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時間過得太久,他又太老,自己都不記得有多久了。
它原本是一棵樹,只有存活,沒有思想與氣息的樹。
在荒無人煙的深山中和其他所有的樹一樣屹立著,經(jīng)歷著生命的勃發(fā),等待著歲月的侵蝕。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從天而降,正好落在它身前。
那男子已經(jīng)昏死過去,手中的劍也已經(jīng)斷了,但仍然死死握著。
血液一點點從身體里流出來,慢慢滲透進土壤,慢慢走向樹根。血液附著這神明之力布滿整個大地。
充盈的神力快速流竄在樹木之間,無數(shù)個低沉的呻吟聲響徹在山頭。
這些樹有了生命!
他們還不懂得如何運用這突如其來的強大的不該有的身體,這個瞪著眼睛互相看著。人類的話語他們還不能很好的表達,嗷嗚嗚聲成了主要聲音。
不協(xié)調(diào)的枝干飛舞亂顫,像剛會走路的嬰兒一樣。
不明所以,但都看到了地上這個血跡斑斑的人,都知道因為他才有了生命,因為體內(nèi)有一股力量,與地上的人所散發(fā)出來的力量一模一樣。
他們不懂得如何處理,想伸出枝條觸碰卻又害怕的縮了回去。只是都明白,一直這樣下去說不定就死了。嗚嗚響徹一片,或許這就是他們表達急切的關(guān)心最原始的方式。
沒一會,天空中電閃雷鳴,像是要被撕裂一般,又好似那狂獸怒吼。隨后,無數(shù)的烏云聚集而來,遮蔽了天空。伴隨而來的是狂風大作,樹搖葉飛,一副災(zāi)難來臨的樣子……
雖然他們不知道要發(fā)生什么,或許是有人來,或許僅僅是因為天氣,但本能的反應(yīng)就是要保護他。
周圍的大樹伸長了枝干遮蔽在他的上空,所有的樹木一起抖動,落葉如雪花般紛飛。厚厚的一層將他牢牢蓋住,不留一絲縫隙。
果然沒過一會,從天上下來幾個蒙面人,他們統(tǒng)一服裝,帶著面具。手里拿著同樣的利刃。
落地之后幾人分頭尋找著什么,看似就是在尋找他,所有的大樹都嚇得一動不動,就如同從沒活過一樣。
“嗯?不對……明明看到他落下來的,怎么就找不到了,而且在這里,我能感受到他的法力!”
“不……怎么會,這里到處是他的法力,老大,事有古怪,他明明中了我們的埋伏,受了重傷,為何會如此……”
“讓我一把火把這個地方燒干凈,看他還能躲哪去!”
“不行,燒成焦炭,還怎么回去交差,再說……這法力的范圍太大了,會不會有埋伏……先撤,再不走,其他朋友來了,我們也不好走了。”
一幫人七嘴八舌說了一通,結(jié)果還是走為上計最靠譜,那幾個面具人互相看了幾眼,點了點頭就快速飛走。
不過這禍不單行也是真的,真的被那幫面具人給說中了,陸陸續(xù)續(xù)又來了兩波人,都是那種瞬身飛走的高能力者,與前者雖不是一波人,但有個共同點,就是都擋住了臉。
高深莫測的遮擋之下必然是驚人的真相,即使沒有找到也不能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臉……
一直到深夜,月光灑向整座山頭。
微微涼,微微亮,四下寧靜,唯有夜與光!
