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制高架上,飄香藤長長的枝蔓蜿蜒攀爬,細細碎碎的日光斑駁落在地面。
下方精雅的竹椅上,斜倚著一個身穿碧色襦裙的少女,晃蕩雙腿,正低眉剝著荔枝,荔枝皮艷紅晶瑩,襯得她手指更加瑩瑩素白。
一一出來煞風景道:“荔枝吃多了上火?!?p> 俞郁手一頓,做西子捧心狀,語氣哀怨:“心情不好吃點甜食還不允許嗎——”
“我真傻,真的。早知道他那么快就能跑路,我就應該把青青一起帶過去,讓青青死死纏住他。”
青青是原主養(yǎng)的一條蛇,蛇身有碗口那么粗,脾氣溫和,撒嬌打滾樣樣精通。
俞郁本來看著這種動物就發(fā)怵,但耐不住青青通體青翠,十分漂亮,摸起來又清清涼涼,實在是夏日必備,所以就樂呵呵地接受了。
好吧,她承認,她坦白,她就是個顏控。
“唉,這可怎么辦?我豈不快是要步原主的后塵了?”
事情過去五天了,俞郁還唉聲嘆氣自己命苦,說胃口不佳,不過飯倒是從沒少吃。
“安安?!?p> 安尋放下筷子,突然喚道。
哦,復盤劇情的時候是不是忘了說,她在這個世界叫安盞,面前的安尋是她父親,至于她母親,三年前病逝了。
“爹,是有什么事需要女兒去做嗎?”
“是。兩日前你母親皇城的閨中好友飛鴿傳書,她夫君身中劇毒,請我出谷治療。但我年事已高,想守著你母親,所以我打算讓你去?!?p> 俞郁眼睛撲閃撲閃地討價還價:“可以不去嗎?女兒舍不得爹爹?!?p> 她寧愿不談戀愛,不能恢復記憶,也不想被虐身虐心。
然而她爹不是尋常人,絲毫不為所動,一臉語重心長:“女子也應該闖出自己的一番天地,不能老是縮在無憂谷。你放心,爹會照顧好自己的?!?p> 我知道你能照顧好自己,但是她不一定能照顧好她自己啊。
俞郁暗搓搓地呼喚系統(tǒng),“一一,我懷疑他也是現(xiàn)代穿越者,要不然思想怎么這么前衛(wèi)?這個時代不應該是讓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嗎?!”
一一吞吞口水:“我剛從隔壁重生虐渣組調任,這個世界的東西,我……不太清楚。”
俞郁心里翻個白眼,戲精附體,眼角含淚,垂死掙扎道:“爹!您真的舍得你可愛美麗的女兒,去到離家那么遠的皇城嗎?”
“你娘年輕時候可比你溫柔美麗?!?p> 安尋探過手,摸摸她的腦袋,一臉慈祥。
言下之意就是她老子早年見過更好的,讓她哪涼快哪呆著去。
“好吧。女兒明天就收拾東西去皇城。”
“不必了,今天就動身吧?!?p> 安尋一笑,“暖意,把包袱給小姐拿上來。”
“一一”俞郁咬牙切齒,“你是不是空投失敗了,這還是那個愛女心切的爹嗎?”
俞郁抱著她爹一早準備好的小包裹,被拎著后衣領丟出院門,踏上去皇城的路。
剛到無憂谷口,她就遭到了生活的重擊——
溫潤如玉的男主正站在路邊盯著她,身后還綴著幾名隨從和一輛馬車。
“安姑娘。”
微風不燥,送來平淡朗潤的聲音。
俞郁心說真是見了鬼了,他們不是沒見過嗎?
“一一,原劇情里有這一段嗎?”
“沒有,吧?”
一一也被接二連三的意料之外弄懵圈了。
“家母特意囑托我親自來接姑娘。外面炎熱,請姑娘上馬車吧?!?p> 能躺絕不坐,能坐絕不站,能乘車絕不步行,俞郁二十年來一直貫徹這樣的生活態(tài)度,于是只稍稍掂量一下,就三兩步蹭上馬車,舒舒服服地靠著車背。
沈辰隨后也掀簾坐進馬車。
俞郁苦惱不已,不是說古代禮節(jié)繁褥,這……陌生男女共乘一輛馬車也能行?況且她真不想和這個虐女主千百遍的人待在一起。
“公子,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合規(guī)矩?”
