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葉冷夕的奶奶推搡著出了家門之后,我和葉冷夕都略顯無奈,一時不知道該去干些什么。
“去...轉轉?”我撓著頭,苦笑著說道。
“嗯。”葉冷夕點了點頭,一言不發(fā)。
我于是帶領著葉冷夕在村里到處轉著,直到走到一小片溪流處。
溪流旁寸草叢生,說明我們已經走到了村子的邊緣處,就連周圍的景色也開始變得不同:一棵棵高壯挺拔的常青樹在溪邊微微地隨風晃動、青綠的短草地也輕輕擺動著、而看不見頂處的山則矗立在我們面前。
葉冷夕把手里抱著的書籍塞到我的手上,然后蹲下身子,把兩只小手慢慢地放入流動著的溪水中,看著自己在水中不斷晃動著的倒影,神情平淡又凄冷。
“你身體不太好,還是少碰點冰冷的水。”我低著頭看著她,柔聲說道,言語里盡是關心。
“我身體很好,你不懂。”葉冷夕微笑著說道,但并沒有回頭看我,只是通過臉在水中的倒影來和我對視。
“我想知道?!蔽铱粗褂吃诘脑谒械难劬φf道。
“不行。”她搖了搖頭,并不打算告訴我有關她的事情。
“我們什么時候才可以成為朋友呢?”我表情誠懇地看著她,說道。
“如果可以的話,永遠都不要。不是因為我不想,而是因為我不能。”葉冷夕又說著些我不太懂的話,但我至少知道了她并不是真的不想和我成為朋友,而是因為一些難言之隱,但又有什么難言之隱會導致兩個人不能成為朋友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你看,時間和生命就像流水一般,不知不覺之中便已緩緩流走,直到你反應過來,才發(fā)現(xiàn)為時已晚?!比~冷夕又說道,輕輕地晃動著水中的雙手,似乎想更清楚地感受水在手上流淌的感覺。
我仍是沒有聽懂她想表達什么,因此也蹲下身子,把她的書籍放在腳邊,然后學著她把雙手放在溪水中感受著。
在手放進水中的一瞬間,我被冰水冷的抖了一下身子,但隨即感受到的就是不斷在指尖和手心中流動著的溪水,頓時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涌入心頭。
“好好地享受人生吧,有的人甚至沒有選擇能享受多久的權利。”葉冷夕這次把頭轉向了我,微笑著說道,但眼里透露出的卻是悲傷。
我似乎明白了點什么,但又似乎什么都沒有明白,只是愣愣的看著她,一言不發(fā)。
“我有那么好看嗎?”她挑了挑眉,問道。
“有,啊,沒有,不對?!蔽尹c了點頭,又覺得這樣說不太好,于是連忙搖頭,但又覺得我是在否認她的顏值,便又打斷了自己。
她抿了抿嘴唇,轉過了頭,眼睛直直地盯著腳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千萬不要喜歡我,千萬。”葉冷夕突然自言自語道,我聽后愣了愣,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走吧,去別處轉轉。”葉冷夕抽回在水中的雙手,站起身子,對我說道。
我點了點頭,也站起身子,把草地上放著的書籍還給她,然后和她一起向更偏離村子的方向走著。
“前面有條山路,我們去看看吧?!痹谧吡艘粫?,我指了指前面窄窄的小山路,跟身旁的葉冷夕說道。
“嗯?!彼c了點頭。
在走進山路的一瞬間,我便聞到了比村中還要清爽的空氣,空氣里似乎還帶著些許的竹香。
山上一片片的全是竹子,青翠的綠竹有的如直桿一般挺立;有的如年邁老人一般彎著竹節(jié);有的還像幼兒園的小朋友一樣剛剛長到像我一樣的高度,看起來特別的脆弱。
隨著一陣風的吹過,耳邊頓時全然是竹葉隨風擺動時悉悉索索的聲音,十分地悅耳動聽,讓人覺得大自然是如此地美、如此地令人流連忘返。
我一時沉醉于其中,等反應過來后,看了眼旁邊的葉冷夕,只見她只是默默的感受著身邊的一切、看著眼前的竹一聲不吭,似乎對這種景象毫無興趣。
只見她徑直走向一根高大的竹子,然后伸出一只手輕輕地撫摸著,隨即緩緩地嘆上一口氣,整個人散發(fā)出的是悲傷、凄涼的氣息,就連竹林中的氣氛也隨之變得悲涼了起來,我只覺得身邊的風都變得更涼了一些,身子便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zhàn)。
“走吧,去前面看看。”她收回小手,背對著我說道,率先走向前方。
穿過了一片竹林之后便是一大片的空曠之地,再向前看到的便是類似懸崖般的巨石,從巨石上可以看到腳下不遠處的村莊。