離得的近的大樹,突然變成了人形,這個看著自己與其他相守多年的“隔壁”從一棵樹變成人,都詫異的聚在一起看著。
摸摸自己,再摸摸別人,互相感受著人類皮膚相貌的觸感,感受人類對眼睛和耳朵的作用。感受真實的月光,感受真實的風,感受真實的冷暖。
久久不敢確認,也不懂如此驅(qū)使這副自己的又不屬于自己的人類身體,或許披在身上的樹葉讓他們更有親切感。
過了好一會,他們終于興奮了起來,他們忽然覺得生命是如此的有趣。他們手拉著手在原地又蹦又跳,活脫像一群撒歡的孩子。
漸漸的,他們緩過神來意識到地上躺著的這個人。
渾身有無數(shù)個傷口,有深有淺,鮮血外滲。最大的一個傷口在胸口,很深,似乎差點就要貫穿了身體,烏黑的傷口如同黑夜籠罩在這在場的每一個人。
他們急切的左顧右盼,都在找眼熟的雜草。與其說是雜草,不如說是草藥,這可能是來于長久以來的記憶,長久以來就常有動物會吃一些草藥來依舊,或者偶有人類來草藥。
他們不懂得草藥的類別與功效,只是覺得見過的就都拿過來了。
果然是人多力量大,沒一會就有滿滿當當一堆草藥像小山丘一樣。
五花八門、各種顏色,有花有草。
上面沾著露水,泥土,還有沒來的逃走的各種小昆蟲在緊張的四處逃竄……
怎么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太好的主意。沒有主意就用最簡單的主意,往嘴里送,至少動物們都是這么吃的!
嘴里塞了很多很多,由于沒有意識,所以也沒法下咽,只能鼓鼓囊囊的塞在嘴巴里。不過還好他是沒有意識的,不然知道嘴里塞滿了雜草,還有泥巴和小蟲,不得惡心到吐……
這幫剛做人的木頭也是有點奇思妙想的,看著嘴巴已經(jīng)不能塞了,但地上還有一堆,就往衣服里塞,怎么說也算是敷傷口了。
只是塞完后整個人看起來胖了兩圈,加上鼓鼓的嘴巴,甚是有點滑稽。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這幫木頭也有點人的認知,不停的給他洗身體,不停的換藥,不停的喂點水。為了他的安全,還把他帶到山洞里藏起來,晝夜輪換著站崗……
終于有一天,他醒了。
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看著眼前幾個光不出溜的人走來走去,以為是遇到了野人。
又晃了晃腦袋看向別處,這是一個山洞,淺淺的山洞,久違的光從洞口射進來讓他感覺特別的刺眼,又特別的開心。
他開心自己還活著,還被一幫人照顧著,只是不知道這些到底是什么人。
看到他動了,旁邊的人“嗚嗚嗚”的呼喚著,一瞬間所有人都聚集了過來,都“嗚嗚嗚”的叫著,不知道說的什么,好像他們都能懂,不過總歸有點興奮的感覺。
一個人扶著他,指著地上的一堆東西示意他吃。那地上是一堆草,野果子,白色的蟲子和一大塊生肉。
他們這些天也是吃的這些,他們不知道作為人應(yīng)該吃些什么,只能是其他動物吃什么他們就吃什么,就給他準備什么。那塊肉也是從野狼嘴里奪過來的,為此還有人受了傷。
眼前的“食物”實在是沒有入口的勇氣,他只是輕輕的觸碰了一下,又收回了手。不過這些圍著的人關(guān)切的眼神讓他實在不好意思直接拒絕,加上自己是重傷未愈,法力還不能用,也只能硬著頭皮往嘴巴里放。
野果子吃了,生肉也吃了,力氣還沒恢復(fù)好,但肚子里總不至于那么空。那咕扭著蠕動著身體的“小美食”和帶著根的沾滿土的野草實在是無從下口只得不停的拒絕了。
這些看似離譜的外貌和行事和表達方式卻讓這個受了重傷的男人心頭一熱。他們有著最原始的人性,有著最簡單的關(guān)系,最直接和表達方式。沒有繞來繞去,沒有勾心斗角,難得的輕松,和極致的照顧總是那么的難得。也是到目前為止唯一能好好和他相處,而不害他的……
他決定留下來,留下來好好養(yǎng)傷,然后教給他們一些生存下去的本領(lǐng),就當是報答這些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