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7章：雙向交易
“你想要賣給我什么？”
亞當仰頭將紅酒含在嘴里，用幾根手指使杯子旋轉(zhuǎn)起來，殘液在其中反復(fù)蕩滌，浸潤杯沿。
矮商人眉頭聳動，嘴巴嘟囔不休。
雙手揣進寬厚袖口，在里面不停地來回傾斜，似乎正在挑選令其滿意的物什。
“對啦，就是這個！”
他興奮地掏出那根卷軸，連帶著掉出好幾個款式相近、被緊緊捆扎的羊皮長筒。
【委托檔案】
【奇詭商人經(jīng)常牽線搭橋，為有所需求的雇主去物色合適的買賣方?！?p> 矮商人趕忙彎腰去撿拾，將雜亂的現(xiàn)場收拾干凈，這才開口介紹：
“嘿嘿，實不相瞞，先生。有位雇主想要訂購某種植物，對方提供培養(yǎng)教程，特殊增產(chǎn)配方，甚至連成品加工思路都寫得明明白白……”
“所以他想要什么？”
亞當豎起酒杯，殘液沖上杯沿，又緩緩滑落。
“那人想讓你們盡快提供貨物，而且按照固定價格出售給對方，在合作變得穩(wěn)定牢靠之前，你都不能尋找其它買家?！?p> 矮商人輕柔地撫摸羊皮卷。
上面掛有鐵制標簽，還被打上鋼印，用特殊縮寫語言將雇主信息留存。
就在此時，半片莎草紙從夾縫當中滑落，它飄蕩飛舞，最后安靜躺在木板上。
亞當瞥見了那細長且狂放的筆跡。
但沒來得及解讀，就已經(jīng)被商人迅速奪走，并且瞇起眼睛觀察。
“抱歉，竟然還有其它要求。嗯……對方說，必須是獨立勢力，不跟任何軍閥、王國有合作關(guān)系?！?p> “我要怎么把貨物提交給對方？”
亞當并未急于應(yīng)下，而是仔細思量其中深意。
這份委托無比詳細，對資源要求并不高，為什么雇主還需要找別人？
“我不能透露太多，但這需要水路運輸?！?p> “容我拒絕?！?p> 亞當將玻璃杯放下，那些附著在沿壁上的殘液緩緩滑落，在底部逐漸匯聚起淡紅色。
他徑直離開吧臺，想去將房門打開，送客意圖明顯。
“嘿嘿嘿?！?p> 矮商人陰惻惻地笑起來，氛圍發(fā)生改變，空氣溫度有所下降。
“亞當先生，我們知道您的名字，而且商會對您非常感興趣，這在歷史上可不常見?！?p> 他側(cè)過半張臉，眼睛里隱隱帶有憤怒。
嗓音雖然沙啞，卻已經(jīng)不見那種奸猾：
“我們是商人，能否相遇那是命運，但我們不喜歡只會提問卻從不交易的家伙。如果今天，您不能給個合理解釋，那可能這就是您最后一次見到我們?！?p> 【奇詭商人痛恨小伎倆，如果對方失去耐心前，你的理由不夠充分，那必將錯失無數(shù)辛秘?！?p> “因為你這個交易，不公平?！?p> 亞當如此說道，表情平靜如夜。
矮商人出離地憤怒了，齜牙咧嘴，眼眶外突，似乎隨時可能摔杯離去——他們將公平刻進信仰里，容不得半點污蔑。
亞當卻沒有采取任何補救措施，而是鎮(zhèn)定自若地在旁邊找張凳子坐下。
“你今晚才告訴我，南部港口勢力割據(jù)，現(xiàn)在又有人委托加工某些‘暢銷植物’，還不能跟其它勢力合作?！?p> “有什么不對嗎？”
矮商人已經(jīng)整理完衣物，并且將羊皮卷塞回袖口。
“如果我猜測得不錯，碼頭那些勢力，或多或少都跟王國有交易，只有霸占某種商品的份額，才能擁有話語權(quán)。
這個委托者擁有銷路，但是實力不強。所以不敢接觸王國，想用我提供的商品在海面上發(fā)展力量。”
亞當言之鑿鑿，似乎已經(jīng)看穿所有，講述時的神態(tài)舉止都透著幾分慵懶。
“就算你猜得全對，可這又怎么樣！你剛才還在抱怨缺錢，難道這種雙贏委托你還有什么顧慮？”
