道?
梁元辰不曾理她,徑自對著空藏大師說道:“今日仍舊有勞大師您安排了?!?p> “梁公子不必如此客氣。不知梁夫人是否一同前往?”
沈清禾聽他們不知在打什么啞謎,正納悶著,又聽梁元辰替她拒絕道:“不必。她在外候著?!?p> 空藏大師點(diǎn)點(diǎn)頭:“那我一會兒安排人帶夫人去凈室吃茶。二位請隨我來吧?!?p> ***我是分割線***
梁元辰跟著空藏和尚去了一間禪房。
而沈清禾被獨(dú)自帶到了一處凈室。沒一會兒,一個(gè)年輕的僧侶為她送來了煮好的茶水和一些點(diǎn)心。
沈清禾注意到他長發(fā)未剃,大概是仍在帶發(fā)修行,于是好奇多嘴問了一句:“這位小師傅,你也是云門寺的僧人?”
那人愣了愣,見她一臉好奇,似乎并沒有別的意思,于是有禮地回道:“我并不是這里的僧人,只是被派來照顧空藏大師的日常起居?!?p> 聽他自稱“我”,沈清禾更覺得奇怪了,不過也沒追問下去?!澳俏乙粫嚎煞癯鋈ニ奶庌D(zhuǎn)轉(zhuǎn),看看寺廟周圍的風(fēng)景?”
那人又搖了搖頭:“大師吩咐了,讓夫人在這里稍坐一會兒。他有話想要問問夫人?!?p> “問我?”此時(shí)沈清禾已經(jīng)攢了一堆疑問,既然空藏大師說要過來找她,那她安心坐等著就是。
回想方才梁元辰與空藏和尚的對話,這兩人分明是之前便已相識。能讓知府沈大人都如此禮遇的大師,那這位空藏大師想必不是尋常的和尚。像這樣的人物,他又是如何得以結(jié)識的呢?
就在沈清禾慢悠悠吃完了三塊點(diǎn)心,喝了四盞茶之后,那位空藏和尚終于到了,身后正跟著那位帶發(fā)修行的年輕人。
“未曾征得夫人同意,便讓梁夫人在此久等,實(shí)乃老衲之罪過?!睂Ψ揭贿M(jìn)門便先賠了一句罪。沈清禾自然也不可能與他計(jì)較,站起來行了一記佛禮。
“大師快別這么說。方才在佛祖面前我出言有所不敬,應(yīng)當(dāng)是我向大師賠罪。”
空藏和尚微笑著道:“夫人方才所言字字如實(shí),又何來的不敬之說呢。夫人請坐吧?!?p> 待二人都坐定,空藏和尚率先開口道:“想必夫人疑惑,我為何要單獨(dú)來找夫人說話吧?!币娚蚯搴厅c(diǎn)點(diǎn)頭,他輕嘆了一口氣?!捌鋵?shí),出家人既已拋卻凡塵往事,我本不該來問夫人的。只是方才在詩會上,聽梁夫人言談之中無意間提起我的一位故人,心中有所惦念,這才請夫人來此詢問一二。”
“故人?”沈清禾聽他這么一說,下意識地回憶著詩會上自己說了些什么,卻實(shí)在沒有什么頭緒?!斑€請大師明示,究竟說的是哪一位故人。況且,大師又怎會與我的故舊認(rèn)識?”
他身邊的那位年輕僧侶開了口:“梁夫人可是從大內(nèi)出來的宮女?”
“沒錯(cuò)。”沈清禾點(diǎn)點(diǎn)頭。“這位小師傅,你又是如何得知我的來處?”
“方才我也在詩會上,只是梁夫人沒有注意罷了?!蹦贻p僧侶接著說道,“夫人提到過去曾跟著一位姓蘇的老嬤嬤學(xué)字,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沈清禾隱隱約約記得那位蘇嬤嬤,她是宮中的教習(xí),新進(jìn)宮的小宮女都要跟著她學(xué)字念書。“難不成空藏大師的這位故人,就是蘇嬤嬤么?”
一見對方的反應(yīng),沈清禾便知曉自己猜對了??墒菫楹慰詹卮髱熯@樣的得道高僧,竟會識得宮里的一位老嬤嬤?
她心中正疑惑著,便又見空藏和尚半是擔(dān)憂半是緊張地開口問道:“梁夫人可知,這位蘇嬤嬤如今可還安好?”
沈清禾仔仔細(xì)細(xì)翻過一遍她的記憶后,輕輕搖頭:“恐怕要讓大師失望了?!甭犕赀@一局,空藏大師臉色竟有些灰敗,整個(gè)人重重一頓。
跟著又聽她道:“我離宮前已有兩年未曾見過這位蘇嬤嬤。只是聽旁人提起過她仍舊在宮中擔(dān)任教習(xí),若無意外,眼下應(yīng)當(dāng)還在宮中任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