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多有哀愁,離別實屬常態(tài)|
“帝瑤光!你是不是又偷偷溜下山喝酒去了?”
從山腳都能聽到掌門師兄咆哮的聲音,想必瑤光師姐下山喝酒又被抓包了。
“死暮白你丫的跟誰倆呢!兇什么兇,又不是第一次了,至于這么大驚小怪的嗎!”瑤光師姐向來最是放蕩不羈,像匹野馬,經(jīng)常闖禍,師父在時,就沒少讓師父給她擦屁股善后,如今師父不在了,掌門師兄可就倒了大霉。
“好了師兄,你別說師姐了,反正沒出事,這都算好的了?!睅熃闫饺绽飳ξ叶嘤姓辗鳎乙苍撜境鰜頌樗f幾句話。
“離燕!你竟然還向著她!好啊,一個個的翅膀都硬了是吧,統(tǒng)統(tǒng)給我禁足一個月!”
一個月,對我而言只要安心修煉很快就過去了,可對師姐卻是極殘忍的,她哪里待得住啊!
“死暮白你還敢關我禁閉?!你信不信我把你最寶貝的白玉蘭砍下來做板凳!”
師姐自是不愿被關禁閉的,師兄也斷沒有這么狠心,最后只關了我們?nèi)?,說是小懲大誡。
“師姐,你和你那凡人夫君過得怎么樣啊?”我對凡人好奇極了,長這么大都沒下過幾次山,師父說凡人最是可怕,我修為又低,下了山只怕是有去無回。
“你說阿忱啊,他還是老樣子,喜歡在竹林里練劍,這次我下去的時候,他還做了我最愛吃的梨花酥,可香了呢!”師姐應該是很愛他的,每每談及阿忱,師姐總是笑得合不攏嘴,眼里閃爍的星星比望天臺上的還要耀眼。
“師姐真是好福氣,能得這么一位如意郎君,如此心地善良的凡人,這世上當真存在嗎?”
“離燕,你就是太相信師父的話了,山下可好玩了,有許多山上沒有的新奇玩意兒,凡人也沒有師父說得那么壞。”
她看著我半信半疑,說道:
“干脆等哪天我下山時帶上你,帶你去看看山下凡人的熱鬧,我跟你說…”
“我修為太低了,怎么護得了自己的周全呢?還是不給師姐添麻煩了吧?!?p> “害,小離燕你就是太自卑了,你好歹也算是咱們?nèi)f古仙門的三大仙尊之一啊。”
但,我只是個金丹啊…
還不及師兄的十分之一,更別提師姐…
“可師父說了下了山不到萬不得已不得使用仙力。”
“唉呀師父說師父說,我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師父話這么多呢?你也別認死理了,跟著師姐,師姐還能讓你吃虧嗎?”
“再說了,就算用了仙力又怎樣?難不成師父還會從土里蹦出來,從天上飄下來罰你:小離燕~你又不聽話了是吧~”
三日后,我?guī)е鴰煾附o的輕陰,跟著師姐從后山溜了下去。一路上我總覺得身后有一雙眼睛盯著我們,但轉(zhuǎn)過身,又什么都沒有。
“阿忱?阿忱?”院子里一個人也沒有。
“許是又到竹林里練劍去了。”
“師姐,這是什么?”我指著門上掛著的玩意兒。
“哦,這個啊,好像是阿忱做的,說是辟邪的,”師姐一邊給我倒茶一邊說,“要真有邪祟,這玩意兒指定沒我有用,哈哈。”
我總覺得這東西有些怪異,卻又說不上來哪里怪,“師姐,這個圖案我好像……”
“姑娘對除魔符感興趣嗎?”
正說著,一男子持長劍而來。步履輕盈,如有清風,白衣飄飄,劍目星眉,真真是個道骨仙風的凡人。
“阿忱你回來了。離燕,這是姜忱。”師姐挽上了他的手臂,“阿忱,這是我的妹妹離燕。最近天氣轉(zhuǎn)涼了,你少去竹林里練劍,聽到?jīng)]有?!?p> “好,都聽你的。”姜忱拍拍她的手,笑得燦爛。
“對了,我記得離燕你的劍術不錯吧,要不你倆比一場?”
“啊?我怕……”傷著他。雖說我修為不怎么樣,但是他終究還是個凡人,萬一輕陰傷著他,師姐會弄死我的。
“無妨,姑娘大可一試,在下雖劍術不精,但還沒到打不過女子的地步?!边@個姜忱,口氣倒是不小。
我輕拍劍鞘,輕陰應聲而出。
“請賜教?!?p> 這個姜忱,當真是不容小覷,竟連連接下我十幾招。這穿云劍法是師父一招一式親自教于我的,別的不敢說,這劍法我稱第二,無人與我爭第一。
我們來來回回過了幾十個回合,終于讓我找到了他的破綻。一個飛身,我比他快一步出招。
“承讓。”
“恕姜某眼拙,姑娘的劍術竟如此了得?!?p> 我的眼里閃過一絲精光。
雖然我勝了,但我知道,這個姜忱的身手與我不相上下,甚至可能在我之上…
這家伙,絕不簡單!
