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愛華擺明了要拿小夢出氣,你現(xiàn)在去找她求情只會把自己也搭上,說不定還會連累小夢被欺負(fù)的更慘。這口氣她是一定要出的,等她出完就好了?!?p> “小夢會受不住的?!?p> 王嬸咬緊了牙關(guān),撇開眼不敢再去看雨幕中那個抱成一團(tuán)的瘦小背影。
密密麻麻的雨線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張巨大的網(wǎng),她就像被網(wǎng)套住的昆蟲,無處可逃。
雨下了,又停了。
天黑了,又亮了。
瑟瑟秋風(fēng)吹在濕潤的身體上比寒冬臘月還要寒氣逼人。
鼻尖傳來近在咫尺的青草香,幾株倔強(qiáng)的小草從石板縫隙間生長出來,被大雨侵襲后,越發(fā)頑強(qiáng)的挺直了腰桿。
吳夢已經(jīng)感受不到身體的存在,聽不到聲音,睜不開眼睛,只有那淡淡的草香若有若無的飄來,很快又失去了意識。
日落,日又升。
整整兩天,孫大夫和何令珍一直趴在角門上等著王嬸來告訴他們吳夢的情況。
何令珍已經(jīng)悄悄抓了藥回來了,一回來就得到吳夢被趙愛華帶走得消息,又愧疚又擔(dān)心。
前天下了大雨,她在雨里跪了一天一夜,這些他們都知道。
門對面?zhèn)鱽砉室夥泡p得腳步聲,孫大夫一下就聽出是王嬸,迫不及待得壓低聲音問。
“王嬸,小夢怎么樣了?你去看過她沒有?”
許久都沒有聽到回答,卻傳來細(xì)微得抽泣吸鼻聲,孫大夫一下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小夢渾身滾燙,人都燒糊涂了。我想去找季貞少爺求情,但趙愛華防著我,不準(zhǔn)我進(jìn)二門,我現(xiàn)在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p> 王嬸沙啞著哭腔,捂著嘴低聲啜泣。
孫大夫怔了一會,突然破口大罵,“去你娘的趙愛華!我跟你沒完!”
孫大夫氣沖沖得跑回院子找來斧子,渾身都在冒火,對著角門高高得舉起了手臂,用力劈了上去。
哐——
一聲巨響,老舊的木門上劈出了一條口子。
孫大夫已經(jīng)失控了,將嵌入木門的斧頭拔出來,又重重劈下去,才劈了兩下就滿頭大汗,卻絲毫感覺不到累,心里只有等著他去救得小夢。
孫大夫不停得罵著趙愛華,將一輩子的臟話都罵完了。
“孫大夫,我來,我力氣大?!?p> 何令珍要去搶孫大夫的斧頭,孫大夫罵罵咧咧著就是不放手,他只得另外找了把鋤頭,兩人你一下我一下,配合默契得砸起門來,不一會就將門砸出了個大洞。
主宅大門的士兵被驚動,傳來嗒嗒嗒的皮靴聲。
其中一個士兵舉起槍瞄準(zhǔn)門洞里的兩個人,警告道,“住手,再不住手開槍了!”
揮著農(nóng)具的兩個人視若罔聞,砸門的動作沒有絲毫遲緩。
王嬸嚇得渾身發(fā)熱,頭上都冒出了汗,舉著雙手不停喊,“別開槍,別開槍?!?p> 舉槍的士兵將槍口瞄準(zhǔn)一些,突然身后傳來一個清麗卻威嚴(yán)的聲音,“誰敢在我家開槍!”
兩個士兵都是一驚,一轉(zhuǎn)身,猝不及防的便被人卸了槍。
兩人定睛看時,卻發(fā)現(xiàn)對方是個年輕的女人,風(fēng)塵仆仆,秀氣的臉上帶著冷意,兩只手里各握著一把槍頭,槍托杵在地上。
“你是什么人!”
士兵驚呆了,何令珍也驚掉了下巴,沒想到一身書生氣的姑姑居然會有這樣利落的身手。
被卸槍可是天大的恥辱。
兩個士兵默契的一齊向女子發(fā)難,卻被對方用槍托砸中肩窩踢倒在地上,動作干脆利落,根本不是對手。
“叔利小姐您可回來了,求求您救救小夢吧。”
王嬸癱坐在地上激動的又哭又笑,整張臉被鼻涕眼淚涂抹的一塌糊涂。
何叔利抬起槍托一個用力將角門上的鎖砸開,把跨院里的人放了出來,一句話也沒說,轉(zhuǎn)身就往二門方向去。
孫大夫和何令珍緊跟在后面,斧頭和鋤頭還沒有扔掉,氣勢洶洶的樣子像是欲赴沙場的戰(zhàn)士。
趙愛華正在屋里畫眉,突然外面?zhèn)鱽硪宦暰揄懀瑖樀盟忠欢哙?,眉筆一下劃到了太陽穴。
趙愛華氣沖沖的從屋里跑出來,正要破口大罵是誰弄出那么大動靜,猛然對上何叔利冰冷的目光,背上頓時生出了冷汗,眉筆咔擦一聲掉在了地上。
“何叔利,你怎么回來了,你想干什么!”
何叔利就那么隨意的站在遠(yuǎn)處,身體纖細(xì),渾身卻散發(fā)著強(qiáng)大的迫人氣勢,讓人無法忽視。她托起手里的一把槍,槍口對準(zhǔn)趙愛華。
趙愛華嚇得大叫一聲,雙手下意識的舉過頭頂,臉色慘白。
在東屋喝酒的士兵聽見動靜看過來,瞧見何叔利槍口對著的方向,立馬全部沖了出來,如臨大敵的瞄準(zhǔn)了二門口的四個人。
身后屋里,酒碗被扔在地上,傳來一片清脆的啪啦聲響。
“去救人?!?p> 何叔利對身邊的人說著,無視東屋那群黑洞洞的槍口,眼睛始終盯著隔著院子的趙愛華,沉穩(wěn)的眼神與以往截然不同。
王嬸帶著孫大夫和何令珍從槍口下跑過,去了后院的雜物間。
吳夢渾身蜷縮成一團(tuán),整個人就像個火球,已經(jīng)沒了意識。
何令珍把她背在背上,三人立馬將人送回跨院。
路過正院時,孫大夫回頭看了趙愛華一眼,那一眼包含著說不盡的冷意。
何季貞邊穿著衣服邊從臥室里出來,看著院里劍拔弩張的氣氛,順著所有人緊盯的方向看去,整個人一下子定住了。
“三姐——”
何叔利扔掉了槍,一步步的走向他,在走廊臺階下停住。
“季貞,你終于回來了。”
緊繃的氣氛在這聲溫柔而歡喜的聲音中消散。
何叔利圍著何季貞打量了一遍又一遍,一直以來壓在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了地。
堂屋里現(xiàn)在只有他們姐弟二人,何季貞略顯拘謹(jǐn),時間產(chǎn)生了生疏,卻沒有抹去幼時的情誼。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這小子,為什么現(xiàn)在才回來,也不給家里傳個消息,你知不知道三姐很擔(dān)心你?!?p> 何叔利還像小時候一樣想要摸他的頭,伸出手臂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長大了,比自己高了一個頭,已經(jīng)夠不到了。
“對不起,你最無助的時候三姐沒能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