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時北闕終于病倒了。
“殿下……您……您這是染了時疫啊?!庇t(yī)惶恐道。
宋若若立刻驚呼道:“怎么會?”
宋俞沉下臉來,問:“這幾日殿下都在王妃屋里并未外出,王妃又未曾染病,殿下為何會突然染上時疫?”
“這……”御醫(yī)四處打量了下這屋子,愁眉道:“臣不知,但殿下確實是染了時疫。”
時北闕咳嗽了兩聲,啞著聲問:“如今對癥之藥可有進(jìn)展?”
旁邊的一堆御醫(yī)盡數(shù)跪了下來,撲地道:“臣等該死,臣等該死?!?p> 他揮了揮手,輕嘆一聲:“無妨。”
顧野冷冷瞥了瞥宋家父女,寒聲道:“殿下身子骨本就弱,如今又染上時疫。宋大人這姑蘇城城主之位坐得可還安穩(wěn)?”
宋俞嚇得立刻跪地道:“老臣惶恐……”
時北闕搖了搖頭,道:“算了,算了。既如此,還請宋大人再準(zhǔn)備一間客房,夫人有孕,如今是不能再與她共處一室了。”
“殿下盡管放心?!彼斡徇€跪在地上。
“若若姑娘?!睍r北闕艱難地起了身,看向宋若若,“御醫(yī)說這幾日調(diào)養(yǎng)下來,夫人的身子已大好了,胎兒也無恙。旁人我不放心,從今日起,她就交給你照顧了,可好?”
宋若若忙上前去扶住他,猶豫地看了眼宋俞,道:“我……若若怕照料不好王妃?!?p> 時北闕笑笑,“今后怕是要做一家人的,有個機會提前相處不好么?”
此語一出,不光是宋若若,饒是顧野也是目瞪口呆。
宋俞立刻出聲道:“若若,殿下說什么你做便是了。”說完朝她使了個眼色。
宋若若連忙半是驚訝半是欣喜地跪了下來,“若若謝過殿下,若若定會悉心照料王妃和小世子的。”
“嗯。這樣我就放心了?!睍r北闕捂住口鼻,又重重咳嗽了聲,“宋大人,帶路吧。夫人這屋里的人也都撤了吧,除了若若和御醫(yī),再不許旁人進(jìn)來?!?p> “是,老臣領(lǐng)命?!?p> 隔著條長廊,時北闕在另外一間客房安頓了下來。
人都被打發(fā)了去,顧野才上前去扶住他,緊皺著眉問:“怎么樣?還好嗎?”
他斷斷續(xù)續(xù)咳嗽著,擺了擺手,卻是連話都說不出了。
顧野氣不打一處來,卻只能耐著性子將他小心扶上床,嘴里忍不住嘟囔道:“你啊你,虧大了!”
時北闕低低笑了聲,“放心?!?p> “放心?怎么放心?就算是沒這時疫,你都半死不活的,如今再得個瘟疫,”他惡狠狠道:“我怕你等不到她醒過來。”
時北闕攢了個勁兒砸了他一拳,“咒我?”
“想見著她醒來,你就給我好好養(yǎng)病。宋家這個腌臜的地方交給我,你別管了。”
時北闕躺在了床上,艱難地喘了口氣,又咳嗽了好些聲,才說:“就這兩日,他們便會交出對癥之藥了?!?p> “那可不,你可是堂堂宜安王,出了什么事他們可擔(dān)待不起?!鳖D了頓,顧野斜了他一眼,“何況你還要娶那宋若若做小老婆。”
他沒接話。
“真的要娶?”顧野皺了皺眉頭,想起江雀月孩子氣的模樣,忍不住道:“她知道了,怕是會很生氣。”
“不娶?!彼χ鴵u了搖頭。
“那宋家幕后之人,你有頭緒了嗎?”
“等。”他閉著眼道。
“怎么等?”
“等姑蘇時疫平息,那人會露面的?!?p> “那……”顧野覺得時北闕已經(jīng)猜到了什么,還想追問些,卻被他打斷。
“你廢話很多,有這功夫去雀月那邊看著不好嗎?”時北闕瞪了他一眼。
“喂,你自己的媳婦兒,怎么老要我去看著。更何況,你不是讓小老婆去照顧大老婆了嗎?”他吐了吐舌。
“這個時候,讓宋若若去照料她,她才安全?!?p> “那可不,以后還要在王府好好相處呢。你也說了,只許她和御醫(yī)接近,出了問題她小命就不??!鳖櫼巴蝗挥謮男ζ饋?,“你說,到時候反將一軍,說她害雀月小產(chǎn)怎么樣?”
