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鑫鑫站在手術(shù)臺上,自李惜陽手中接過無損傷抓鉗。
盡管這的確只是一個搭手的工作,但是周鑫鑫依然感覺到無比的光榮。
“我一定不辜負李醫(yī)生的期望!”周鑫鑫信誓旦旦的保證著。
“好,好!”李惜陽笑著點了點頭。
“加油!”景澤沖對方做了一個握拳的動作。
“謝謝你,富…景醫(yī)生!”周鑫鑫差點說順了嘴。
“富景?”
景澤愣了愣,不過全當(dāng)對方太緊張,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不過,如果真讓景澤知道這小子剛才是怎么想他的,估計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熱情了。
雙手得到釋放后,李惜陽從手術(shù)臺上拿起一柄彎分離鉗,順著副通道下入病人腹腔,而后慢慢向著展開的闌尾系膜接近。
當(dāng)然,他嘴上也沒忘向兩人說明,“在闌尾系膜接近闌尾根部的地方,存在一個較薄的無血管區(qū),現(xiàn)在我需要用分離鉗在這個地方進行戳孔,分離!”
緊接著,景澤與周鑫鑫就在電視上看到,那張開的半透明區(qū)域被慢慢剖離。
“阿澤,鏡頭打在這里!”李惜陽用鉗尖點在系膜上的一處,示意道。
“好!”景澤點了點頭。
下一秒,一道強冷光掃了過去。
李惜陽右手持分離鉗保持不動,左手從手術(shù)臺上再拿起一柄長抓鉗,鉗尖還夾著一根7號絲線,而后通過副通道一齊下入了病人腹內(nèi)。
緊接著,視頻上出現(xiàn)了一段極其精彩的表演。
若不是畫面極其清晰,周鑫鑫甚至?xí)X得自己一定是產(chǎn)生了幻覺。
冷光之下,兩柄鉗刀泛著幽澤,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得到它的堅硬與冰涼,而在李惜陽手中,這兩把冰涼的器械卻像是突然有了溫度。
兩把鉗刀夾著絲線,在病人腹腔內(nèi)穿行,環(huán)繞。
靈活,且柔軟。
就如同一位少女調(diào)皮的把玩著絲帶。
沒有一丁一點的生澀與停滯,無比順滑,流暢。
周鑫鑫真的要瘋了。
要知道,這套管口徑僅5mm,兩把長鉗塞進去,那都擠成什么樣了,居然還能被如此自如的操控。
“這家伙該不會是大鉗子投胎轉(zhuǎn)世吧!??!”
周鑫鑫甚至已經(jīng)不把李惜陽當(dāng)人看了。
不過,再他瞧見景澤一臉平常,沒有一點驚訝之色時,
“好吧,你牛逼!”
“俺們鄉(xiāng)下人沒見過世面行了吧!”
“我…我尼瑪啊?。。 ?p> 周鑫鑫突然好想哭。
實際上,李惜陽并不輕松,至少他自己是這樣覺得的。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是在先腦子里過了無數(shù)遍,才下手的。
至于,為什么在別人眼里會呈現(xiàn)的那么流暢,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他的感官視野里,自己的每一步動作,都不是很順暢,甚至還有許多要改進的地方。
不是很滿意的皺了皺眉,然后才將纏繞好的絲線做了打結(jié),抬頭沖著兩人笑了笑。
“這種結(jié)扎方法雖然笨拙了點,但是絲線理化性質(zhì)穩(wěn)定,無毒,無過敏反應(yīng),可大大降低病人術(shù)后并發(fā)癥的產(chǎn)生!”
“笨…拙?”
周鑫鑫嚴重懷疑對方是在向自己炫耀。
若換做平時,周鑫鑫根本不會搭理他,甚至還有可能噴他一臉鹽汽水。
“奶奶滴,老子最看不得這種人了!”
“明明知道自己最牛逼,還偏要裝出一副很謙虛的樣子!”
“打誰臉呢?”