“我說了，這不公平！”
年輕人翹起二郎腿，瞇起眼睛盯住對方。
“想想看，我這種小地方，能生產(chǎn)出和王國競爭的貨物？那說明這秘方肯定非常獨到。
他想讓我種植的東西，不是劇毒就是致癮！”
亞當十指向?qū)?，安放于膝蓋上方，眼神隨著話語逐漸凌厲。
“我是位理想主義者，但不代表我對人性有什么過高的期待。
如果有蠢貨在任何環(huán)節(jié)中出岔子，或者動了歪心思，那就是用人命在下注！
而且對方什么身份、態(tài)度，都不清楚。等到他勢力龐大起來，把我透露給敵對王國，連親自善后的必要都沒有。
您覺得，這份委托公平嗎？”
矮商人面色開始緩和。
他雖然很想反駁，但是組織語言的過程中，竟然覺得很有道理。
保密契約并不允許他過多透露信息，因此這種交易，在對方看來并不劃算，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他們信奉“公平”，自然是希望接下委托時，沒有任何勉強成分。
再聯(lián)想到很多雙向交易，最后都從合作者變成死敵，這位年輕領(lǐng)主的考量就顯得“頗為成熟”。
“亞當先生，你就是在擔心這些？”
矮商人舔舔嘴唇，舌頭尖細狹長，而且是深棕色。
“如果我能找到那種，委托貨物并不危險的卷軸，您會選擇接受嗎？”
亞當短暫思索后點頭應(yīng)下。
畢竟生活所迫，他的據(jù)點急需發(fā)展。
“好的，棒極啦?！?p> 矮商人笑容乍現(xiàn)，剛才那些憤怒、糾結(jié)、猶豫都瞬間消失，就像賭徒在最后時刻卸下偽裝。
他抱起衣角，迅速跑到房門邊緣，主動拉開縫隙，這才轉(zhuǎn)身丟出羊皮卷軸。
那根漆木圓柄弧線拔高，撞到房頂又反彈下來。
亞當伸手去接，還沒怎么仔細觀察過，就看到有小片莎草紙緊隨其后，在空氣中緩緩飄蕩。
“你不是開玩笑吧，這根本沒有換過！”
他起身去追，卻硬生生撞在房門上。
這又是什么情況？
亞當又使勁試試，心底已經(jīng)猜出現(xiàn)狀：絕對是那個巨獸用軀體在頂住門板。
耳邊傳來的各種聲響都表明……商人要收拾東西逃跑！
“你這也算公平？想強行交差，你是不是不敢開門面對我！”
矮商人此刻已經(jīng)攀上獸鞍。
他深深呼出濁氣，似乎完成某項不得了的大事情。
“對不起，先生。我們也是按契約行事，說實在的，您要是再不做點什么交易，我也很難把生意做下去，您就當行行好吧。
另外，我確實沒有騙您，這植物當真不危險。雇主手繪了份插畫，并且把聯(lián)系方式留在背面。您要是不相信，可以拆開看看?！?p> 砰！
亞當用肘擊撞斷窗栓，直接騰身翻越而出。
然而……
酒館門口空蕩蕩的，連個腳印也沒有留下，木門咿呀搖晃，成為周圍僅有的動靜。
“怎么了，誰在那兒！”
“領(lǐng)主大人，您還好嗎？”
……
值班民兵舉起火把沖過來，校場那邊也傳來口哨聲，似乎在詢問此處情況。
“你們值班聽到過什么動靜嗎？有人來，或者離開過嗎？”
亞當沉聲詢問，但民兵們的描述幾乎完全相同：這個夜晚風平浪靜。
【委托檔案（已接取）】
手掌緊握發(fā)力，羊皮卷軸質(zhì)地緊實，成為這個夜晚僅存的證據(jù)。
好吧，昆迪亞大陸上行走的傳說，看來并沒有那么簡單。
“領(lǐng)主大人，這里是怎么回事？”
“沒事，我做了個噩夢。”
民兵們望向那扇被擊斷橫桿的窗戶，木栓直徑得有腿腕粗，碎屑呈爆炸狀散落在地。
他們紛紛抿嘴沉默，沒有人敢繼續(xù)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