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往昔,恍如隔世。
程燃和陸淼之間的恩怨情仇,開始于五年前那個熾熱的夏季。
得到心理醫(yī)生的許可,她獨自歸國參加妹妹的婚禮。
說是先去陽城的一處僻靜小島,拍攝那里最原始的古村落風(fēng)光。
實則是尋訪父親的故友,查找有關(guān)那場轟動海城的一川工廠爆炸案的線索,還父親一個清白。
作為被那場爆炸殃及但保住性命的幸運兒,她剛剛結(jié)束三年的面部修復(fù)手術(shù)和心理治療。
那三年,她的生活范圍僅限狹小的病房,國內(nèi)的變化早已超出她的想象。
近鄉(xiāng)情怯,她竟然有些恍惚。
明明按照秦叔叔給的地址,卻走進了一條死胡同。
眼前滿墻的爬山虎,密密麻麻,隨風(fēng)飄動,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驚覺前方無路,她按原路折返,腳步還是不及暴雨驟然襲來的速度,只好擠進一個狹窄的屋檐下,勉強擋住半邊單薄的身子。
她不是一個聽天由命的人,那一刻也不得不向突變的天氣低頭。
好心情徹底消失,無助感取而代之!
祈禱過路人能夠發(fā)現(xiàn)流浪至此的她,捎帶一程。
或許是誠意感動天,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大步流星朝她走來,駐足的那一刻,頭頂?shù)挠暌搽S之停住。
她驀然抬頭,正對上一雙深邃明亮的眼眸,黑色的傘翼也擋不住眸中的星芒。
男人有著俊朗的外形和渾然天成的矜貴氣質(zhì),五官俊美立體,鼻梁挺直,下頜線條分明。
尤其是,眉心恰到好處地浮著一顆美人痣,讓人一眼難忘。
那一刻,潮濕的空氣變得清新好聞,風(fēng)中凌亂搖曳的花草仿佛在起舞,無情的暴雨成了多情的雨簾,朦朦朧朧,很浪漫!
男人的笑容干凈,緩緩開口,磁性的聲音中略帶絲絲沙?。?p> “陽城多雨,尤其是夏季,下次來,一定要記得隨身帶傘?!?p> 竟像多年老友,毫無陌生感。
自尊心與自卑感在心底復(fù)雜地糾纏,程燃下意識理了理口罩,擋住右邊臉頰上的傷疤,點了點頭,算作回應(yīng)。
“傘給你,我住附近?!?p> 男人大概是覺察到她的不自在,把傘塞進她的手里,用手擋著眼鏡,跑向雨幕里。
程燃還未完全從長久的病房獨處習(xí)慣中脫離,面對陌生人的靠近,反應(yīng)遲緩,等她說出“謝謝”兩個字的時候,那個人的背影已經(jīng)消失在氤氳的水汽里。
自責于自己的怯懦,她嘆息,換做以前,或許她會厚著臉皮堵住他問有沒有女朋友。
他若回答“沒有”。
她便會仰著下巴說:你有,我啊!
他若回答“有”。
她便會捏著他的下巴說:“換一個!我!”
經(jīng)歷過一次生死的人,不再無所畏懼,膽子變小了,身上的刺也磨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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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遇到是在香江,江灘邊上的一家冰沙店門口。
妹妹程安安在群里發(fā)了一張結(jié)婚照。
新郎文質(zhì)彬彬,書生氣很濃,是安安當初說過打死都不會嫁的那個人,意料之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為專心查看大家信息,她找了一處坐下。
那天酷熱難當,原本白皙的皮膚早已曬得透紅,她放下笨重的相機,脫下墨鏡和口罩,要了一杯清涼的冰沙,杯子上的水珠滴到地上,瞬間便消失不見。
微信群里熱鬧非凡,手機振動個不停,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信息上。
自然沒有注意到對面不動聲色坐下的人。
那人悄悄把桌上的小傘推過來,正好形成一片陰影,擋住直射她的冰沙的烈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