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郁面部表情有幾瞬間的失控,她磕磕絆絆道:“你開玩笑吧?”
“我無意和安姑娘說笑。”
沈辰語氣認真,“那件事情我已經(jīng)查清了是誰所為,是誰推波助瀾,我會讓她們付出代價。但是安姑娘的名聲肯定有損,又事出將軍府,所以……”
“所以,你覺得我可能嫁不出去了?因此要娶我?”
俞郁的語氣算不得高興,反而心里堵的慌。她不是什么真真正正的古代女子,所以要嫁人肯定要選自己喜歡的,也喜歡自己的,絕對不會為了莫須有的污蔑而將就。
“那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
沈辰聲音放輕,眼里有萬種風情,“最重要的是我心悅安姑娘?!?p> 俞郁:“!?。 ?p> “一一,他說喜歡我,你覺得可信嗎?”
一一:“他喜歡的一直是那個救他的女子?!?p> “……所以與其說他愛我,不如說他可以愛任何人,只要那個女子身上有救過他的標簽。”
一一:“可救他的不是任何人,而是你?!?p> 話雖如此,俞郁還是感覺不痛快,因此她斂眉垂眼道:“可是我現(xiàn)在不喜歡你,也不想嫁給你?!?p> 沈辰面上露出淡淡的哀愁,看的俞郁心下一顫。
“是我唐突了安姑娘。”
他丟下這一句話,轉(zhuǎn)身離開,腳步微微踉蹌,像是難過到極點,讓俞郁有一種自己是“負心漢”的感覺。
這樣的錯覺讓俞郁一晚上都沒有睡好。
天還蒙蒙亮的時候,俞郁就起來了,在守夜的小云看著精神低迷的俞郁,連忙詢問:“姑娘怎么這么早就起了?今天是要出門么?”
俞郁背上一個小挎包,有氣無力道:“睡不著。所以打算去北山采皎草,順便看看能不能挖到什么東西?!?p> 她之前的蛛蛛們因為最近天熱,都有些厭厭的,于是俞郁想去南山找找天生的毒蟲喂給它們。
小云一愣,“現(xiàn)在就去挖藥么?那姑娘不吃早膳了?劉媽媽今天說給小姐做蓮子百合粥呢。”
俞郁擺了擺手,“你吃吧,我采到皎草就回來?!?p> 南山離將軍府有點距離,所以俞郁悄悄的來到了馬房,看守馬房的嬤嬤靠在欄桿呼呼大睡。
俞郁牽走了一匹最為壯實的黑馬,從后門出去了。
街道上十分安靜。
俞郁在黑馬身上坐好,按照一一的指示,正準備騎馬趕路時,雙眼一瞇,迷惑道:“為什么有人睡在樹下?”
一一:“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p> 俞郁:“你突然這么心懷天下,我好不習慣?!?p> 一一不再多說話,俞郁也就沉默地駕著馬向北山趕去。
那個樹下的人,悄無聲息睜開眼睛,跟上了俞郁。
街道上由于沒有人,暢通無阻,很快就到了北山山腳。
俞郁從馬上蹦了下來,把馬找個地方栓好后,站在山腳往上看去。
覆蓋在層層黑影般高大樹下的北山,看上去就是動物的天堂。
俞郁抬了抬下巴,琥珀般的雙眸發(fā)出閃爍的光芒,皎草喜陰,附水而生,北山唯一有水的地方就是水沂湖。
她加快了速度向目的地趕去,終于趕在日出之前到達了水沂湖。
太陽未初,湖水流動,周圍濕氣彌漫,溫度比較低。俞郁余光看到了一抹紫色的光芒,扭頭一看,湖對岸盛開了一大片的皎草,搖曳著纖細的花枝,散發(fā)著晶瑩剔透的光芒。
那么,現(xiàn)在問題來了,她這個旱鴨子怎么過去呢?
“冉姑娘,冉姑娘。”
身后突然傳來一把男子的嗓音。
俞郁扶額,這個祖宗怎么來了?
邵陽一襲藍色錦袍,身后還跟著那個玄關(guān)。
“好巧?!庇嵊裘銖娨恍?,隨即就要轉(zhuǎn)身離開,“我還有事,先走一步?!?p> 邵陽也不傻,自然聽出俞郁的敷衍,他一指皎草,“冉姑娘想要那個東西?”
俞郁腳步一頓,扭頭問:“你能幫我?”
“我不能,但是玄關(guān)可以。他會武,可以用輕功過去?!?p> 俞郁確實非常想要皎草,“有條件嗎?”