時北闕皺了皺眉,“不行?!?p> “為什么不行?反正她也沒懷孕,還能趁機嫁禍宋家?!?p> “不吉利。”
顧野愣了愣,大笑了起來,“這洞房還沒洞呢,就怕咒她小產(chǎn)啊?!?p> “顧野。”他沉聲道。
“好好好,我不說了,我去幫您大老婆守門,行不?”
……
江雀月那邊,只是昏睡著,偶爾醒來那么片刻,卻很是恍惚,眼前空空無人,又再沉沉睡去。
夢里只是不停地重復(fù)著那個場景。
大雪,無聲,窒息。
……
當(dāng)夜,宋府卻不太平靜。
因為,他們又迎來了一位貴客。
夜,姑蘇的冬夜這么冷。
大雪簌簌,時南麟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宋府門口跪著浩浩蕩蕩的一群人。
“請殿下恕臣失禮,老臣不知太子殿下大駕光臨,未曾遠(yuǎn)迎,殿下恕罪……”宋俞惶恐道。
時南麟從馬背上翻身下來,疾步走到他跟前,只是冷漠道:“七哥在哪?”
“在東側(cè)廂房……臣領(lǐng)殿下去?!?p> 時南麟沒有理睬,只是快步往東側(cè)去了。
宋俞忙跟上了。
進(jìn)了屋,時北闕正倚在床上喝藥,瞧見他,先是驚奇,接著便是了然,很快又露出笑意。
“九弟,你怎么來了?”倒也沒有生分地稱呼他為“太子”。
時南麟走到他身側(cè),坐到了床沿上,皺眉道:“怎么樣了?”
“沒事。”他搖搖頭,問:“北狄的事情解決了?”
時南麟想起昨夜呼蘭的那番話,沉默了一瞬,隨即道:“出了點小問題,但都解決了?!?p> “那怎么不回京復(fù)命,來這里作甚?”
“聽說你病了,我來看看。”又轉(zhuǎn)頭看向宋俞,冷聲道:“宋大人是姑蘇城城主是嗎?”
宋俞忙不迭應(yīng)道:“回太子殿下,正是。”
“聽聞戶部尚書宋均是你的胞兄?”
“是的,殿下。”
“宋均大人的辦事手腕可不像你這般。”時南麟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姑蘇時疫已經(jīng)月余了,宋大人準(zhǔn)備何時解決此事?”
“臣惶恐……這時疫來得突然,尚不知傳染源,也不知該……”
時南麟冷聲打斷他,“這些是你該考慮的問題,不必說給我聽。我只問你,何時才能了結(jié)此事?”
“恐怕……恐怕還得月余……”
他輕輕笑了聲,“宋大人,你說,我將宋均叫來,與你換一換,會不會快些?”
“老臣惶恐……老臣惶恐……”
“惶恐么?”時南麟冷冷掃了他一眼,“若是當(dāng)真惶恐,姑蘇城也不至于是現(xiàn)在這番景象?!?p> 時北闕只是安靜喝著藥,臉上掛著恬淡的笑,不多言語。
“本王給你三日,將對癥之藥找來?!睍r南麟挑了挑眉,扶起跪在地上顫顫巍巍的宋俞,語氣突然輕松了起來,囑咐道:“宋大人,我與皇兄不同,戰(zhàn)場上殺敵慣了的,你可千萬仔細(xì)著些?!?p> 時北闕在一旁笑了笑,“這是在戲謔我嗎,九弟?”
時南麟回身笑道:“在夸你好性子呢?!?p> 都交代妥當(dāng)了,宋家人終于戰(zhàn)戰(zhàn)兢兢離開了屋子,時南麟的臉色才好看了些。
“方子肯定早便準(zhǔn)備好了,等著吧。”時北闕寬慰道。
“我知道,但這宋家人,是得殺殺威風(fēng)。”
他笑笑,點了點頭。
“你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再來找你?!睍r南麟準(zhǔn)備起身離開。
“明天也別了,你還是離我遠(yuǎn)些?!睍r北闕擺了擺手,“瘟疫可不是鬧著玩的。”
“無妨?!?p> “你若實在放心不下,便去督促著些宋俞?!?p> “放心,我會的?!?p> “嗯。”時北闕應(yīng)了聲。
“那我走了,你早些歇息?!睍r南麟提了步。
“從哪里得來的消息?”時北闕突然開口,“雀月染上瘟疫的事?!?p> 時南麟的步子頓住了。
“你知道了,不是么?所以才趕來這里?!睍r北闕輕聲道。
時南麟轉(zhuǎn)過身來,眸子里的神色辨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