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折枝芙蓉

　　臘九園內(nèi)，宴會還未開始，朝廷命婦們，相互寒暄著，一派和諧。

　　“賢妃娘娘來了。”四下靜寂。

　　“臣婦見過賢妃娘娘?！?p>　　賢妃領(lǐng)著臨皎皎坐下，神色淡淡，“大家不必多禮?！?p>　　算來在座的也十幾年未見過賢妃本人了，若不是大皇子要選妃了，賢妃也不會出現(xiàn)在眾人的視野。

　　今日一見，賢妃依舊是當(dāng)年風(fēng)華，在座的都是婦人，不免有些嫉妒。

　　“玉清郡主生得越發(fā)俊俏了！”說話的夫人是榮親王新娶的榮親王妃。

　　臨皎皎不好意思的說道：“多謝伯母夸贊?！?p>　　有一位婦人對著榮親王妃說道：“王妃，臣婦記得玉和郡主好像是和玉清郡主一樣的年紀吧？”

　　榮親王妃臉色僵了僵，“是。”

　　“怎么沒瞧見玉和郡主來呢？”

　　“她還沒到年紀呢，來這干什么！”榮親王妃不高興地扯了扯帕子，語氣有些尖酸刻薄?，F(xiàn)在和誰說話左右都離不開那個小蹄子，到時候自己給王爺生一個小世子，看誰還會提她那個郡主了！

　　眾人瞧了瞧臨皎皎，玉清郡主不也沒到年紀，不還是來了。

　　“也是，畢竟沒有皇上的旨意呢?！?p>　　“各位都在說什么呢？”皇后一襲鳳冠霞帔踏步而來。

　　素淡和善的宣定候夫人笑道：“皇后娘娘，我們是在說今年的臘梅是不是又要送出宮幾株了，想當(dāng)年，皇后娘娘家也得了一株臘梅呢?！?p>　　凡是在佳人宴上覓得佳緣的，都會得到一株臘梅樹。當(dāng)年今日，當(dāng)今皇上啟揚帝便是在臘九園與皇后結(jié)下良緣。

　　想起舊事，皇后開懷道：“如今那臘梅樹還種植在本宮在宰相府的閨閣中，前幾日本宮的侄兒捎來幅畫，畫的正是那臘梅，神姿動人，望而生香，想來也是一個好兆頭?！?p>　　宣定候夫人道：“下次臣婦去拜訪宰相府的時候，一定要去瞻仰瞻仰皇后娘娘的臘梅樹，好讓吾兒求得一樁好姻緣?！?p>　　有夫人獻媚道：“聽說皇后娘娘的哥哥回來了，真是一件喜事?！?p>　　皇后揚了揚眉頭，“家兄回到都中任職，都是皇上的旨意。”

　　“是是是，皇上定是極為愛重皇后娘娘，知道丞相年老無人幫持，特意召回皇后娘娘的兄長回都城輔佐皇上?！?p>　　面對眾人的阿諛奉承，皇后自是十分愉悅，轉(zhuǎn)而看向賢妃，體貼地說道：“妹妹久居宮中，若是有什么不適應(yīng)的，盡管告訴本宮。”

　　周身聒噪，對于獨自生活了十幾年的賢妃來說，極其不適。

　　賢妃抿了抿朱唇，神色淡淡，“臣妾多謝娘娘關(guān)懷?！?p>　　看到賢妃那張如玉的臉，皇后想起自己眼角的細紋，心中哀嘆，歲月催人老，松柏卻常青。

　　敬太后是最后來的，皇后忙扶著雍容端莊的敬太后坐在上座。

　　“皇后啊～哀家可是來得晚了？”

　　“那有，母后來的剛剛好?！?p>　　宣定候夫人說道：“是啊，太后娘娘，臣婦這早膳都沒用，就等著您來了好讓臣婦填填肚子。”

　　“你呀！”敬太后眉開眼笑，“哀家可得讓金妍盯著你把你桌上的吃食都給用完了！不然有你好看！”

　　宣定候夫人捂嘴笑道：“好太后娘娘，您可別讓金妍盯著臣婦，不然臣婦還以為您饞了臣婦桌上的吃食呢！”

　　敬太后氣笑：“你個死丫頭，你今個兒不吃完，就別出宮了！”

　　“那感情好，臣婦今個兒就住太后娘娘那，不走了！”