但是,念在對方給了自己一次上手術(shù)臺的機會,咬咬牙也就忍了。
正當(dāng)他犯愁該怎么迎合對方時,突然聽到景澤先開口了:“的確,你這明顯比上次做胸創(chuàng)時慢了不少呢!”
“我擦,哥們你是認真的嗎???”
“就這還慢不少???”
“你該不會沒聽出來人家說的是反話吧?”
周鑫鑫頓時覺得面前這位友愛的富二代,可能還是個聽不懂話的二傻子。
“是??!”李惜陽點了點頭,又認真想了想,道:“這樣,你回頭交代一下凌薇,讓她給咱們多搶幾床闌尾!”
“哈哈,這個可有!”景澤笑道。
一個是真敢問,一個是真敢答。
短暫的懵逼之后,周鑫鑫終于明白了一件事。
人家根本就不是裝,更不是謙虛,而是真特娘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優(yōu)秀?。?!
“得虧我沒放棄,才知道自己有多廢!”周鑫鑫苦笑著搖了搖頭。
李惜陽將剪斷的絲線取出,又從手術(shù)臺上取了一根更粗一些的可吸收線,再次通過副通道塞進了病人腹內(nèi)。
一邊操作,一邊說道。
“病人闌尾充血腫大,根部較粗,需要進行兩次結(jié)扎,然后從兩結(jié)扎線間切斷闌尾,最后電灼殘端就可以了!”
周鑫鑫點了點頭,這一步操作倒是和傳統(tǒng)的開放性腹切割闌尾差不多。
只不過,操作還是要在5mm的套管內(nèi)進行,所以難度還是非常打的。
大概20分鐘左右吧,病變的闌尾終于被成功取出。
“陽仔,闌尾切除到底對人體有沒有傷害?”景澤盯著那節(jié)丑陋的闌尾問道。
“不好說!”李惜陽搖了搖頭。
聽到這,一旁的周鑫鑫卻皺了皺眉,道:“闌尾是淋巴器官,參與機體免疫,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功能會消失,所以切除闌尾是沒有影響的?!?p> 李惜陽笑了笑沒有說話,低著頭繼續(xù)手上的工作。
周鑫鑫愣了愣,轉(zhuǎn)向景澤,卻見到后者沖自己聳了聳肩。
“難道我說錯了?”
“不能吧,我記得書上就是這么說的??!”
盡管心里有疑問,但周鑫鑫還是憋到李惜陽徹底完成所有的手術(shù)才問道。
“李醫(yī)生,難道我剛才說的不對嗎?”
李惜陽一邊收拾著手術(shù)臺,一邊說道:“我們做醫(yī)生的最重要的就是嚴謹,做事要嚴謹,思想要嚴謹,說話更要嚴謹!”
“嚴謹?”周鑫鑫不太明白。
“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段話,如果你是在科學(xué)出版社第三版《人體解剖學(xué)》中看到的,那應(yīng)該是在第24頁,第8行。
其原話應(yīng)該是‘闌尾是一個淋巴器官,參與機體免疫,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功能會逐漸減低,甚至消失,因此成人切除闌尾后無損于機體的免疫功能!’
李惜陽轉(zhuǎn)頭沖著前者笑了笑,
“記住,只是無損于機體的免疫功能!”
看著對方臉上的笑容,周鑫鑫嘴巴張的幾乎能容下一個拳頭:“不是吧,大哥!”
他不是不相信李惜陽那段有關(guān)闌尾的全面復(fù)述,而是震驚于那什么第三版,第24頁,第多少行來著???
“這也太鬼扯了吧?。?!”
“大哥,你是逗我的不???”
李惜陽說完,就繼續(xù)忙著收拾手術(shù)器械,沒有再去看他。
“不是吧,大哥,給點信號行不?”
“你這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忽悠我的??!”
周鑫鑫此刻的內(nèi)心是既好奇,又緊張,明明還有些期待,卻偏偏還有點怕怕。
你瞅,這特娘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說嚇人不?
但奈何李惜陽只顧手頭上的工作,沒有一點要解釋的意思。
周鑫鑫可憐又無助,只能轉(zhuǎn)頭求助景澤。
而景澤從開始就注意到了后者反應(yīng),一直在旁邊盯著偷樂,直到對方望過來,他才得意的笑道:“哈哈,傻眼了吧!”
