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耀明他們來了家里之后沒幾日張霞就張羅著要走了，那日早上他收拾好了自己的衣服和一些零碎的生活用品，仔仔細細地給立國換了一身新衣裳。施成川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讓秦玉珍去找老二和老大回來，施有禮也恰巧看到了背著包袱準備出門的張霞。
“你這是干什么去？”
“孩子他爺，我要走了，老四也不在了，我想通了，這個家也沒啥可以留戀的了，我要走了?！?p> “你就打算這么不聲不響地走嗎？立國呢，難道立國你也要帶走？”
“前兩天我們那個提議不是說考慮一下嗎？這不還在等你娘家回話呢，你現(xiàn)在弄這個事是什么意思？”施有禮略帶憤怒地朝張霞吼道。
“考慮了，我還是決定要走?！?p> “成吧，你既然要走就走吧，立國，來，到爺爺這兒來。”
“大，立國我也要帶走?！睆埾嫉穆曇粲行╊澏丁?p> “你要走就走，立國你不能帶走，他是我們施家的后，哪能叫你想帶走就帶走？你當你是誰？”施有義的聲音從院門外飄了進來。
“憑什么不讓我?guī)ё?，孩子是我生的，我是孩子他媽，我憑什么就不能帶走?！睆埾家不沓鋈チ耍肓撕脦滋?，不管怎么樣，她都不能忍受沒有立國的日子，但她也不能忍受和施家老三一起過日子。
“不憑什么，就憑立國他姓施，孩子的爺爺、叔叔嬸嬸都在這個家，你走了我們都可以撫養(yǎng)他長大，沒有道理讓你帶走。只要我施家的人都活著，我們就撫養(yǎng)得了這個孩子。孩子他爸就埋在這里，你他媽的有什么資格帶他走。孩子，留下，你，愛死哪兒死哪兒去！”
“施老二，你怎么說話呢？我還今天就要帶走了，你能拿我怎么樣？”
“哼，怎么樣？你帶走，你今天帶著孩子跨出這個門試試？我把你個姓張的禍水，你從進了這個家門你就沒干過好事。一天天給你吃吃喝喝伺候著，你是尾巴要翹到天上去了吧？你以為你是個什么東西？給你捧一下真當自己是天仙了嗎？還在這里擺起架子了，你他媽的算什么東西啊你。你滾啊，你要是想走就早點滾，沒必要杵在這里。”
“老二，老二！冷靜點。”施有仁及時趕了過來拉住了施有義。
“我不是東西？你們施家人就是東西了？你們就都是好貨色了。嫁了一個短命的鬼就已經(jīng)很倒霉了，還要怎么樣？”
“姓張的！??！”原本站在旁邊沒有插話的施成川顫抖著吼道，“你說的是人話嗎？你憑什么這么說我們老四，他人都沒了，好歹也是你的男人，你不難過就算了，你怎么能說這種話？你自從嫁給老四你就沒對他好過，那老四的身體為什么能成那個樣子，你覺得跟你就一點關系都沒有嗎？有什么屁大的事每天都要吵架，還摔碟子摔碗的，每天在那種情況下吃飯你的身體不垮？說到底，你覺得自己高貴，我們這個小家容不下你這只孔雀你他媽的走就是了，憑什么說我們老四？你有什么資格。我念在你們是小輩我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真當我是老糊涂了嗎？今天你走，可以，我們不留你，干干凈凈滾就是了，但是你沒資格這么說我們老四?！?p> 施成川一口氣說完了一大段，這些日子憋在心里的火全部都撒在這里了，臉上透過黝黑的皮膚漲出紅來，于是整張臉變成了黑紫色。他說完話撩起門簾進了屋子，兩只破布鞋蹬到地上就上炕躺著去了，閉上眼睛外面什么聲音也不管不顧了。
立國看到這樣的情形被嚇得哇哇哭了起來，張霞被施成川吼懵了，她從來都沒見過這樣的施成川，看到立國哭，自己也涌出一陣悲傷來。一個死了男人的她，難過不難過的那么重要嗎？看著立國哇哇地哭，張霞也抖著肩膀啜泣起來。
“立國媽，你要走便走吧，看來你是下定決心了，但是立國你不能帶走，我們施家人沒死絕，這個孩子你帶走他就是不對，我們養(yǎng)活一個孩子的口糧還是有的?！笔┯腥拾蚜鴱膹埾忌磉吚^來替他擦著眼淚，一邊哄著立國，一邊對張霞說道。
聽完這些，張霞的啜泣變成了嚎啕大哭，她干脆一屁股坐在臺階上哭哭嚷嚷撒起潑來。
“我張霞怎么就這么命苦啊，我年紀輕輕死了男人不說，你們施家還這樣合起伙來欺負人，孩子不讓我?guī)ё?，我可怎么活呀。媽媽呀，還有沒有天理了……”
“你不要這個樣子，我們都好好說話嘛，再說我們也沒有不讓你走，你是自由的?！币姀埾伎蘖似饋?，幾個大男人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施有禮愣頭愣腦的不說話就那樣站著，施有義瞪了她一眼，壓根就沒打算管，施有仁見狀只得硬著頭皮安慰了她一句，沒想到這一安慰，她哭得更兇了。
“你們這就是明擺著欺負人，我是自由的，自由的也不讓我?guī)ё呶业牧?，那可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p> “老三，你盯著她，我和老二先把立國帶上去，先讓他吃口飯，不然別把孩子餓著。正好媽也在上面，讓媽哄哄立國。”
“唔，好吧?！?p> 施有仁和施有義帶著立國去了施有義家里，施有禮站在張霞旁邊看著她，也不說話，張霞還是一直哭，一邊哭嘴里一邊念念有詞。就這樣，張霞哭了兩個鐘頭，施有禮在院子里站了兩個鐘頭，張霞哭完了回了屋子睡覺去了，也沒有走，她的包袱還扔在院子里。施有禮看張霞進了屋子，彎腰撿起那包袱進了另一間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