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須問情入眸

　　皇帝因問了自覺不該問的，或者說，問了不該長公主聽得，深覺再把蕭崢留著三人都會尷尬，可他準備地諸多難為地問題還都沒問……

　　此時皇帝不禁后悔，自己為何要問他通房妾室的問題。后又一想，自己本意是要他將那些鶯鶯燕燕打發(fā)走，不要給他妹子添堵。誰曉得這小子世家出身又是這般年紀竟然不曉得人事，這算是家中長輩失職了。

　　皇帝大搖其頭猶豫半晌，這當大舅兄的下馬威恐怕只能到此為止了。

　　“朕對你還算滿意，柔嘉是天皇貴胄想必你也不敢怠慢，且去吧！”皇帝說。

　　蕭崢也曉得皇帝定然還有未盡之言，但能輕松逃過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氣。撩衣下拜，起身退出皇帝的書房。

　　李林緊隨其后將人送出門，長公主一臉對自己哥哥很失望的表情從屏風后轉(zhuǎn)了出來。

　　皇帝摸摸鼻子，道：“這不怪朕，朕哪里曉得蕭家竟是這樣的家風。他年紀這樣大還沒有通房妾室不會是有隱疾吧？”

　　長公主冷哼一聲轉(zhuǎn)身就走，離開前她撂下話，道：“多謝皇兄！”

　　明明是謝他，皇帝卻從字里行間聽出了咬牙切齒，他不由得失笑，自己的這個妹妹只怕是惱了他。

　　宮道上，長公主甩開宮女們一路跟隨。眼見蕭崢就要走出二宮門，她忙喊了一聲。蕭崢頓住腳步，緩緩轉(zhuǎn)過身來。

　　男人頭戴黑色的官帽，身穿青色的官服。明明是最末流小官的官服，卻被他穿出颯颯名士之風?？粗@樣的他，長公主本能地就喜歡三分。想到兩人再過幾個月就要成婚，這喜歡又加兩分。

　　按耐住雀躍地心情，長公主走近他。

　　蕭崢向她行禮，道：“長公主殿下。不知殿下喚住微臣，是有何事？”

　　長公主寬大的袖子一抖，一只白皙柔嫩地小手握著一小包東西。她紅著臉對蕭崢說：“給你！”

　　“給我？”蕭崢非常疑惑，但是想到君臣之禮忙伸雙手接了。

　　到手便看到那是一方手帕，里面不知包裹了什么，他猶豫著要不要打開看看。

　　長公主卻率先解了他心中疑惑，她說：“午膳沒用你必然餓了，等你返回家中只怕要餓壞身體。這是御膳坊做得點心，你回去路上可拿它墊墊肚子?！?p>　　忽然，輕飄飄半斤點心驟然重于千斤，蕭崢險些拿不住。他心里知道，這點心源于長公主對他地情意，這情意他眼下要如何回報？他并不喜歡這位天之嬌女！

　　“殿下，這恐怕不妥。”蕭崢想同長公主相敬如賓，最好是互不干涉。但看眼前尊貴地少女，臉現(xiàn)紅暈，縱使他對她沒有情意也不忍心傷害。

　　長公主呢，她因要見蕭崢。今日換了一身花瓣垂落的廣袖長裙。底色是牙白，花瓣由紫到白色彩分明，它們仿佛是刻意被人灑落在袖口、衣領、裙邊、衣擺處……除了這件衣裳，長公主頭上還戴著金銀兩色的頭面，除了一件三尾鳳釵其余皆是花草的樣式，讓長公主猶如在花叢中迷路的貴女，花瓣都是不經(jīng)意為她的裙裝添彩。

　　只可惜蕭崢僅看了一眼，他一直謹守君子之禮垂著腦袋。

　　“有何不妥？你是我未來的駙馬，我關心你的身體天經(jīng)地義?！?p>　　的確天經(jīng)地義，蕭崢輕輕嘆息一聲，道：“那微臣這里謝過殿下?！?p>　　“不必！”長公主退后一步，“你且去吧！”