剛落座的沈辰挑挑眉,以示疑惑。
“這……傳出去會不會有礙公子的清白?!?p> 俞郁其實想說她自己清白不保,但坐人家的車嘴短,還是假裝替沈辰考慮吧。
馬車里一時靜默,沈辰半晌認同點頭:“安姑娘說的有禮。”
他說著還從暗格取出冰塊放在冰鑒中,車內頓時更加涼爽宜人。
“那就只好請安姑娘移步去騎馬匹。杜風,?!?p> 剛剛還欣慰孺子可教的俞郁瞪大眼睛,連連擺手:“不不不,現(xiàn)在這樣很合適,特別合適,不能再合適了?!?p> 沈辰似乎早有預料,聞言垂眸淺笑,盡是遮掩不去的風華,他偏著頭,很是容易說話:“那就聽姑娘的。”
白切黑,絕對的白切黑。
難怪女主剛不過他,這,這斯確實是個厲害人物。
俞郁磨著后槽牙,往角落又縮了縮,怕他真讓自己滾去騎馬。
太陽已經落進山頭,他們只好先尋個客棧歇息一晚。
“客官,里面請?!?p> 跑堂小二殷勤地替他們擦擦桌子,“請問需要些什么?”
俞郁等著沈辰保持紳士風度地來詢問自己,結果這斯自己說了一大堆。
“肉類只要豬肉和雞肉,蔬菜類隨便,不要蔥姜,少油,具體菜品你們看著上?!?p> 店小二念叨著這些要求,轉身去讓后廚準備食物了。
沈辰這才忽然想起一般,帶著假的不能再假的歉意,一拍額頭:“哎呀,我忘了問安姑娘想吃什么了?!?p> 呵呵。
俞郁按住自己蠢蠢欲動,要拿針扎他的右手,皮笑肉不笑:“沒關系,反正是沈公子出錢,我怎么好意思挑三揀四?!?p> “安姑娘是個明事理的人?!?p> 沈辰毫不走心地夸了一句。
明事理你個仙人板板!
俞郁琢磨著晚上要不要往他房間放兩只蜘蛛。
說來也奇怪,沈辰的忌口和她大面積重合,所以這頓飯吃的還算愉快。
皇城是一個朝代的某種象征,因此不是一般的繁華熱鬧。
雖然這個世界是假的,但架構完整,從馬車向外望去,一切都泛著鮮活的氣息。
天光晴好,街市上熙熙攘攘,攤鋪酒樓都高聲吆喝攬客,繡樓樂坊上隱約傳來琴瑟樂聲。
車轱轆聲最終停在古樸巍峨的將軍府前。
府邸極大,俞郁和沈辰并肩而行,穿過郁郁蔥蔥的假山,行經碧影婆娑的綠竹幽徑,一路進了主廳。
沈夫人端坐主位,看到她進來,起身拉著俞郁的手,面帶喜色:“都長這么大了,和你母親眉眼也極其相似,都是標標致致的美人?!?p> “伯母客氣,您也和印象里一樣漂亮呢。”
俞郁知道她后面會是原主在府里的依仗,故此現(xiàn)在就嘴甜去討她歡心,想提前讓裴秀站到自己的陣營。
站在裴秀身旁的柳語一雙水眸望著她,客客氣氣的打招呼:“安姐姐好?!?p> 嘶——
俞郁聽到這個稱呼牙疼,明明柳語還比安盞大。
柳語就是冒名頂替的那個白蓮花,段位不低,把之前那個虎了吧唧的女主坑的可慘。
閱人千面,白蓮綠茶都見過的俞郁瑤勾唇一笑,斂去了眼神中的諷刺,語氣溫和:“姐姐這個稱呼可真是折煞我了,這位姑娘看起來似乎比我大吧?”
這誠摯發(fā)問的面孔讓柳語吃癟,她咬唇不語,一臉委屈。
橋豆麻袋。
這就委屈上了?
