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夷閣內(nèi)
高大的柳樹下,置一席檀木案幾,案幾上僅放著一盞紫砂壺和幾個茶盞,和煦的陽光從葉隙間灑落,光影斑駁,點點微光閃動,案幾前一白衣男子單腿屈起而坐,似墨長發(fā)高挽垂于腰間,幾縷發(fā)絲懶懶散散的隨微風(fēng)拂動,一雙如墨眼眸深邃迷人,清俊的眉宇間難掩清冷孤傲,男子微微靠著樹干,手執(zhí)茶盞輕抿著,舉手投足間透著幾分散漫。
“師兄……師兄……不好了……不好了……”不遠(yuǎn)處琉亦高喊著往此處疾奔。
聽聞到呼喊聲的冥炎卻未抬起頭,而是低下頭拿起桌上的茶盞砌了杯新茶,待琉亦跑到跟前也未曾抬起頭來。冥炎伸手將新砌的茶放到琉亦身前,又轉(zhuǎn)首為自己續(xù)上了半盞茶,慢慢品茗起來,臉上仍是云淡風(fēng)輕的神情。
“這次又是什么事?”過了半晌冥炎才放下手中的茶盞,抬起頭望向已經(jīng)漲紅臉,大口喘著粗氣的琉亦問道。清冷的慵懶之聲伴隨著和暖的清風(fēng)別樣的動聽。
琉亦扶著雙膝深深地吸了口氣,拿起案幾上的茶盞,‘咕咚’一聲飲了下去,好不容易緩下來才急急開口道:“師兄,那個壞女人派人來了,她們還要對你……”
“我又沒做什么,你跑這么快做什么?”琉亦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跟過來的心煙兒隱含笑意的聲音給打斷了。
琉亦猛地轉(zhuǎn)過身,瞪大眼望著走過來的心煙兒,抬手指著心煙兒顫道:“你……你……你……”可還沒你出個所以然來呢,心煙兒就已經(jīng)徑直走到案幾旁,沖著琉亦微微一笑,又轉(zhuǎn)首低頭望向正在把玩茶盞的冥炎,依舊的素衣容顏,依舊的懶散淡然,十年前的點滴仿若走馬燈一般在腦海中旋轉(zhuǎn)。
潔白的玉手隱于袖中,雙手緊握,白皙的指節(jié)似要滴出血來,但表面卻看不出絲毫緊張,嘴角始終掛著如沐春風(fēng)般的笑意。
而此時冥炎也抬起頭審視著心煙兒,四目相對,望向那雙澄澈的眼眸,一絲熟悉感自心間劃過,似時隔千年的等待,又似久別的重逢,目光掃過,瞥見心煙兒發(fā)間那支晶瑩剔透的碧玉簪,冥炎微微一怔,卻轉(zhuǎn)瞬即逝,不易察覺,轉(zhuǎn)而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不明所以的笑意。
“師兄,就是她,她就是那個壞女人派來的?!绷鹨嗖⑽床煊X到冥炎眼中的變化,一個激靈便跳到冥炎身側(cè)指著心煙兒大叫道。
冥炎對琉亦的話并未理睬,只是淡淡望了眼面前的人,又低下頭,為自己續(xù)了半盞茶,輕抿著,過了半晌,才輕輕轉(zhuǎn)動著杯盞,低眸望著杯中慢慢浮動的茗,緩緩開口道:“不知姑娘,來我滄夷閣所謂何事?”
心煙兒面對冥炎的淡漠,心中不禁有些失落,定睛望著冥炎,漸漸將笑意隱了去,正色道:“還債”。清亮的聲音響徹在寂靜的院中,普通無奇的兩個字卻隱含著太多的意義。
“還債?你欠我?guī)熜皱X了?欠多少?多嗎?多的話……”琉亦一聽錢,兩眼便開始放光,忙將頭從冥炎身側(cè)探出來,可話還未說完,便被冥炎伸手擋了回去。
冥炎放下手中的杯盞,微微抬起頭,指節(jié)分明的手支撐著下頜,定睛望著面前的心煙兒,淡漠的目光中含著不明的意味。清風(fēng)自兩人之間吹過,兩人四目相對,久別的過往緩緩撥動著心中的那一汪碧水,泛起輕輕地漣漪。
許久,冥炎開口對身后的琉亦道:“亦兒,帶她去客房?!?p> 琉亦一怔,不解的看向冥炎,此時冥炎已恢復(fù)了平時淡然的常態(tài),低下頭繼續(xù)飲起自己的香茗。琉亦雖然對心煙兒的身份還是很懷疑,但在錢與師兄命令的雙重壓力下,縱有千般不解,萬般不愿,還是乖乖聽從吩咐。
琉亦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從冥炎身側(cè)走出來,對著心煙兒長嘆了一聲:“走吧”。
心煙兒輕輕一笑,微微扶了身:“有勞小師弟了?!?p> “喂,誰是你師弟,不要亂叫?!绷鹨啾牬笱鄣芍臒焹?,不滿道。
心煙兒眨了眨眼睛,茫然的問道:“不叫你小師弟,那叫你什么?”
“叫我琉亦大爺”琉亦邊往前走,傲慢道。
心煙兒怔了怔,轉(zhuǎn)而笑著問道。“……大爺?你知道什么是大爺么?”
“比你大的爺”琉亦鄙視的轉(zhuǎn)頭望了一眼緊跟其后的心煙兒,無奈的撇嘴道。
‘噗嗤’一聲,心煙兒不禁掩嘴笑了出來,笑著點了點頭,了然道:“……好吧,琉亦小師弟”
“說了不要叫我?guī)煹芰恕绷鹨噢D(zhuǎn)身瞠目看著心煙兒大吼道。
“好好,以后不叫你師弟了”心煙兒笑著附和著哄道。
琉亦冷哼一聲,也不理會心煙兒,轉(zhuǎn)身便大步向前走去。心煙兒笑了笑,亦跟了上去。
冥炎望著漸漸消失于視野之外的二人,緩緩放下手中的茶盞,伸手接住了飄落在眼前的飛絮,一陣清風(fēng)吹過,輕絮又脫離掌心飛向遠(yuǎn)處,冥炎黯然幽遠(yuǎn)的目光望著漸行漸遠(yuǎn)的飛絮,低聲輕嘆:“終究還是到了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