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今日都初三了,過幾日就是乞巧節(jié),我們要不要去乞巧市置辦些乞巧物?”
“乞巧市上車馬難行,我們就不去湊熱鬧了,禮部尚書夫人已經(jīng)邀我七夕去她家了?!?p> 如此,小黎也不再多言了。
乞巧節(jié)當(dāng)日,冉梓吩咐著丫鬟們把書房里的書拿出來曬曬。誰知中午竟落了一場雨,急壞了一眾丫鬟,冒雨把書都收回來。
小黎抱著幾本書候在外屋,聽屋內(nèi)有小姐午睡醒來的聲音,趕忙沖了進去,“小姐,你看這些書!”屋外分明又是陽光明媚的光景。
“讓小虹記下書名,能買到的就速速去買,市集上買不到的再單獨列個單子給我?!比借鞣藥醉?,見里面還有些讀書時的批注,又吩咐道:“等書買回來,再去尋個擅長臨摹筆跡的先生來。”
小如過來替冉梓為晚上的聚會梳妝打扮。小如拿玉梳梳理著冉梓及腰的青絲,看著銅鏡里的人影贊道:“少夫人生的真美,只是少爺……”
“我的容貌并非是生給他看的,他如何又與我何干呢!”頓了一下又說:“等會兒小黎隨我出去,房里的丫頭們都不必在房里候著,你們自己也獻(xiàn)祭七姐,一起樂樂吧。”
小如驚喜道,真的嗎?一不小心拉扯住冉梓的頭發(fā),慌慌張張地道歉。冉梓并未生氣。
冉梓到時,尚書夫人院中已經(jīng)擺好了茶、酒、五子、水果等祭品,等著姐妹們到齊,就焚香拜祭。
后來一眾人吃著花生、瓜子說說笑笑。尚書夫人打趣著未曾婚配的王小姐是不是剛剛對著織女禱告要嫁個如意郎君,王小姐被說中了心思,羞紅了臉。
尚書夫人一會兒又附到冉梓耳邊,問她何時能為葉家開枝散葉,旁邊的吳夫人聽到了,故意把裝有桂圓紅棗的盤子換到冉梓面前。冉梓喜甜,就多吃了些。害的一桌子人笑了半天。
一群人玩玩鬧鬧到了后半夜才散。冉梓喝了兩杯酒,不勝酒力,被小黎攙扶著上了馬車。到葉府后門口時,冉梓枕著小黎的腿已經(jīng)睡著。
小黎不肯叫小廝背小姐回去,壞了名聲,又不肯讓丫鬟們攙她回去,失了顏面。正欲叫醒自家小姐,就聽外面的男聲在問:“馬車?yán)锸钦l?怎么半夜從后門欲進府內(nèi)?”
“回少爺,里面是少夫人?!毙P畢恭畢敬地回答。
簾子一下子被打開,月光照在沉睡女子的白皙的臉上。葉秉煜沒好氣地看著冉梓,一個女子半夜歸家,他爹一定是老糊涂了,找了個如此大逆不道的兒媳婦。
小黎小聲說:“小姐醉倒了?!?p> 還喝酒!葉秉煜跳上馬車,搖了冉梓兩下。長長的睫毛顫動兩下,人還是沒醒。“她喝了多少?”
“兩杯?!?p> “不會喝酒還非要喝,活該!”葉秉煜探出頭,“芊阡,你等我一會兒?!?p> 小黎這才看到了那個嬌小的身影,說:“姑爺埋怨我們小姐半夜醉歸,可是比起姑爺來,我們小姐實在不算過分!”
葉秉煜瞪了小黎一眼,把冉梓輕輕抱起。小黎在前面打著燈,葉秉煜將人送回了屋。他轉(zhuǎn)身欲走,小黎在身后道:“姑爺,今晚牛郎織女都見面了,姑爺就不肯等小姐醒了,見上一面嗎?”
“芊阡在外面等著呢!”終究還是走了。
乞巧節(jié)一過,又不過幾日,就是家家祭拜祖先的中元節(jié)。
紅色、綠色、黃色,彩色荷花形狀的燈載著一縷縷哀思順著河水慢慢飄遠(yuǎn)。
一雙手托著河燈輕輕地放進水中,目光也隨著河燈飄到了遠(yuǎn)方。冉梓身子突然一抖,失神地說了聲“不要!”冉思注意到她的失常,立刻伸手拉住姐姐,厲聲叫道:“姐姐,你做什么!”