　　眾人對此場景，早已見怪不怪了，宣定候夫人是敬太后外祖家的外甥女，自然得敬太后歡心。在這之前，還有榮親王的發(fā)妻，是敬太后的親侄女，只可惜去年病世了。

　　宣定候夫人說道：“玉和郡主住在太后娘娘那，不如讓玉和郡主去臣婦家住著，和臣婦家姑娘一同教養(yǎng)?！?p>　　榮親王妃連忙說道：“哪里需要勞煩夫人，臣婦是玉和郡主的嫡母，該由臣婦來教養(yǎng)才是?！?p>　　“哀家還沒老，我們芃芃不需要一個外人去教養(yǎng)?！?p>　　榮親王妃敢怒不敢言。前榮親王妃死了不到一年，榮親王沒有娶敬太后娘家的姑娘做繼室，而是娶了現(xiàn)在的這位，自然是惹怒了敬太后。敬太后擔(dān)心前榮親王妃的女兒玉和郡主臨芃芃受委屈，更是將玉和郡主接到了宮中常住，極其不待見現(xiàn)在的這位榮親王妃。

　　董太師夫人慢悠悠的說道：“都說這宮里養(yǎng)人，臣婦瞧著不僅玉和郡主在宮里住著，這玉清郡主想必也過猶不及吧?！?p>　　臨皎皎心里早已不高興了，但依舊保持著文靜的姿態(tài)。她又不是聽不懂，一群人趕著說她來參加佳人宴的事，不就是因為她不滿十四歲，惹人眼紅了。

　　眾婦緘言，董太師夫人一向行事囂張，她們可不敢這樣。

　　敬太后冷哼一聲，這幾天芃芃一直在鬧著參加佳人宴，就是因為聽說了臨皎皎可以去參加佳人宴的緣故，今天早上還在鬧騰，敬太后想著就窩火。

　　敬太后不免有些遷怒，對著皇后說道：“皇后，這佳人宴是我們瀛佬國獨有的國俗，自建國以來承辦至今，流傳了不少佳話，你和皇帝不也是？皇家的子嗣，更加是要按照規(guī)矩來辦事。”

　　皇后連忙說道：“母后說的是，臣妾身為一國之母，一定會把孩子們的教育放在首位，讓他們謙卑有禮，知曉進退。”

　　敬太后朝著左右兩側(cè)的屏風(fēng)看了一眼，“都是未出閣的姑娘，是該分席?！?p>　　皇后立刻意會，對著臨皎皎說道：“玉清郡主，大公主和二公主她們都在右席，你且去和右席坐著吧，也好結(jié)交一些閨中小姐們?！?p>　　賢妃說道：“皎皎，你去右席好好坐著便是?！?p>　　臨皎皎只得行禮朝著右席走去。

　　皇后瞧著敬太后神色，笑道：“母后，今年終于有后宮姐妹與臣妾一起參加佳人宴，臣妾當(dāng)真是高興。”

　　“哼！哀家久不見賢妃，賢妃也久不見哀家?！?p>　　皇后一臉關(guān)懷，“是啊，妹妹，你以后可得多出來走動走動才是，母后可是經(jīng)常念著你呢?！?p>　　賢妃直視前方，不曾多看皇后和敬太后一眼，“臣妾雖多年未出去走動，但心里一直都感念著太后娘娘。”

　　敬太后心中有氣，但是看在大皇子的份上，今日場景也不適合發(fā)怒，“皇后，哀家看時候差不多了，就讓他們開始吧。”

　　皇后自知目的不成，便示意宴會開始。

　　接下來適齡男女將在中間的空地上表演才藝，琴棋書畫，隨意發(fā)揮。

　　臨鉞東是第一個上去的，便賦了一首詩。

　　《九園佳宴集》

　　凜風(fēng)迎冬來，蜂黃起生機。

　　皎雪照枝色，獨九園芬芳。

　　疑地上星河，與羿同邀月。

　　在坐佳人許，更襯好顏色。（哈哈，自己扯的。）

　　右席。

　　嚴娣拉了拉諸葛介眉的衣袖，“眉兒，你看大皇子寫的詩真好?！?p>　　身著藕色芙蓉裙的少女，透過屏風(fēng)的縫隙細細地瞧了瞧臨鉞東挺拔的身姿，眼波流轉(zhuǎn)，小聲地對著嚴娣說道：“挺好的?！?p>　　因為臨皎皎半途過來，也不好再調(diào)整位次，臨皎皎便和二公主臨淄川湊了一桌。

　　二公主和善，很是照顧臨皎皎，“玉清堂妹，你在這坐著好好看著便是，不必太過拘束?！?p>　　臨皎皎說道：“堂姐姐，今日得虧你收留我，我就在這里觀望著，你不用太擔(dān)心我的?！?p>　　“那里的話，我們都是一家人?！?p>　　外面?zhèn)鞯溃骸靶ê蚴雷育R煊?！?p>　　緊接著一陣悠揚的笛聲傳來。

　　二公主看向屏風(fēng)外，微微笑了兩下。

　　諸葛介眉對著嚴娣揶揄道：“果真是余音繞梁，三日不絕。”