村莊中的房子由于離我們并不遠,再加上我們現(xiàn)在所處的高度也不夠,所以看到的房子都是較大的,并沒有那種在山頂處看到如螞蟻般大小的房子一樣的感覺。
但眼前豁然開朗,給人一種空曠寂寥之感,再加上巨石旁各種千奇百怪的大石頭。幸好有葉冷夕陪著我,否則讓我一個人在這種空曠之地只會覺得不安與難受。
腳下是結實的泥土,在離我們的不遠處有著一個不知何時被人為加上的一個白色大理石長石凳,看上去與現(xiàn)在所處的自然之景有著些許的違和之感,不過對于我們來說好歹有了個休息的地方,至少比坐在冰涼的石頭上休息要好得多。
我和葉冷夕不約而同地選擇坐在長石凳上打算先休息一番,再做剩下的打算。
她一坐下便翻開自己手里的書,把自己的全身心都投入到書籍中,全然沒有理會坐在她身邊的我。
我瞟了她一眼,沒有選擇去打擾她,而是自顧自地觀賞著無人的風景。
風、云、石、林,沒有一樣是多余的,它們完美地組成了現(xiàn)在令人忍不住感慨的奇特風景,而現(xiàn)在我獨自享有著這一切,心里不免多了些快活之感。
但不知是我太累還是怎地,我竟在不知不覺中靠在石凳上睡著了。
只見眼前逐漸變得黑暗,但沒過多久又變得漸漸地亮了起來,直到我反應過來,眼前的場景卻已經改變了。
我發(fā)現(xiàn)我獨自站在大街上,任風吹著我的亂發(fā)、任雨沖刷在我的身上,只感到全身濕漉漉的,身上特別的難受。
我低著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我的眼中開始變得模糊,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開始哽咽,便忍不住用手抹了抹自己的眼睛,不讓眼中的淚水流淌出來。
我看了看周圍,一切場景既熟悉又陌生,只見天色將暗,我正站在一個大大的市醫(yī)院旁,不知為何對這個醫(yī)院卻有著恐懼與不舍的感覺。
我想走進醫(yī)院里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但我卻邁不開腳步,直覺告訴我里面有著對我很重要的人,但直覺又告訴我不能走進去,否則就再也不想出來了。
我只覺得疑惑,為了確定這是真是假,我甚至用右手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右臉,在一陣陣的疼痛感從右臉處傳來后,我才隱約覺得這是真的,但我知道我只是在做夢,只是從來沒有做過這么真實的夢。
雨越下越大,我一咬牙,便吃力地控制著自己的腿一步又一步地走向醫(yī)院,終于,我走進了醫(yī)院。
醫(yī)院里的燈光特別耀眼,里面的護士來來往往,絲毫沒有在意渾身濕透的我。
我徑直往樓上走去,直覺在一直指引著我,我只是跟著自己的感覺走,直到上了二樓,我停步在了一個病房前,病房的名字是重癥監(jiān)護室。
我緩緩地伸出手拉住門把手,雖然身體一直在抗拒。
直到我緩慢地打開門,再緩慢地走了進去,我看見一個人正虛弱地躺在病床上,用呼吸機緩緩地呼吸著。
“....?”那個人看見了我,然后和我說了些什么,我卻一個字都沒有聽清,只覺得眼前開始變得越來越明亮,直到全是白色。
畫面一切,我又發(fā)現(xiàn)我正站在人群中,人們穿著白白的孝服,不知是為誰而舉辦喪禮。
這個場景我很熟悉,好像就是在我現(xiàn)實中所處的鄉(xiāng)下,我們此時都站在某個山腰上,老遠處擺放著著一個通黑色的棺材。
我也穿著白色的孝服,站在人群的邊緣,面色平淡又蒼白,只覺得腦子里空空的,心里特別的難受。
人群的最前方開始傳來中年婦女的哭聲,聲音嘶啞且悲慘,讓許多人聽了都忍不住去擦拭自己的眼角。
而我,沒有絲毫的舉動,只是呆呆的站著。
這時一陣冷風吹來,我眼前一黑。
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
我緩緩醒來,差一點就分不清現(xiàn)實與夢境了,直到看見旁邊的葉冷夕。只見她仍自顧自地看著書籍,從頁數上來看已經看了有一半了。
“我們休息了多久?”我忍不住問道。
“二十分鐘。”她沒有看我,只是瞟了一眼手上的黑色小手表,淡淡地說道。
才二十分鐘嗎?可我只覺得我在夢里待了好幾個小時。
“時間不早了,差不多該回去了?!比~冷夕關上手里的書,站起身子說道。
“嗯。”我木訥地點了點頭,一下子還是沒有從夢里緩過來。
“你睡傻了嗎?”她見我眼神呆滯,于是拉著我的手臂,把我從位置上拉了起來。
感受著她的力氣并不算小,我這時才相信她的身體原來真的挺好的,但又為何臉色卻一直這么蒼白呢?