飯后,師姐帶我回了仙門,臨行前我看了姜忱一眼。
不管他是誰,至少,他不會傷害師姐。
剛翻過窗戶,屋子里的燈全亮了。
“完蛋……”我暗道一聲不妙。
“凡間很好玩是吧?!睅熜值恼Z氣像是喝了一大碗冰水?!澳莻€姜忱是怎么回事?”
d(?д??)?。?!
“你怎么…我明明隱藏了氣息的?!?p> “你的修為在我之上,我自是找不到你,但離燕的氣息可太好找了?!?p> -_-||扶額,終究是吃了修為的虧。
“快說!那個姜忱…”
“我們成親了。”
我眼睛都快跳出來了,師姐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一并說出來了嗎!
“我愛他,他也愛我,我們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
“瑤光,這不是愛不愛的問題。”
“他是凡人,他會生老病死,等他死的那一天,你怎么辦?”
“我絕不獨活。”
這句話,別說師兄了,連我都嚇得差點沒站穩(wěn)。它像一支利箭,刺破空氣,直指師兄的心臟。
“那我怎么辦?”師兄雙眼通紅,哽咽著,“你死了我怎么辦?!?p> 等等等等,這是什么鬼啊!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該知道的…我不會被師兄滅口吧!
“自是為了你的仙門你的大道你的浮世蒼生而活。”
“瑤光,你…”師兄微弓著身子,或許這一刻,他真的想成為一個斷絕七情的“仙”。
師姐拂袖而去。
我與師兄坐在望天臺,他抬頭遙望數(shù)不盡的星空。
“離燕啊,你愛過別人嗎?”我本想安慰安慰他,結(jié)果他一句話給我問破防了。
我點點頭,抿一口玉蘭陳釀。
“那你應該能體會我現(xiàn)在的心情吧?!?p> 我搖頭,“我與你不同。”
“我愛上了不該愛的人,他死了,而他至死都不知道我愛他?,F(xiàn)在,多了一個你。”
“你也愛上了凡人?”
“不,我愛上了神。”我灌一口酒,“他總是一副清高,縱使我手段用盡,他也不曾動搖過一絲一毫。我每每看著他,一個人坐在月下,任憑風吹他的白發(fā),我就痛恨自己,不爭氣?!?p> “那,他是怎么死的。”
“一個早晨,我喂他吃我做的花羹,他就在我的眼前,一點一點的,化作了煙。”
師兄一下子站了起來。
“離燕,你可知道?!?p> “神祗動情,必作灰飛。”
“而且,在我的認知里,這四海八荒,只有師父成神了?!?p> 自那以后,很長一段時間,師兄都沉默寡言,再沒過問師姐的行蹤。直到有一天,師姐在哪里都找不到姜忱。
“暮白,你把姜忱藏哪去了?”師姐手持殘煙,氣勢洶洶地闖進來。
害,怎么想什么來什么。
“師姐,”我見師兄遲遲不開口,“師姐你先冷靜一下,我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同你說。”
“冷靜個屁,你們合起伙來拐走我夫君,你要我怎么冷靜!他不過是一個…”
“一個什么?凡人嗎?”沉默許久的師兄說。
“呵呵,他是魔啊!”
“你在說些什么昏話?”
“那你看這是什么?!睅熜帜贸鲋澳莻€院門前的掛件,“這是魔族特有的法器,傳音符?!?p> “你以為為什么你每次去他都在竹林里?!?p> “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騙我!師兄,我不見他了,我從今以后再也不見他了,你把他還給我吧。”
這是她第一次喚他師兄…
“此時此刻,你的好夫君應該在魔域?!?p> 師姐雙眼通紅,提起長劍沖了出去。
“師兄,這會不會太殘忍了?!?p> “長痛不如短痛,她遲早要面對的。”
師姐三天三夜沒回來,不久后,我們收到魔族的請柬:魔王姜忱與瑤光上仙大婚。
師兄真的發(fā)怒了,他拿出了許久未用的千軍劍,召集仙門所有弟子,一路殺進了魔宮。
“帝瑤光!你當真要如此執(zhí)迷不悟嗎!”師兄懸于高空之上,冷冽地對著一襲紅衣的師姐說。
“暮白,你今日若敢動他一絲一毫,我死也不會放過你。”
我沒有參與此戰(zhàn),只是在后方治療受傷的弟子。
我看著血流成河的魔域,四處都是尸體,有仙門弟子,也有魔族弟子。
突然,一束光刺破云層。
師兄用元神為祭,操縱千軍刺向姜忱。
這一擊,無人可以抵擋,而師兄也會魂飛魄散。
“不要!”我與師姐的聲音重在一起。
然而千軍刺入的是紅衣的胸膛。
“瑤光!”
師姐。
死了。
不可一世的師姐,死在了師兄的劍下,愛人的懷里。
整個萬古仙門,經(jīng)此一戰(zhàn),元氣大傷,曾經(jīng)的三大仙尊,也只剩我一人。
我為了處理門中事務,三天沒有合眼。
我獨自坐在望天臺上,就像那晚和師兄坐著一樣。
我喝著玉蘭陳釀,口中苦澀,苦得我眼淚流。
“師兄,師姐,你們回來看看離燕好不好?!?p> “離燕過得好苦?!?p> “師父我好想你…”
我趴在地上,在無邊星空下,半夢半醒間,隱約聽到了一聲:
“乖,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