俞郁剛要再度出擊,以毒攻毒,用白蓮治白蓮,裴秀插話道:“盞兒眼力不錯,語兒是我嫂嫂的女兒,如今借住府中,比你年長一歲?!?p> “語兒姐姐好?!?p> 俞郁刻意咬重姐姐兩個字,畢竟不管哪個時代,年齡都是女人的痛處。
柳語臉色果然微微一變,不過人家終究是高段位白蓮,立刻又恢復溫溫柔柔的表情。
“母親,安姑娘遠道而來,還是先讓她去休息吧。”
“是我一時高興忘了。盞兒,我讓小云領你去房間,你看看,有什么不足,我再讓人添補。”
“謝謝伯母?!?p> 俞郁穿過長廊,路面變得有些狹窄,復行數(shù)十步,才豁然開朗,她邁進拱門,到達一處靜謐清幽的住處。
房間里的布置很精致典雅,看得出裴秀是真的對她上心,也真把她當做救夫君的希望。
那么,現(xiàn)在有個大問題,她不會解毒怎么辦?
瑞獸香爐吐出細長煙縷,淡淡地融入空氣。
俞郁發(fā)現(xiàn)這個致命問題之后,卻絲毫不急,抬手拿過一塊紅豆酥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起來。
一一頗覺奇怪:“你……怎么這么沉得住氣?”
“因為我根本不想救沈毅啊?!?p> 俞郁搖頭晃腦,跟系統(tǒng)掰扯,“他后面可是不念女主救命之恩,一心一意給柳語撐腰,裴秀幫著女主,沈毅厭屋及烏,居然還要休了裴秀——”
她一拍桌子,腕部的幾只煙絲銀鐲嘩啦作響:“你說,就這樣的垃圾,我費心費力救他干嘛?”
“理是這么個理,不過……他要是死了,你可就沒有待下去的理由,那還怎么彌補遺憾,和沈辰花前月下?”
俞郁吹吹被反震力震痛的手,靈魂發(fā)問:“我能換個人發(fā)展感情嗎?”
“不可以。這個世界有官配,官方CP可逆不可拆?!?p> “你難道不覺得邪教也很香嗎?一時磕一時爽,一直磕一直爽。”
一一索性祭出殺手锏:“那樣任務不算完成。”
所以她必須打敗那個白蓮,把愛著“救命恩人”頭銜的男主搶過來?
俞郁忽然感覺偏頭痛。
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俞郁和裴秀說明之后,去了沈毅的房間,想了解他到底中的什么毒。
半個時辰過去了,她……什么也沒看出來。
“盞兒,將軍情況如何?”
裴秀一臉焦急擔憂,美目里滿是對她的殷殷期盼。
“家父勞煩安姑娘費心了?!?p> 旁邊的沈辰溫溫和和,露出一個如春風般的微笑。
顏控的俞郁,遭不住這樣的美人計,當即把自己臉打的十分響亮。
她一咬牙,拍著胸脯保證:“放心,我肯定能救活伯父。”
老祖宗告訴我們,不要隨便夸下海口,因為你也許會為此付出慘痛代價。
俞郁撫平小鹿亂撞的心,咬著手指骨思考,以將軍府的地位,宮里的御醫(yī)肯定來檢查過,為什么還要去尋她父親幫忙呢?
原書作者一筆帶過這次解毒過程,畢竟那只是讓男女主重逢的契機。但是,現(xiàn)在,俞郁必須要真真正正地去上手救人。
俗話說得好,有困難找系統(tǒng)。
“一一,說吧,我怎么做?”
新手上路·小白系統(tǒng)·一一直接掛機裝死。
俞郁:“一一,我有一句臟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話!”
一一終于開了尊口:“你說臟話是會被電的?!?p> 俞郁自暴自棄:“電死了我正好換個世界?!?p> 一一:“…………”
為了績效,一一嘆氣。
“一一,我要是先和沈辰完成甜甜HE,是不是沈毅就不用救了?我們可以直接去另一個世界吧?”
一一激動地蒼蠅搓手:“有道理!這樣是可以的!加油,我看好你!我這就去找資料,吊住沈毅的命就成?!?p> 另辟蹊徑的俞郁打定主意,要制造美麗的邂逅,把沈辰勾到手。
幻煙月隱
俞郁:看我用21世紀的方法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