　　嚴娣不好意思地說道：“你別說了，別讓別人聽見了?！?p>　　“這有什么?！?p>　　臨皎皎聽到后面的談話聲，撇了撇嘴。

　　主席，敬太后看向宣定候夫人，“你家小子可相中哪家姑娘了？”

　　宣定候夫人笑得內(nèi)斂，“皇子公主們的婚事……都還沒有定下來，煊兒急什么?！?p>　　敬太后側(cè)耳聽著笛聲，贊賞道：“世子這淄江賦吹得不錯，讓哀家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哀家隨先帝一同巡游淄江時的場景，波瀾壯闊，氣勢恢宏?！?p>　　“太后謬贊了?！?p>　　宣定候世子齊煊一曲畢，對著臨皎皎這邊的屏風(fēng)拱了拱手，“淄江之美，非一曲可以道也?！闭f罷，便回到了左席。

　　二公主抬起衣袖掩去了剛才一瞬間的失態(tài)，眼神卻明亮了幾分。

　　嚴娣看到齊煊只看向了她這邊的屏風(fēng)，心中雀躍。

　　左席的男子表演結(jié)束后，便輪到了右席的女眷。

　　大公主和二公主在前，大公主臨淄山寫了一首頌揚瀛佬國江山的五言絕句，緊接著二公主畫了一副山河畫，熔山和淄江。

　　敬太后說道：“這兩姐妹齊心，哀家心中真是欣慰?！?p>　　皇后笑道：“山兒和川兒本就是雙生子，自然都是時時刻刻為著家國大義著想。”

　　宣定候夫人連忙說道：“誰家若是能娶得公主，當(dāng)真是三生有幸??！”

　　皇后不露聲色，“山兒和川兒的婚事一切都遵循著皇上的旨意。”

　　諸葛介眉取了琴上臺，抬起纖纖玉手撥動琴弦，目光溫柔且具有感染力，一襲芙蓉花著身，高潔清雅。

　　眾人議論紛紛，“聽說皇上有意將諸葛介眉許為皇子妃?！?p>　　諸葛介眉第一才女的稱呼聲名遠揚，大公主、二公主都稍遜風(fēng)姿。

　　“她彈的是什么曲子？”

　　“好像是折枝芙蓉。”

　　“她今天穿的衣裙上也是芙蓉花?！?p>　　…………

　　賢妃喜芙蓉，路人皆知。

　　臨鉞東看著出挑的諸葛介眉，心中竟生出悔意。

　　諸葛介眉一曲畢，起身行禮，“臣女獻丑了?！北悴槐安豢旱幕氐较?。

　　敬太后識人通透，“這是誰家的女兒？”

　　皇后答道：“母后，是戶部尚書諸葛流的嫡女諸葛介眉。”

　　戶部尚書夫人亦是不卑不亢地起身，“回稟太后，剛才奏琴的正是臣婦的女兒?！?p>　　敬太后頓了頓，和藹地說道：“哀家剛才還在想是誰家的女兒教養(yǎng)得這般優(yōu)秀，如今一見你，也難怪女兒會這般儀態(tài)大方?！?p>　　皇后笑不見底，“臣妾還聽聞都中都稱贊戶部尚書家的女兒‘才逾蘇小，貌并王嬙。韻中生韻，香外生香?！睹诽m佳話》’，今日一見，果真如此。想來諸葛小姐今日彈奏的是折枝芙蓉，穿的又是芙蓉裙，和賢妃妹妹還真是有緣分。”

　　賢妃剛才看了諸葛介眉幾眼，也說不出喜惡，并未接皇后的話。

　　敬太后對諸葛介眉十分滿意，但同樣也知道諸葛介眉今日的舉動就是為了嫁入皇家，此女的智謀定是不差男子。敬太后不禁惋惜皇后所出的嫡子臨鼎北年僅七歲，不然諸葛介眉這般的女子作為太子妃，定能相得益彰，大有裨益。可是若是庶出的皇子娶了個這么優(yōu)秀的女子……

　　敬太后說道：“一個家族里能培養(yǎng)出如此女子，實乃家門之幸。雖已成才，諸葛夫人也不能松懈了才是?！?p>　　臨皎皎這才知道她身后坐的就是傳聞中皇上相中的大皇子妃諸葛介眉，想到剛才諸葛介眉行云流水的表現(xiàn)，不僅氣惱，她才不會讓鉞哥哥娶諸葛介眉！

　　二公主見臨皎皎皺眉，以為她坐不住，關(guān)懷的問道：“玉清，可是在這里待急了？”

　　臨皎皎裝作苦惱的樣子，“只是有些餓了，可是這些糕點吃著噎得慌?！?p>　　“我讓宮人給你取些桂花羹來?！?p>　　臨皎皎開心的說道：“二堂姐，那是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