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司徒謙對著司徒晟的背影喊,“不去就不去,走那么快做什么?生怕我追上去搶似的。還說什么不順路,用午膳,不順路這京城能有多大???用午膳晚一些也是無妨的嘛。何況我方才在皇祖母那里吃了那么多茶點,這會兒也不餓……”
然他話音未落,司徒晟早就沒了影子。
司徒謙回頭瞅了瞅,這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司徒易崢并不在列:“咿,九弟上哪兒去了?十年未見,我還沒好好和他說說話呢。”
“九弟還要去拜見父皇和賢妃請安,方才出了壽康宮就沒有跟來,”三皇子司徒容笑道,“你這個八哥自詡最疼愛九弟,怎么方才竟沒發(fā)現(xiàn)么?”
“哈哈,”司徒謙摸摸后腦勺,下一秒立即打著哈哈道,“我還以為子嶸順道就要跟我們回去的,本來還想著去易王府上討他桂花酒喝來著,現(xiàn)在看來不成了……”
“你??!原來說到底竟然是為了一壇酒??!”司徒容和司徒胤相視而笑。然他們自小知道這司徒謙就是這種鬧騰的性子,好吃懶做成天家不務正業(yè),也就罷了。
司徒謙自己倒沒覺得不好意思,咂了咂嘴想著改日再去易王府叨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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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易崢出了壽康宮,便往養(yǎng)心殿方向去?;实巯铝嗽绯纸右娏藥孜淮蟪忌套h國事,然后才得空見司徒易崢。
沒有尋常父子十年未見的寒暄,也沒有所謂的熱淚盈眶,甚至連噓寒問暖都沒有,皇帝司徒焱坐于上位,保持著一貫的冷臉,不過是等司徒易崢請了安,便點點頭繼續(xù)處理手上的奏折。
一盞茶又一盞茶時間過去,司徒焱似乎看折子看得入神,聚精會神好像將司徒易崢這個十年未見的兒子都忘了一般。邊上的內(nèi)侍亦不敢打擾,只屏氣凝神在一邊垂著手,等皇帝傳喚。
司徒易崢亦不言語,只垂了首靜靜等待。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大殿里安靜得幾乎能聽見香爐里龍涎香燃燒之聲。殿外亦一片安靜,所有人安靜垂首,半聲咳嗽也不曾聞。哪怕每個人的心里都泛著嘀咕,不知道皇帝意欲何為。
九皇子誰人?那可是后宮寵妃賢妃的親生之子,當年太子之位呼聲最高之人,如今十年未見,不過是瘸了一雙腿,便要這般冷遇不成?
“這個殷如歌!”忽然,皇帝猛地將手中一本折子摔在御案之上,面色都發(fā)青了。而事實上,御案之上早有厚厚一摞被皇帝翻得亂七八糟的折子,“她以為她是個什么東西!”
司徒易崢劍眉狠皺。如歌?眼瞧著,難道是因了當日怒殺喜塔臘愛馬被眾臣參了?如此被百官彈劾的女子,殷如歌怕是古來第一人了。
而在他的印象里,他的父皇雖總是冷臉,卻也從來都不曾將喜怒好惡輕易展示人前。如此發(fā)怒,怕是百官將如歌參得狠了。
皇帝不經(jīng)意抬頭,才想起司徒易崢還未走,然他怒氣未消,便索性道:“聽聞當日她殺馬之時,你亦在場?”
司徒易崢指尖一緊。這個聽聞,其實并不是聽聞,是篤定??磥硭鼐╇m自以為行程隱蔽,皇帝卻仍然了如指掌。旁的不說,至少他到京城之后,便沒有離開皇帝的眼線。
“兒臣當時的確在附近茶樓之上飲茶,恰好看見?!彼就揭讔樀?。
“說說,都看到了什么?”司徒焱理了理手邊被他丟得亂七八糟的奏折,狀似隨意地問。
但司徒易崢卻知道,他父皇定不會無緣無故讓他等這么久,更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這件事。畢竟日理萬機,讓他到養(yǎng)心殿來,絕不是為了請他閑聊來的。
“兒臣所見,喜塔臘之馬忽而發(fā)狂,沖撞行人小攤,其間一孩童險些被誤傷,喜塔臘卻仍出言不遜引得眾怒,如歌為平民憤,是以出手殺馬。”司徒易崢將當日所見如實告知。
“為平民憤?她殷如歌不過是殷大將軍府的嫡長女,該管的是家宅之事,如何卻敢斬殺別國使臣愛馬!況人使臣還是別國王子,許是將來的儲君!”司徒焱冰冷的目光狠狠地盯在司徒易崢臉上,如同銳利的兩把劍。他緊緊地抿著唇,對殷如歌的怒氣并沒有司徒易崢的解釋而消弭,反而越發(fā)凝怒如鐵。
面對司徒焱的怒火,司徒易崢卻沒有半點退縮之意:“依兒臣之見,如歌此舉倒是替天盛爭了口氣?!?p> “爭了口氣?”司徒焱冷哼一聲,冰冷的目光越發(fā)沒有溫度,“她如此作為,只怕會引起梁國不滿,卻是爭的哪門子的氣?十年前你為了她寧肯不要太子之位也要請旨赴西鎮(zhèn)守邊疆,朕以為你這十年應該有所長進,不想如今還是這般幼稚,竟為她說辭!”
司徒易崢沉默。十年前的事,只怕當中沒幾個人知道隱情。那年他十二歲,母親就急著給他房里安放貼身丫頭,被他統(tǒng)統(tǒng)趕了出去。他還因此和母妃吵了一架,說了些此生非殷如歌不娶的話——也怪他當時年少,血氣方剛,尚不知世事艱辛,以為皇家婚事全可由自己做主。好在當時只有母妃在場,否則當時如歌的名聲便要毀了。
若他沒有記錯,明璇便是其中一個丫頭。這便是為何當日冰崖之上,明璇拼了命也要殺了如歌的原因——女人的嫉妒心,有時候比蛇蝎都可怕。若非明璇十年來在他身邊規(guī)規(guī)矩矩,雖對他存了別樣的心思,倒也忠心耿耿沒有害他,否則他早將其除去。
便是從那時候開始,母妃便對如歌格外存了心眼。而四處都是眼線的父皇,自然也對如歌格外關(guān)注起來。見她便是當年那個血月之夜存活下來的女娃娃,便對她十分不滿,多次給她出難題。好在如歌爭氣,自小聰穎,總能將父皇的難題輕易解去。
自然,如歌也不知那些全是考驗,只怕也以為是父皇的刻意為難。只有皇祖母,自小就十分喜歡如歌。所以如歌除了對皇祖母略親些,與宮中其他人,也不大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