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喜塔臘想不到有一天會在別國,被一個女人在這兒訓(xùn)話。但她說的,也的確不無道理。
一來當(dāng)日疾勒中毒事出有因,無論殷如歌動不動手,疾勒都會死,殷如歌出了手,反而將計就計,才有事后這銀針之事。現(xiàn)在悄悄前來告知,的確未藏禍心。
二來殷如歌聲名遠播,今日會面定然瞞不過對手眼線。敵人在暗他們在明,若不拿這三百兩金子做掩護,只怕對手便會有所警惕,到時候想揪出他們,只怕更難。
“你……”喜塔臘看了殷如歌一眼,坐下道,“你為何幫本王?”言語之間,囁嚅得竟有些不太好意思。
見喜塔臘面色稍緩,殷如歌曉得喜塔臘終于想到厲害之處。不過,她一向不喜歡拖泥帶水,便道:“王子切莫誤會。當(dāng)日疾勒發(fā)狂其實并非沖著那四歲孩童,而是沖著民女而來。民女說了,民女記仇,而且錙銖必較,銀針之事,你我共有一個敵人,民女此舉,不過是在自保,并不是在幫王子。謝罪之禮既已送達,民女便不叨擾王子了,民女告退?!?p> 看著殷如歌翩然而去半點留戀也無的背影,喜塔臘忽而不禁在想,究竟會不會有個人入得了她的眼,讓她在轉(zhuǎn)身離去的時候不那么冷漠,不那么決絕?
“殷如歌,你到底是怎樣一個女人呢?”一向粗線條的喜塔臘,忽而發(fā)出這樣一聲感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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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歌出了驛站,血刃早已在馬車邊上候著了。見殷如歌遞來眼神,血刃暗暗地點了點頭,殷如歌便知道,事情有眉目了。
——原來,殷如歌今日來驛站的真正目的,并不是給喜塔臘送銀針,而是借著送銀針的名目,讓血刃探查驛站。畢竟能接觸到喜塔臘馬的人,驛站里的人最可疑。
趁著殷如歌和喜塔臘周旋之際,血刃以他驚人的身手迅速探查了整個驛站。
“小姐,驛站中有批人看著十分眼熟,盡管他們做了裝扮,但仔細辨認便不難發(fā)現(xiàn),這些人便是當(dāng)日喜塔臘混跡的商旅隊。這些人言行舉止并不像是天盛人,”血刃借扶殷如歌上車之際,低聲而簡短地道,“喜塔臘那匹馬已被喜塔臘親手埋在城外,他似乎并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馬被人動了手腳。屬下還去馬廄了解了一下,馬廄里的小廝前幾日曾經(jīng)請過病假,由別人替過喂馬的活兒?!?p> “為了之后探查方便,屬下還畫了畫像?!毖姓f著,將一張簡單卻特征明顯的畫像塞給殷如歌——血刃能留在殷如歌身邊,不僅僅是因為他的武功,還因為他識人斷物的本領(lǐng)。
殷如歌看著畫中的三角眼,忽覺此人有些眼熟,在哪兒見過呢?
“這不是剛才咱們出來的時候奉茶的下人嗎?”青蕊道。
驛站里,血刃的畫中人恭恭敬敬地將新茶擱在桌案上,然后雙手抄在袖子里,十分恭謹?shù)貜澭鼘ο菜D道:“王子,晚膳已備好,請移步?!?p> 那人低低頷首,樣子謙卑,但仔細看便會發(fā)現(xiàn)他眼中的隱隱殺意。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喜塔臘正被銀針之事攪得暫無胃口。老二和老四竟追到天盛來害他,只怕此番出使天盛,不會那么平靜。
然等了一會兒,卻不見那人離去。喜塔臘疑惑抬眼,正見那人盯著他面前桌案上來不及收起的銀針和毒茶,眼神有異。
喜塔臘心里一個警惕,起身:“你是何人?!”
那人抬頭:“殷如歌果然是來送消息的!既然你已經(jīng)知道了,那便去死吧!”話音未落,那人忽從袖中抽出一柄鋒利無比的匕首,朝喜塔臘揮去!
喜塔臘起身躲過那致命一擊,抓過邊上武器架上的大刀便與刺客過起招來。
“你究竟是何人?受何人所派?!”喜塔臘身材魁梧,但自小習(xí)武,身形倒是敏捷,那刺客雖個小靈活,但亦在喜塔臘手下討不到什么好處,漸漸便落于下風(fēng)。
刺客卻不屑回答喜塔臘的問話,見討不到好處,便虛晃一招,趁喜塔臘躲閃之際,掏出一把面粉灑向喜塔臘!
喜塔臘捂臉向后躲閃,回身時那人已然奪門而逃,張佑只來得及從屏風(fēng)后出來,看到那人半個背影。
“你看看他的身法,分明就是咱們梁國功夫!可惜讓他跑了!”喜塔臘將劍回鞘,“想不到阿克丹和烏杵竟暗算本王暗算到天盛來了!”
張佑卻看著那人消失的背影,搖搖頭道:“此時下次定論,還為時過早?!?p> “怎么?難道除了阿克丹和烏杵,還有人想要本王的命?”喜塔臘疑惑。
“不知道……”張佑再次搖搖頭,看著經(jīng)歷刺殺卻依然安靜得詭異無人問津的客棧,須眉輕皺,“此事,定沒有那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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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那刺客迅速離了喜塔臘的房間,來到馬廄后一處偏僻之所,一個戴著斗笠的黑衣女人已然背著手在哪兒等著了。
“如何?”聽到動靜,黑衣女人轉(zhuǎn)過身來。她的聲音沙啞得男女難辨,分明是青天白日,聽在人耳朵里卻像是鬼魅一般。
“果然不出主子所料,殷如歌根本就不是來送什么金子的。咱們的銀針,果然被殷如歌識破,”那刺客道,“如今打草驚蛇,只怕喜塔臘將會有所戒備?!?p> “戒備又如何?咱們的目的達到便可?!焙谝屡斯粗?,好像全然不把這件事放在眼里。
“那殷如歌怎么辦?屬下方才發(fā)現(xiàn)她身邊的車夫在暗中調(diào)查咱們?!蹦谴炭陀值?。
“殷如歌?”黑衣女人不屑地輕笑一聲,“她呀,我早有安排。十年前的手下敗將,我倒想看看,她如今有多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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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歌的馬車行至街,忽然停了下來。
“怎么了?”殷如歌清冷的聲音透出馬車。
“當(dāng)日驚馬孩童的母親,正攔馬車?!毖锌粗媲白笫钟沂侄继嶂鴸|西的鄉(xiāng)下婦人,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自處。若是旁的人攔車,他自當(dāng)繞道而行,但此婦人大老遠便熱情地招手喊著“殷大小姐,恩人留步”,早引得街面上許多人圍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