“有,我想知道冉姑娘的真實姓名?!?p> 俞郁心說你不是早就猜到了,還非多此一舉干什么?但她還是老老實實回答道:“安盞。”
邵陽俊朗一笑,接著頷首示意玄關(guān)去去皎草。
俞郁剛收好皎草,就被突然跳出來的一群黑衣人圍了一圈。
這些黑衣人全部劍指邵陽。
看來宰相之子這個位置很危險啊。俞郁不想惹事,她也不會武功,想當做什么都沒看見,悄悄的回將軍府,但是這群黑衣人并沒有如她所愿,迅速的把她攔下了。
俞郁一臉無辜,“我只是路過,況且我只是一個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姑娘,對你們沒有任何威脅?!?p> 領(lǐng)頭的黑衣人嗤笑一聲:“你覺得我們傻么?他剛才可是幫你采了個什么東西,你肯定和他是一伙的!”
他又揮了揮手,狠厲道:“殺了他們?!?p> 邵陽似乎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淡淡道:“跟她沒關(guān)系,放她走?!?p> “不可能?!?p> “嚶嚶嚶,一一,他們不讓我走,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他們居然都不放過,簡直是禽獸?!?p> 一一聞言,虛擬的面容有些抽搐。
黑衣人明顯打定主意要他們?nèi)齻€的命,一伙人直接圍了上來。
有兩個人沖著俞郁來,還招招往她臉上打去。俞郁覺得受到了冒犯,殺人滅口就殺人滅口,怎么還帶毀容的?
他們居然敢毀女孩子的如花容顏?!
俞郁摸出兩只蜈蚣,隨手一甩,又吹尖哨喚來兩只蜘蛛,指尖一點,都向黑衣人飛速爬去。
“哼,雕蟲小技。”
一個黑衣人的劍斬向蜈蚣,此時俞郁又丟出一把毒粉,落在那人身上,粉末狀的東西腐蝕著他的身體,他很快尖叫起來。
俞郁本來不打算用這個蠱粉的,因為太過狠毒,但如今性命堪憂,她也顧不上了。
可她到底不會武功,邵陽是個半吊子,玄關(guān)又被其他人纏住,俞郁看著刺來的劍尖,心中尖叫:“一一,你可愛的宿主要掛了,快來救我!”
“叮——”
下一刻,金屬相碰的聲音傳來,另一把劍瞬息而至,打偏了黑衣人的劍身。
沈辰手上的動作狠厲。
他不著力一般,折過從邵陽那邊過來相助的旁邊黑衣人的手腕,壓下長刀將對面兩人捅了個對穿,一側(cè)身閃過劈來利刃,順便反手碎了那人喉骨。
沈辰雖被黑衣人合圍纏斗,可絲毫不顯狼狽,游走其中反而靈活出了幾分隨性來,騰挪間竟連半滴血珠也不曾沾上衣角。
俞郁得到生機,一瞬不瞬地盯著沈辰。
黑衣人看到沈辰后,就有些慌亂,顯然沒有想到將軍府的少將軍會于此時到這個地方來。
剩下的幾名刺客,發(fā)覺成功無望,紛紛撤退。
沈辰丟下手里的長刀,一把攥住俞郁的手,望著她,似乎要把她盯出個窟窿來,“你沒事吧?”
他大約自己都沒意識到扣著俞郁手腕的手用了多大的力氣,手背上的青筋都隱現(xiàn),俞郁卻連眉都不曾皺過一下,頗帶安撫意味地一笑:“沒事。你呢?”
沈辰如釋重負,眉宇間的陰翳散去,片刻也搖搖頭。
日光灑落林間,氣溫升高,俞郁覺得腕部隱隱約約有了汗意。
“沈公子?!?p> 大概是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太過排他,邵陽不得已出聲道,“謝沈公子出手相助?!?p> 沈辰如夢方醒,猛地松開手,若是俞郁看到?jīng)]錯,他耳尖有些泛紅,“邵公子客氣?!?p> 他很快又變成那個沉著冷靜地少將軍,彎腰準備檢查一下黑衣人的身份。
“別碰他!”俞郁扯住他的袖子,“這個身上有蠱毒。”
“他,他要殺我。所以我就……”
一一:“喲,怕人家以為你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
俞郁:“閉嘴!”
找蟲子的計劃也因為這場刺殺擱淺了,俞郁左邊站著邵陽,右邊是沈辰,她像是半身不遂,被兩個人架著一樣往前走。
俞郁:“…………”
“邵公子怎么會碰巧來到北山?”
“聽說北山風景獨好,所以我來游賞?!?p> 邵陽話鋒一轉(zhuǎn),“那沈公子怎么也來了北山?”
