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大人在鐵匠鋪熬了個通宵。
這讓那些敲著浴桶,抱緊藥材,等待燒水的姑娘們失落不已。
簡反倒成為作息最規(guī)律的那個,去送了份晚餐,就老老實實工作睡覺,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改變。
“嘿,簡。”
“早安,馬洛先生?!?p> “簡,看看,多好的天氣?!?p> “是呀,如果還有衣服,我中午可以過去幫忙?!?p> 民兵去挨個熄滅夜燈,并順帶檢查油脂儲量。
過往婦人們都喜歡和這個姑娘打招呼,她笑起來會使生活變得更加美好。
晨露揮發(fā)過半,伐木聲逐漸密集。
簡端著細粉面包和豆汁,踮腳試探腳下道路,從略微濕滑的坡道上走下來,行至鐵匠鋪門前。
叮,叮,叮。
鍛造聲不絕于耳,窗下擺著兩排漆黑的鎬頭。
“亞當先生,昨晚就是在弄這個嗎?”
簡不知道現(xiàn)在敲門進去是否打擾,就索性彎腰觀察起來。
她心想著:如果酒館工作時間前他們都沒有出來,就放在門口離開。
嗶——咻——
哨聲從據(jù)點外傳來,有些不甚清晰。
簡看到有民兵縱馬狂奔,嘴上呼喊著什么,人們由點及面地慌亂散開,都迅速找房屋躲避。
其它人揮舞手臂,去警告那些運水工和伐木者。
簡站在原地有些呆滯。
“發(fā)生什……”
話音未落,巨大黑影就從頭頂急速掠過,勁風從樹林里席卷而來。
她像是原野上的蒲公英,包巾松散,長發(fā)浮動,整個人似乎要被吹散在空氣中。
但是,有人摟住她的腰部。
簡睜開眼睛,這朵蒲公英的花莖被大地般可靠的男人給攥住,長發(fā)則像種子那樣隨風飄散。
“嘿,先生,我給您帶了早餐?!?p> 她笑容里帶有歉意,畢竟盤子里已經(jīng)只剩灘豆汁。
呼。
黑影再次蓋過來,似乎找到目標,開始盤旋,發(fā)出綿長鷹唳。
【皇家獅鷲(母)】
【野生,桀驁不訓】
【認可度:45%】
備注解鎖新東西,這是個好消息。
“亞當先生,那是什么?”
“某只驕傲的鳥?!?p> 他遠遠給民兵做出手勢:禁止發(fā)起一切攻擊。
呼啦啦~
又是股勁風襲來,衣襟飛舞,樹枝碎石零散地打在背部。
【自持高貴的生物,向來恥于接受他人幫助。】
亞當把簡擋在身后,抬頭望向天空。
公獅鷲聞聲而來,看對方飛行的姿態(tài)和架勢,明顯有逞強的成分。
兩道黑影交替盤旋,啼叫聲已經(jīng)嚇跑周圍所有鳥類,像是游吟詩人開始頌唱之前,要盡力吸引周圍所有目光。
時機成熟,對方卻沒有下降的意思。
亞當瞇眼觀察,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端倪,就在此時,某塊陰影突然放大,迎面砸向此處。
“呀!”
簡發(fā)出輕呼,感覺整個人被拽著往后疾退。
砰!砰!
兩具尸體應聲砸進地面,激起揚塵,飛灰將那攤豆汁糊上泥層。
【旱獺尸體(新鮮)】
【山羊尸體(新鮮)】
嚎叫聲尖銳刺耳,他們得意地扇動翅膀,留下幾片羽毛,留下標記或者表示恩賜。
它們像是施舍完乞丐的國王,頭也不回地離開。
【獅鷲將食物留下,對你的行為表達了肯定?!?p> 亞當看著兩頭木桌大小的野味,就那么躺在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這種投遞方式,有殺人嫌疑。
“它們這是在干什么?”
“還債。”
“獅鷲在感激您?”
“不,它們鄙視我?!?p> ……
肖恩和盧卡在酒館門口整理馬鞍,老杰米為簡準備了幾分禮物。
包括但不限于:香蛇麻,布料,手寫菜譜。
“那姑娘過得如何?”
“天吶,”肖恩摘下眼鏡,揉揉太陽穴?!翱旄嬖V我,這是您最后一次重復這個問題。”
盧卡老實些,他真誠地回答道。
“我們總得回去才能確認,但是,亞當先生一定將簡照顧得很好!”
老杰米撓撓胳膊,表情并不和善,但是心底確實擔心簡,他是真心將其當成自己女兒看待。
猶豫再三,他逮住最后機會開口。
“嘿,小兔崽子們。”
“天啊,您說,您說……”
肖恩已經(jīng)放棄掙扎,忍住縱馬離開的沖動。
老杰米眼神游弋,語氣里有幾分試探。
“那個叫亞當?shù)哪贻p人,是你們頭兒,對么?他很有本事,我知道的。你們也不用再隱瞞啦,我見過很多混球兒。”
小男人比較精明,似乎抓到些什么東西。
只聽到中年老板如此說道。
“我會釀酒,手藝也挺好,我老啦,想看著簡那個單純孩子長大?!?p> 說完,對方轉(zhuǎn)身進了店鋪,沒有繼續(xù)糾纏的意思。
兩人就此離開馬修村。
在趕回據(jù)點的路上,肖恩始終都帶有微笑。
他陪領主在泰岡達冒險,察言觀色,斡旋權貴之間,也算是有所成長,更加能夠把握那種含而不露的情感。
然而,越是理解商業(yè)中的腌臜不堪,越是被這種純粹所打動。
“哨子!肖恩,你聽到了么?”
“是的,快回去?!?p> 警報聲沿途傳開,他們趕忙加速。
然而,當他們匆匆到達據(jù)點,卻發(fā)現(xiàn)周圍一切正常。
盧卡在民兵中頗有威望,好幾個守衛(wèi)都上前致意。
“發(fā)生了什么?”
“你說警報啊,有兩只獅鷲給領主大人送了兩只野味,那場面,我跟你說……”
大家都不知道,目前這些商人馬車全靠肖恩安排,所以對這個小男人還保持當初那種態(tài)度,不算熱情。
盧卡想叫住對方,卻已經(jīng)被圍攏起來,只能安靜地聽他們講述種種神奇。
肖恩四壁清靜,行動自由,他走在嶄新道路上,看著商站被使用,心底有幾分說不出來的自豪感。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會炫耀成績,甚至站在高處,指著居民喊道:
“看看你兜里的錢幣,都是我給你帶來的!”
現(xiàn)在?不會啦!
領主大人曾身陷地牢,在競技場上被圍觀,被起哄,被肆意下注……
但是連表情都沒有變過。
肖恩對驕傲這個東西,有了新的理解,也更加堅定自己的選擇。
他抬頭,看見兩個剔肉架被支起來,男人們正處理毛皮和分割骨肉,村婦從旁邊端過熱水盆。
“喲,回來啦,沒給亞當大人添麻煩吧!”
她們照舊拿小男人打趣。
肖恩也十分配合,故意擺出那副臭屁架勢,又推推眼鏡,尋找領主匯報去了。
“嘖嘖,洗干凈,打扮好,不是挺有模樣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