周鑫鑫連連點頭,委屈道:“還懵逼了呢!”
“這就對了!”景澤一拍手掌,接著繞過手術(shù)臺,來到周鑫鑫跟前,搭著他的肩膀,說道:“兄弟,我和你說,遇到我家陽仔,傻眼,懵逼,不丟人!”
“時間長了,你就麻…”
“咳咳,就習(xí)慣了!”
周鑫鑫癟了癟嘴,可憐巴巴,道:“富景,那你習(xí)慣了嗎?”
“富景?”
又一次聽到這個稱呼,景澤皺了皺眉頭,不過想著對方可能是被打擊的不輕,已經(jīng)開始胡言亂語。
這樣瞧著也是挺可憐的,就沒和他計較,搖了搖頭說道:“我又沒自虐癥,才不和他比呢!”
“欸,有道理哦!”周鑫鑫眼睛一亮。
“是吧!”景澤很得意。
“可是,他到底怎么做到的呢?”
“難道真有過目不忘?”
盡管周鑫鑫心里已經(jīng)相信了,但還是忍不住的又問了一遍。
“過目不忘?”
景澤慢慢收回搭在對方肩頭的手臂,臉上慢慢多了一些嘲諷,聲音漸冷。
“過目不忘的人,會忘記吃飯嗎?”
“過目不忘的人,會忘記睡覺嗎?”
“過目不忘的人,會抱著一本書沒日沒夜的看上三個月嗎?”
“也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過目不忘的人,但我家陽仔絕對不是,他的每一個優(yōu),每一張獎?wù)?,每一項榮譽,甚至是現(xiàn)在的每一臺手術(shù),都是他用自己一點點努力換來的!”
“你沒見過他的瘋狂,又怎么敢否定他的付出?”
周鑫鑫哪里想得到對方反應(yīng)如此之大,慌忙解釋道:“我…我沒別的意思啊!”
景澤慢慢冷靜下來了,有些歉意的說道:“剛次是我失態(tài)了,不好意思!”
“沒,沒關(guān)系!”周鑫鑫擺了擺手。
“我知道,在很多人看來,過目不忘也許是對一個人的夸獎,但是,對于他…”
說到這,景澤看了看手術(shù)臺上那個忙碌的背影,而后轉(zhuǎn)向周鑫鑫,盯著后者認真道。
“那絕對是一個侮辱性的詞匯!”
“相信我,如果你也親眼見識過那人的努力與瘋狂,你會認同我的!”
景澤剛剛說完,周鑫鑫也還沒完全反應(yīng)過來時。
一道身影,從倆人中間輕輕走了過去,方向?qū)?zhǔn)手術(shù)間大門。
“陽仔,你干嘛去?”景澤愣了愣,趕忙叫道。
李惜陽沒有轉(zhuǎn)身,伸手指了指墻上的鐘表,淡淡道:“下班咯!”
“那病人怎么辦?”景澤轉(zhuǎn)向手術(shù)臺看了看。
“就拜托周醫(yī)生了!”
“我還趕著看電影呢。”
李惜陽笑著回應(yīng)。
“電影?”
“啥電影啊?”
景澤愣了愣。
“你不是要請我看電影嗎?”
“快走吧,最好能趕在開場之前,先吃一頓!”
李惜陽站在門前,突然回頭,沖著景澤咧嘴一笑。
景澤愣了三秒,而后大喊道。
“我去,我啥時候說請你了?”
“我是要自己看啊!”
不過,此時李惜陽已經(jīng)出了手術(shù)間,景澤連忙脫掉手術(shù)服,一把塞進周鑫鑫手里,然后飛快的往外跑去了。
“你給我回來,我沒說要請你,我真的是要自己看?。。?!”
“砰!”
手術(shù)門關(guān)上了,周鑫鑫有點懵。
看了看手上的手術(shù)服,又看了看手術(shù)臺上的病人。
“臥槽,又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