“家里丟了一匹不聽話的黑馬,我來尋它回去。”
俞郁覺得沈辰在內(nèi)涵自己,可是她沒有證據(jù)。
沈辰和邵陽交換了一個眼神,都看見了對方眼里的敵意。
俞郁首先翻身上馬,朝皇城內(nèi)去。
回到將軍府,沈辰忽然道:“邵陽身份敏感,你……”
“我明白。”
俞郁因為昨天沈辰說要娶自己的事情,所以現(xiàn)在一面對沈辰就有些莫名其妙的尷尬無措,摸摸鼻尖,有種私會情人被抓的感覺,“我也不知道他會去?!?p> 沈辰一笑:“我不是限制你交朋友。只是怕你被連累。若是情況安全……算了,你還沒用早膳吧,我讓小云給你送去?!?p> “哦。”
俞郁稀里糊涂地被“趕”回房間,路過池塘的時候,還無意識的看了看池塘里打著花苞準備待放的荷花。
意境如此美好,俞郁剛放松一下,就聽到吵雜的聲音。
俞郁不高興的抬頭,對面三個壯實的婢女按著一個瘦弱的丫鬟,罵罵咧咧,“小賤蹄子,你跟著那個安盞,便看不起我們了?!”
小云的聲音很細微,辯解著,“不是,我只是急著去給安姑娘準備早膳,沒注意到姐姐們?!?p> 另一個婢女唾棄道:“呸!一個賤婢,你還敢狡辯!給她按到塘里,讓她清醒一下!”
“就是,你覺得攀上了安盞,我們就不能教訓你了?!表小姐才是未來的將軍府女主人?!?p> 小云的頭被婢子們按進水里,她不停的掙扎著,婢女們卻覺得好玩,拽著她的頭發(fā),把她拉出水面,口水吐在她的臉上,“清醒了么?若是以后你肯給表小姐提供安盞那個賤人的信息,我們今日就放過你。”
“是嗎?可我今日不想放過你們呢。”
俞郁冷笑,兩步上前,把小云扶起來。
婢女們背后罵人,卻被正主聽見,都有些心虛。
“不知道行禮嗎?”
俞郁冷冷的說道:“我不僅是你們將軍的恩人,也是面過圣,診治過皇后娘娘的人,難道受不起你們的禮?!將軍府的下人這么沒規(guī)矩?”
幾個婢女不情不愿地請了禮,便自顧自起身了。
“我讓你們起來了嗎?”
三個婢女也是柳語面前的紅人,柳語又受沈毅喜愛,她們也自視甚高,聽了這話就炸了,仗著在將軍府,俞郁不敢對她們做什么,你一句我一句的懟開了。
“安姑娘你這是什么意思?之前我們對著表小姐,也是這么請安的,她也沒說過我們什么?!?p> “就是,表小姐還是高門大戶里面長大的,她都不說我們出錯了,安姑娘你不過從鄉(xiāng)野地方來,竟然說我們做的不對,難不成是安姑娘想拿我們立威?”
“安姑娘若是真想立威那也得夫人同意,難不成是想越過夫人,來掌管這個將軍府。”
這一頂掌管將軍府的大帽子扣下來,俞郁側(cè)目,嘴角勾起涼薄的笑意,“所以你們不覺得自己錯了?”
三個婢女當然不覺得自己錯了,理直氣壯的站在那里橫視著俞郁。
既然道理說不通,那就只能動手了。
俞郁甩出右手指甲蓋里的粉末,粉末隨風落在婢女們的臉上。
她們瞬間感覺臉上疼癢,忍不住要用手去抓。
“我提醒一下,這個越抓越癢,最后可是會爛臉哦。”
旁邊圍觀的人都后退一步,整齊劃一,動作迅速。
俞郁一身寒意,“我無意在將軍府立威,可也不喜歡有人隨意侮辱我和我的人。以后這樣的事情再發(fā)生,就不只是爛臉了。明白嗎?”
她又拋出了一個青瓷藥瓶,“這是解藥,口服?!?p> 藥瓶被三個婢女手忙腳亂地接住,然后她們忙不迭地跑了,估計是回去和柳語告狀去了。
“一一,她們好垃圾。欺軟怕硬,而且都多大了,還喜歡去打小報告?!?p> 一一:“……”
“奴婢謝過安姑娘?!毙≡泼偷墓蛟诘厣稀?p> 俞郁扶起她,“應(yīng)該是我謝你。當日若不是你有心,我恐怕還點著穴讓別人算計呢。”
“奴婢份內(nèi)之事?!毙≡七€是有些擔心,“萬一將軍問起……”
“沒事。我明面上有恩于他,他還不敢怎么樣。走吧,我們回去吃飯?!?p> 本來以為第二天沈毅就要過來興師問罪,結(jié)果一直風平浪靜,倒是叫俞郁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