雖是拉的及時,可冉梓一只腳還是直直地踏進了水里,身體傾斜著,連帶著冉思欲掉入水里。嚴(yán)文宇攔截住兩個女子下墜的趨勢,把兩人拉了回來。
冉思不顧自己被水浸濕的衣服,拉著冉梓的手,問她怎么了。
冉梓還從未驚嚇中緩了過來,忽然從一圈看熱鬧的人中沖出一名高個男子來,怒斥道:“你有這么想不開嗎?”
冉思用身體阻隔著不讓來人接觸姐姐,葉秉煜執(zhí)意去跟冉梓講話,冉思將人一推,斜眼看著追過來芊阡,“姓葉的,你要找的人在那,別過來煩我姐姐!”
嚴(yán)文宇將姐妹兩人擋在身后,目光不善地看著葉秉煜,芊阡拉住葉秉煜的衣袖,輕聲勸解。
“小妹,我沒事,我剛剛只是看到一盞河燈被水浸濕,漸漸要沉下去,一時起了執(zhí)念,想護住那燭火?!比借鬏p輕推開妹夫圍出來的防護圈。
“姐姐,不要著涼了,我們回去換下濕衣服吧。”
葉秉煜從王海那拿了預(yù)備給芊阡的披風(fēng),從身后粗魯?shù)厣w在了冉梓身上,“葉府離這更近,你們到我處去吧!”
“不用!”冉思不悅地回道。
“如今都已入秋,你皮糙肉厚的無所謂,怎么你想把你姐姐凍壞?”
冉梓拉著冉思,說:“去葉府吧,某人難得的好意我們姐妹不要糟蹋了,這好意一輩子不知道能消受幾次呢!再說受了風(fēng)寒也是便宜了一些等著看好戲的人?!?p> 葉秉煜吩咐王海將芊阡送回去,自己帶著一眾人去了葉家。
小黎找了冉梓的衣服讓二小姐換上,冉思換完衣服也不肯多呆,留了話讓小黎等會兒傳過去,便和夫君一同離開了。
葉秉煜從小虹手里接過了姜湯,推門見冉梓在燈下發(fā)呆。他把碗推到她面前,轉(zhuǎn)身去拿了木架上的毛巾。她剛洗過澡,發(fā)梢還有水珠緩緩滴落,背后的衣服浸濕一片。葉秉煜微彎下腰,用毛巾包住她的頭發(fā),輕輕揉搓。
冉梓呆呆地轉(zhuǎn)過頭,唇上一下溫?zé)岬挠|感,稍縱即逝,空氣有一瞬間呆滯。冉梓先反應(yīng)過來,“你什么時候進來的,我都沒注意,這姜湯是你端來的嗎?”
葉秉煜把毛巾甩在桌子上,“把頭發(fā)擦干,把姜湯喝了!”他欲移開眼光時,注意到冉梓手上的傷口,“你的手怎么回事?”
“做河燈時劃破的?!?p> “河燈隨處都有賣的,何苦省這幾文錢!你這般吝嗇!”
冉梓柳眉一皺,“不要覺得你今天幫了我,就可以隨意指責(zé)我!我要休息了,請葉公子出去!”
“這也是我的房間,這還是我家,你憑什么讓我出去?”葉秉煜明白她的怒氣從何而來,卻是不肯讓步。
“那今日也是葉公子請我來的,我是你的客人,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怎么,我若是不請你來,你又打算不聲不響地在外留宿,或者半夜里喝得醉醺醺的被人從后門抬回來嗎?”
冉梓她被告知是這人抱她回來的之后,一想起此事便有如同被污水潑到身上的受辱感?!拔壹词故且共粴w宿,也不是背著夫家在外面偷男人,又怎么樣呢?”
“你什么意思?我在外偷女人?呵呵,要知道她在前你在后,我在外承認(rèn)的是她不是你,怎么說也稱不上偷!”
“她先我后,那你就接她過來,人前我就畢恭畢敬地叫她聲姐姐,人后我就鞍前馬后悉心照料,怎么樣,你滿意嗎?”
“怎敢勞煩林大小姐呢!你明明知道就算休了你,她也進不了葉家大門,又何苦在我面前裝模作樣!”
“裝模作樣?好,那我就不裝模作樣給你看看!”冉梓隨手拿了那碗姜湯,迎頭潑了過去。
姜湯還有些燙,葉秉煜臉上立刻紅了一片,他輕輕碰了一下,火辣辣的疼,當(dāng)下甩袖而去。推開門時,幾個丫鬟誠惶誠恐地低頭候著,剛剛是想進又不敢進。他隨手招呼了一個丫鬟去請大夫過來,特意囑咐不能驚動老爺夫人。另吩咐人收拾一間客房來。
次日清早,葉秉煜闖進了臥房,怒氣沖沖,把冉梓從床上拉了起來,“林冉梓,給我說清楚這是怎么回事?”就將一本書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茶盞跟著震顫了幾下。
“葉公子看不出這是被水打濕過嗎?”