　　“是。”蕭崢躬身為禮，手捧著那點心緩緩退出二宮門。

　　長公主目送他身影消失，才折轉(zhuǎn)回來。本意是回自己宮殿卻被李林截住。再回到皇兄的書房，里面已擺了一桌席面，皇帝招呼她一起用膳。

　　見妹子滿臉堆笑，皇帝忍不住打趣，“怎得？你又去見他了？成婚前不可相見，難道你不知?！?p>　　“還有好幾個月呢，幾個月不見，立這規(guī)矩的人怕是娶得或嫁的不是心上人?！?p>　　皇帝笑，道：“那你可說錯了。未婚夫妻成婚前不能相見，是為了婚后夫妻生活和美。你若不介意婚姻是否和美，那你繼續(xù)見。反正御史不會總盯著你?！?p>　　“和美！自然要和美！我不見了就是。”長公主一臉驚恐。

　　皇帝大笑出聲，站在他身邊為兄妹二人布菜的李林也跟著笑。

　　這邊兄妹對坐用膳，另一邊離開皇宮大門的蕭崢被家中小廝扶上了馬車。馬車晃動走上大街，趕車地小廝隔著竹簾對蕭崢說：“公子被陛下留飯了嗎？”

　　蕭崢不言。

　　他身為臣子不得妄議君王是非。

　　小廝非常知機，道：“公子若餓了，就拉開車角的柜子瞧瞧，小的用飯時給您備了一份?！?p>　　若說不餓那是假的，蕭崢伸手拉開柜門，里面油紙內(nèi)包著兩個粳米團子！

　　他拿出小廝給他的團子，以及長公主給他的點心，兩手一左一右放到平等的高度看著。心情說不出的復雜，最終他將粳米團子原樣放了回去。揭開手絹掌心大小的分量，小山一樣的竟放了四種，給他這些的那人是怕點心不合他的口味。

　　被人這樣惦記著自己卻無法回報，蕭崢難免愧疚。這愧疚讓他又重新將點心用手絹蓋上，剛動作他又舍不得。

　　他并非重口腹之欲的男子，可無論如何放不下這些充滿情意的點心。

　　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被反復琢磨，他點心沒有送進口里蕭國公府就到了。他從馬車上下來，被小廝簇擁著進了院子。

　　蕭國公府是一處三進的宅子，院落不大。不怪蕭國公不知給家人置產(chǎn)，而是大齊這個國家實在太小了。好在府里人口簡單，住著也不覺擁擠。

　　現(xiàn)下蕭國公與世子都不在家，當家作主的是家中女眷，也就是蕭崢的祖母、母親。此時這二人都聚集在前院，看到他回來婆媳兩個忙追問細節(jié)。

　　蕭崢沒有隱瞞，一五一十的說了。前面的各種問題回答的中規(guī)中矩、無功無過，到了最后一個問題婆媳兩個竟因此爭執(zhí)起來。

　　“皇帝這般說難道是想咱們家給他安排通房？”蕭家老夫人不解地問。

　　“怎么可能？”蕭國公夫人道：“母親，陛下話里話外在暗示崢兒，如果有通房妾室趕緊打發(fā)了?！?p>　　“可崢兒什么都不懂，這樣怎么伺候長公主殿下？”

　　坐在一邊聽訓的蕭崢沒料到話題會轉(zhuǎn)到這上面來，忙辯解：“母親、祖母這個……是男人就都可以！”

　　兩位長輩一臉懷疑，蕭國公夫人道：“當初怎么就讓長公主瞧上了呢？我明明生的是兩個兒子，如今卻要有嫁女的心思，生怕我兒討不了長公主的歡心，被婆家苛待?！?p>　　蕭崢一臉窘迫，在兩位長輩面前坐立難安。他非常懷疑，下一步母親、祖母就要教導他為媳之道了。

　　祖母道：“可不是。崢兒明明有一樁姻緣在，蕭沈兩家又是世交，多好的親事卻被皇家截了。若是以后伺候不好公主，只怕全家獲罪”

　　“婆婆不要說了，若是被人聽了去告知皇帝，咱們家可有難了?！笔拠蛉艘荒槕n愁。

　　說到這里蕭崢忍不住為長公主說話，“殿下必然是好的，我只擔心自己心意不改惹她傷心?！?p>　　“也怪徐妃發(fā)現(xiàn)晚了，若早做準備也不至于這樣措手不及?！笔拠蛉说馈?p>　　言語間，當真不愿兒子當駙馬。

　　祖母跟著道：“都怪兒媳你將崢兒生得好，讓長公主殿下一眼瞧中，這真是女兒好色，困鎖宮城?！?p>　　“……”蕭崢聽不下去了，他站起身，“祖母、母親，崢兒還要看書，這便走了。”

　　兩位女性長輩還想喚住他，他卻兔子一樣邁出了堂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