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陽,我認定的東西,別人是萬萬奪不走的。”
鳳陽還想問問他,那他認定的,包括她嗎?只是眼皮越發(fā)沉重,人便倚著棵梧桐樹睡去了。
初時眼前影影綽綽,過了半晌才堪堪顯出個人影,偏偏生了個她認不得的模樣。
“仙子醒了?!?p> 白衣的女娃眸子里靈氣流轉(zhuǎn),兩邊發(fā)鬢里各夾雜撮紅色毛發(fā),在柔順的青絲里格外顯眼。
鳳陽抬手,女娃乖巧地把毛茸茸的腦袋湊過去,鳳陽虛弱地笑:“原來是小靈狐,我竟不知你何時竟修成了人形?”
“仙子一睡便是萬年,這天界許多事仙子都不知呢!”小沫笑嘻嘻地把鳳陽扶著坐起來,絮絮叨叨講起了天界的變化。
九重天上的天帝換成了太子洛彬,天界上又飛升來幾位仙人,她一千年前化為人形,是夢筆仙官將仙子從夕月崖邊的梧桐樹下帶回來的……
想到何處,小沫隨口說到何處。
鳳陽仍是有些頭暈,強打著精神聽她講。關(guān)于他,小沫也順帶著提了一句,說是去凡間歷練了。
十萬凡塵,她又怎知他去了哪一處。
這般,她又抵不住意識的模糊,再次昏睡過去。意識的盡頭有小靈狐的慌張的叫聲,匆忙凌亂的腳步聲。
夢筆仙官站在床前長吁短嘆,終于在三日后等來了鳳陽的蘇醒。
“鳳陽上神萬年前就這般突然的沉睡,不知引起了天界怎樣的混亂,仙子可好,睡得十分安穩(wěn)?!?p> 鳳陽笑,萬年光景,仙官可是別來無恙。
夢筆見她面色比之前好了兩三分,從懷里掏出個青瓷瓶,說是從老君處尋來的丹藥,讓她服下后好生休養(yǎng)。
鳳陽醒后只是在自家鳳儀殿里呆著,她蘇醒過來的消息不脛而走,頭幾日前來恭賀的道友絡(luò)繹不絕,后來小沫便得了鳳陽的令,通通把人勸了回去。
又幾日倒是來了個好玩角色,小沫也攔不住。她指著鳳陽鼻尖道,今日一見,不過如此,你已年老色衰,怎么也擔不起天界第一美人的稱號,這尊稱要早點讓出來才好。
她十幾萬年的壽命,跟來人比起來,確實年紀過大,且輩分也大。她乃天地間第一只火鳳凰,哪個仙友見了不該尊稱一句姑姑,這人偏指著她的鼻尖說話。
小沫說,這是仙子你剛剛沉睡之時,飛升上來的女仙,憑著生了個好顏,在天界四處張牙舞爪的。
只是這性子也算對鳳陽胃口,也沒多加指責。這種傲氣、凌厲也是似曾相識,她的那一份偏被人磨得一點也不剩。
這人將與四海八荒的有名有姓的神仙的交情通通說了一遍。他這種大人物,也不免被特地提了出來。
婉和說自己曾幫過他的忙,他贈與一支筆,不論他身在何處,此筆寫下的信都可以送到他處。
鳳陽仍好脾氣的笑,婉和仙子果然與眾仙家交情匪淺,不容小覷。抬手卻是一陣強風,將婉和推了出去,殿門哐當一聲在婉和眼前緊密閉合。
鳳陽在殿中一片清閑,遂讓小沫化為原形,以便逗著玩。小沫不樂意,修煉了千年終于有了人形,怎么還是逃不了被人抱在懷里玩的命運?她小嘴一撅,小腳一跺,還是沒拗過鳳陽大人。
洛彬派來的小仙在鳳儀殿里轉(zhuǎn)了一圈,終在假山后的亭子里見著了鳳陽上神。一身水碧綠色長裙,膝上伏了只白狐,案上鋪展開一張宣紙,正揮毫作畫。
小仙將來意說了一遍,紀修對鳳陽上神仰慕已久,特托天帝前來提親。
鳳陽手中的筆一頓,說,好。
小仙驚訝地抬頭看她,天帝本著撫恤天將的態(tài)度,派人前來求親,做做樣子,沒曾想鳳陽會真的答應(yīng)。
這下好了,本以為接了個苦差事會被轟出鳳儀殿,這下保不準哪日能成為紀修將軍的座上賓。
天界許久沒有喜事了,九重天上上下下熱鬧起來。
紀修本人也未對這門親事抱有希望,都道鳳陽上神清心寡欲,數(shù)萬年來也只和星樓神君走的近些,未料到這人卻肯下嫁他處。
數(shù)月之后,鳳陽移居修寧府。婚宴前一日,紀修被派入冥界,平定一場厲鬼的暴動。
鳳陽陪著眾仙友在修寧府喝酒玩樂了整整七日。席上,夢筆仙官跟她八卦,怎么就這么嫁了呢?想他紀修不過兩萬仙齡,輩分修為不知差了鳳陽多少,平日里二人鮮有交情,到底為何就應(yīng)了?
鳳陽微醺,臉帶薄紅,笑道,我在鳳儀殿里無趣的很,我在凡間聽說,縱是些平常事,兩個人一起,會有趣很多。
鳳陽又抿了一口酒,可就這么不趕巧,我剛來,這人就走了。
夢筆仙官借著酒意敲了一下鳳陽腦袋,貴為上神,能這般傻也是極為難得了!
鳳陽一拍桌子,我可是上神,你們哪個敢對我如此不敬。唬的一干仙友醉醺醺的站起來行禮。
夢筆在旁邊看的分明,鳳陽呲牙咧嘴的抱著腦袋重新坐了回去,獨留一干仙友在風中凌亂。
夢筆道,要是覺得孤寂,不妨有空去我那處走走。
鳳陽雖醉,這句話還是記得的。紀修未歸的時日,她也得空去夢筆仙官處坐坐,喝杯茶,下下棋,說說萬年間的八卦。
夢筆說,這是他上界萬年來,上神難得的親民。
紀修回修寧府時是帶著傷的,鳳陽在床前守著。紀修對著鳳陽笑,你一直在這枯坐著做什么?
“凡間的夫婦不就是如此嗎?一個病了,另一個則要照顧他,難道我做錯了?”
紀修拉過鳳陽的手,吻了吻她的指尖,“娘子沒有做錯”。
鳳陽愣了一下,抽出手,走了。
過了幾日,紀修的傷大好了。鳳陽在院子里躺著,手里的書蓋在臉上,遮光。
白衣黑發(fā),墨黑的發(fā)絲用一根帶子束了起來,微風輕拂,衣袂飄揚,身影對著光瞧不真切。
鳳陽說,你怎么來了?又一想,自己有書遮面,怎么能瞧見人呢,這必是夢罷了,復將眼睛閉上。
“我百年不在天界,你怎么就嫁人了?”
“嗯,就是嫁人了。”鳳陽仍是閉著眼。
“鳳陽?!甭曇衾滟?p> 睜眼,對上一雙淡紫色的眼眸,鳳陽從躺椅上坐起,拾起了落在地上的書,拍了拍沾在上面的灰塵,臉上表情淡淡的,“星樓神君前來,有失遠迎。”
她站起身來,“紀修重傷未愈,我要前去照顧了,神君請自便?!焙苤苯拥慕o了逐客令。
星樓聽了話,轉(zhuǎn)身離開。
她說的,是紀修,不是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