我被她拉了起來之后,她便立即把手縮了回去,率先離開。
我于是連忙跟上。
在回到竹林里的時候,我們與葉欣和李曜相遇了。
“誒?”葉欣見到了我們,感到十分驚訝,眼睛卻盯著葉冷夕。
“你好,我叫葉冷夕?!比~冷夕淺淺地露出一絲微笑,但笑容并不算美,只是透露出些許悲傷。
“你好,我是葉銘的表姐,我叫葉欣?!比~欣燦爛地笑著,介紹著自己,和葉冷夕的笑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李曜。”葉欣旁邊的李曜語氣冷淡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看起來對葉冷夕沒有任何的興趣。
“姐,你怎么在這?”我問道。
“怎么,就你可以在這?”葉欣撅著嘴說道,看起來對我的話不太滿意,又湊到我的耳邊,問道:“這個女生是誰?。俊?p> “她也是我們村子里的。”我也湊到她的耳邊,說道。
“我們村的?你不會和自己有血緣關系的人有戀情吧?”葉欣微微地皺著眉,小聲跟我說道。
“我祖輩不是這個村子的?!比~冷夕聽見了這句話,開口道,但并不是為了葉欣的那句話而解釋,只是陳述著事實。
“原來是這樣?!比~欣聽后舒了一口氣,我也忍不住舒了一口氣。
“時間不早了,回去吧。”李曜站在旁邊說道。
“嗯嗯,我們一起走吧。”葉欣聽后點了點頭,于是我們便一同下山。
在走到山腳下后,我和葉冷夕便分別了。雖然我很不舍,但葉冷夕好像并不在乎我們的分別。
等到葉冷夕一個人離開,葉欣才和我說道:“她有點冷淡。”
“她是裝的。”李曜站在葉欣的旁邊不屑道。
“哥,我知道?!蔽艺f道。
“她的臉色不太好啊,是不是身體有什么問題啊?”葉欣好奇地問道,但言語里有著些許的關心。
“我不知道,她不愿意和我說?!蔽覔u了搖頭,說道。
“那你們現(xiàn)在是什么關系啊?”葉欣一邊走著一邊又問道。
“連朋友都還不算?!蔽覈@了一口氣,郁悶地說道。
“誒?那你喜歡她嗎?”葉欣又壞笑了一聲,搭著我的肩問道。旁邊的李曜無奈地看了她一眼。
“姐,你別亂說好不好?!蔽夷樢患t,連忙說道,葉欣則把手縮了回去,嘿嘿了兩聲,似乎已經看穿了一切。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大聲地說道,臉色更紅了。
“行行行,你自己看著辦。”葉欣笑了笑,居然主動結束了這個話題。
在走到我們的爺爺奶奶家后,李曜就跟我們短暫分別了,至少葉欣是這么認為的。
由于我們難得的來到了爺爺奶奶家,爺爺奶奶特別的高興,一個勁的說我又長高了、姐又長漂亮了,然后中午又做了一大桌的美食,讓我看了都胃口大開,忍不住去狠狠地吃上三大碗飯,當然這是不合實際的。
在吃完飯后,我就已經忍不住又要去找葉冷夕了,我今天一定要和她成為朋友,要親口聽她承認!
