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只變色龍。
這個詞,先前楚離一直都用在自己的身上。
這個世界上沒有多少人可以為所欲為的活著,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的人,在楚離看來,都無比的幸福。
而大多數的人仍要遵從著這個世界給他們量身定做的規(guī)矩活著,楚離便是這大多數人的其中一個。
為了生存,為了活的更容易,于是開始學會偽裝自己。
偽裝成很堅強的樣子,偽裝成很冰冷的樣子,又或是偽裝成很柔弱很無辜的樣子,偽裝成什么都不在乎的樣子。
因為只有這樣,才會活的更容易。
學不會偽裝,不套上堅硬的殼,就會受傷。
所以正是因為明白這些的楚離,在看著涼城的一瞬間,終于也能明白了涼城。
之前一直很奇怪,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初見時的深不可測,初次接觸時的淡然隨和,一起相處時的溫柔沉靜,在外人面前時永遠一副冷若冰霜生人勿進的冰冷。
他像是擁有著千面,他想給人看哪面,那么他就是哪面。
楚離一直不明白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但現在,楚離似乎明白了。
所有的這些,全都是他的外殼罷了。
而眼下面前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讓人不敢靠近。
涼城轉過臉,臉上沒什么表情,他看著看著自己呆掉的楚離,沒有說話。
夜晚的風有些涼,吹得楚離打了個哆嗦。
“所以,聽到這兒,后悔嗎?”
“后悔什么?”
“后悔剛剛答應幫我?!?p> “不后悔?!背x搖了搖頭,“我說過做過的事,我從不后悔?!?p> “你難道不害怕?”
“不......說實話,有點兒......”楚離尷尬的扯了扯嘴角。
“從現在起,你要記住,你不再是一個無名小卒,而是昭國國君的女兒,所以要時刻謹慎?!?p> “你剛剛說的計謀,究竟是什么?”
“具體的計劃還未想周全?!?p> “那我呢?我具體該怎么做?”
“像從前一樣,跟在我身邊便好。”涼城看著楚離。
“嗯......是以什么樣的身份呢?畢竟......死士也好,奴仆也好,總要有一個貼合的身份吧?”
“身份?你想要什么身份?”涼城微微偏過頭,帶著笑意看著楚離。
“就......更容易助你完成計劃的......身份啊......”被這么一看,楚離頓時沒了底氣。
涼城盯著楚離盯了半晌,然后勾了勾嘴角:“夫人,如何?”
“你說啥?”楚離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又睜大眼睛問了一遍。
“涼七公子的夫人。”
涼城用平淡的毫無波瀾的語氣又重復了一遍。
“我們需要在世人面前做一場戲,引魚上鉤?!?p> “啊......你這么說,我就懂了?!背x這才反應過來,呼出一大口氣。
“怎么?嫁給我有這么可怕?”涼城眼中帶著絲挑逗。
“啊......不是,你說演戲,我就明白了,畢竟男婚女嫁,這......”楚離尷尬的笑了笑,但是她看見涼城眼中頗有深意的笑意,不由得覺得有些羞恥。
涼城看著臉有些微微紅,眼神不知該往哪里放的楚離,沒忍住輕輕笑了兩聲。
“所以......”
“罷了,不逗你了?!?p> 楚離剛想翻個白眼,涼城仰頭喝光了所有的酒,然后撫了撫袖子:“百祈宴明日還有一日,到時跟在我身邊便是?!?p> “可今日在宴會上,你我就這樣走掉,豈不是相當于與他們撕破臉了?”
“無妨,你看這宴會上雖高朋滿座,但也只是冠冕堂皇,各家揣的都是什么心思,打的什么算盤,誰都清楚?!睕龀锹冻鲆粋€淡淡的無奈的笑,“況且,我同他們,早就沒什么臉面了。”
楚離看著涼城,輕輕點了點頭。
“你真的,不和錦氏走?”
楚離搖了搖頭:“既然答應會幫你,我就不會反悔?!?p> 涼城看了會兒楚離,然后起身站了起來。
楚離的酒勁兒已經過得差不多了,雖然還是有些暈乎乎,但相比于剛才已經清醒了很多。
她剛要站起來,動了動腿,發(fā)現腿已經麻掉了,還未等抬頭,楚離面前一只修長的手伸了過來。
楚離抬起頭,看見站在自己面前向著自己伸出手的涼城,猶豫了半天,還是將手放了上去。
涼城的手修長且寬大,肌膚觸碰的時候,他的掌心是溫暖干燥的溫度。
涼城輕輕將楚離拽了起來。
如果換做是以前,楚離一定會拒絕的。
依照她的性格,拒絕已經成為了她本能中的一部分,無論是善意還是惡意,都會被她拒之于千里之外。
但是不知何時,對面前的這個男人,楚離所給予的,更多的是接納。
“我們回客棧吧,唯安在那里等我們?!闭f罷,涼城便轉身向馬兒走去。
兩個人走到馬前,上了馬。
依舊是一前一后。
山路難走,夜晚的山路更是難走,剛剛從山頂往下走幾十米,陷入的大片黑暗讓楚離開始有些生怵。
雖說自己學騎馬學的快,馬術也已經可以運用自如,但這樣漆黑又危險的山路,楚離還是不免有些慌。
白天的山路是別有一番的景致,而現下已是深夜,大片的黑暗與未知同白天簡直就是兩個世界。
周圍濃密的樹和隨處可見的斷崖像是巨大的怪物,稍不小心,下一秒就可以將人吞噬。
她緊緊跟著前面涼城的身影,但涼城穿的是一襲黑衣,她要很努力才可以看清。
“涼城?”恐懼讓楚離的聲音都開始變得有些顫抖,她輕輕喚了一聲。
“嗯?”前方傳來涼城的聲音,給楚離帶來了一陣心安。
“沒事......”確定前方他一直在,楚離就沒那么害怕了。
越往前走,就越黑。
可是兩個人都沒有火簽子。
“涼城?”楚離又輕輕喚了一聲。
“嗯?!鼻懊娴臎龀且矐艘宦?。
楚離沒再說話,繼續(xù)很認真的小心翼翼的跟著涼城。
這個世界上如果沒有黑暗這樣東西,楚離一直覺得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楚離唯獨怕黑。
可以幫著男孩子一起抓老鼠抓蟲子,也可以揮舞著刀刃執(zhí)行最危險的任務。
但楚離獨獨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