“我問的是在書房里好好放著,怎么會被打濕?這是劉翰林贈我的書,現(xiàn)在被弄成這樣!”
小黎以為昨日的戰(zhàn)火又延伸到今早,急匆匆地去請了葉夫人過來。
“劉翰林是嗎?書壞了,再讓他送一本就是了?!比借髡f的輕飄飄的。
“話說的輕巧,你也只能在我面前逞一時口舌之快!”葉秉煜終是拿著書離開了,又返回了書房,特意去看看是否還有其它書受了損壞。
葉夫人趕來時房內(nèi)只余冉梓一人,她道:“必是我那兒子無理取鬧,他這會兒又去了哪里?我替你教訓(xùn)他!”
冉梓說:“這我便不清楚了,大抵是在書房。娘,今天的事我也有錯?!?p> “你不要替他辯解,待你梳洗罷就先去用飯,我尋他向你賠罪?!?p> 葉夫人在書房找到葉秉煜,先是被他臉上的紅斑給嚇到了,什么責(zé)怪的話都忘了,只顧著噓寒問暖。
用飯時臉上的紅斑又是讓葉老爺跟著質(zhì)問一番,葉秉煜說是自己沒等丫鬟加冷水時搶先洗了臉,不小心被燙傷了。
葉老爺看了眼他執(zhí)筷的手,“休要胡說,你這手為何沒事?是不是那個小狐貍精拿水潑你?你倆起了爭執(zhí),你才肯回來。”
葉秉煜回話:“爹,你不要亂猜,反正已經(jīng)請大夫看過,并無大礙?!闭f完夾了菜給葉老爺,順便也夾了些給冉梓,附耳道:“多吃些才有力氣拿更多水潑我,你說是嗎,小狐貍精?!?p> 兩位老人看他倆舉止如此親昵,剛被吵架之事提起的心又放下了。殊不知桌下冉梓的三寸金蓮附在某人腳上,狠狠地踩。
除卻早飯時,一整日葉秉煜也沒瞧見冉梓,估計又是招呼也不打的出了府門。傍晚時分,冉梓才遲遲出現(xiàn),葉秉煜跟著她進了屋,從身后拿了一打書畫來,笑道:“今天整理書房,倒是發(fā)現(xiàn)了一些奇怪的東西?!?p> 冉梓看了眼,立即搶了過來丟在地上,又拿了燭臺丟了上去。葉秉煜急急忙忙地趁火勢沒蔓延起來,拿了茶壺將茶水澆了上去。
“你瘋了嗎?想把房子一并燒了,和我同歸于盡?”
“葉公子太自作多情了!”冉梓從小黎處接過東西,丟在葉秉煜懷里,“拿去,如此我便不欠你了!”
葉秉煜定睛一瞧,還真是劉翰林贈送的書,字是新題上去的,書是同樣的書?!拔疫€真是小瞧你了,平時里結(jié)交權(quán)貴家眷,如今真派上用場了?!?p> 冉梓并不理他。
“你還未告訴我,這些書畫是怎么回事?”當(dāng)初家里斷他供給,他無奈寫書作畫,讓王海拿出去賣,這書畫分明是王海在市集上賣的那些中的一部分。
冉梓仍不言語,轉(zhuǎn)身讓兩個丫鬟收拾下地上的灰燼。她當(dāng)初特地讓娘家伙計替她買下這些,是想讓葉秉煜在外面多維持些時日,這樣才不會破壞她在葉家獨居的幾分自由。
葉秉煜讓人把書放回去,看丫鬟們忙完就將人打發(fā)出去。冉梓去銅鏡前將頭上繁重的頭飾一一去除,插梳上長長的流蘇不小心纏住了頭發(fā)。葉秉煜從她手里接過插梳,兩人手指短暫的相互碰觸一下,他將頭發(fā)和流蘇細(xì)心地分離開,把插梳放回案上,又替她取了烏黑發(fā)間余下的發(fā)飾。
“昨日的事對不起,明年的中元節(jié)我陪你做河燈,祭奠你娘親?!?p> “多謝葉公子美意,來年就不勞你大駕了?!?p> “你是覺得明年你就能脫身離去?”
“那是自然?!比借鬏p輕笑出聲。
葉秉煜也跟著笑,“那就再好不過了。”接著對著屋外大聲說道,“來人,伺候少夫人洗漱。”
隨即二人各自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