“你上次還一個勁地說自己沒有喜歡的人,所以你果然是在騙我嗎?”葉欣見我要走,突然堵在我的面前,想起了什么似的,神情幽怨地說道。
“哪,哪有!我昨天才認識她的好不好?”我急忙說道,要是不趕緊解釋的話,我怕我會被她打死。
“行,我信你一次,但你上次qq把我拉入黑名單是什么意思,你好好解釋一下。”葉欣冷笑了一聲,說道,在說的同時已經用手拉住了我的一只耳朵,開始緩緩地加大力度。
“痛痛痛痛痛,姐你放手啊,耳朵都要揪下來了!”我吃痛地說道,差點都要跳起來了。
“哼!你就去找她吧,去了就別回來?!比~欣放開拉住我耳朵的手,為難我道。
“?。繛槭裁窗??!”我忍不住抗議道。
“要不我把你的黑名單取消了?”我又試探性地說道。
“誰需要?。『?!”葉欣聽后更生氣了,環(huán)抱著雙臂,生氣地哼了一聲。
“姐,我錯了,你今天就放我一馬吧,我下次一定不會這么做的,我保證!”我舉起手嚴肅地發(fā)著誓,只盼她能早點放我離開。
“哼!帶上手機,等一下還要一起去掃墓。”葉欣聽后臉色才好了一點,但仍然有點生氣,于是把我的手機用力地遞到我的手上。
“嘿嘿,我走了?!蔽覔现^笑了一聲,便急忙離開。
我沒有心情慢慢地走到葉冷夕的奶奶家,于是又跑著步來到她奶奶家的鐵柵欄前。
見鐵柵欄并沒有上鎖,我便徑直走了進去。
只見葉冷夕正坐在小院子里的石凳上,這次她沒有看書,而是用細長的手指滑動著屏幕,看著什么十分認真。
我笑著坐到她的旁邊,把頭湊過去想看看她在看什么。
“干嘛?”她見我把頭湊過來,于是把手機屏幕一關,問道。
“加個qq好友吧?微信也行!實在不行告訴我電話號碼也可以?!蔽铱焖俚卣f道,只希望她能答應其中一樣。
“都不行?!比~冷夕回絕道。
“你怎么又來了?”她說完后又不解地看著我問道。
“我想看到你。”我笑著說道。
“說了不要喜歡我?!比~冷夕聽后皺了皺眉頭,跟我認真地說道。
“你不告訴我原因,我就會喜歡上你?!蔽宜V鵁o賴,說道。
“你...”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嘆了一口氣,神情里盡是無奈。
“你如果答應我永遠不要喜歡我,我就答應和你成為朋友?!彼郎厝岬馗艺f道,語氣里有著些許的無奈,難道她就這么希望我不喜歡她?是我太差勁了嗎?還是她不喜歡男的?額,最后一個還是別瞎想了...
“真的?我答應你!”不過我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和她成為朋友再說,至少這樣我們便親近了一些!
“唉...”她可能覺得自己根本擺脫不了我,或者說真的害怕我會喜歡上她,所以才出此下策。
當然對我來說才不是下策呢!
“嘿嘿?!蔽乙娮约汉腿~冷夕終于成為了朋友,便笑得更開心了。
“你也是我學校的嗎?”葉冷夕突然對我問道。
“我?我不是。”我搖了搖頭,頓時覺得沒有和她在一個學校有點可惜,早知道當時就跟姐考一個學校了,不過那個學校離我家也太遠了,上下學特別的不方便,這也是我沒有選擇它的原因。
“你比我小一歲吧?”葉冷夕想了想,又說道。
“誒?你和我姐是一個年級的?”我驚訝地說道,我還一直以為她和我一樣大呢。
“那你就更不能喜歡我了,因為我不喜歡比我小的男生?!比~冷夕微笑著跟我說道,時刻提醒著我不能喜歡她。
“我...”我不知到底該怎么回答,因此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反正你已經答應了我,只要記得遵守承諾就行了。”葉冷夕沒有給我選擇的權力,直接說道。
“啊...好吧。”我只好先點了點頭,答應道。
之后我沒有和她待多久就離開了,因為下午還要去山上掃墓,而掃完墓就差不多要傍晚了,天色開始變暗,也不方便再去找她。
雖然我們今天只是短暫地相遇,但至少我們之間的關系更近了一步。
我們,終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