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烏梨白看著周圍奮筆疾書刷題的同學，揉了揉剛睡醒的眼睛，看了看早上畫好的畫，十年如一日的模樣，當真是初心不改。
下午第二節(jié)課鈴響以后，烏梨白便收了桌子上的畫畫工具，背著藍色小皮包起身，準備回家了。
同桌江蓁見她要走，有些呆地問道:“小白，你的周六自招真的沒問題嗎。我怎么看都覺得你的畫跟你十年前的畫一模一樣，沒進步，十足的小學生手筆，還不如我呢。”
“要不你還是用心念書吧，那樣就算藝考失敗了也還可以通過高考和我讀一個學校。我怎么看都覺得，你的畫應(yīng)該是過不了自招的”
烏梨白語速快而清晰:“蓁蓁，你不知道自己是沒有任何藝術(shù)細胞的嗎。你如果真的能欣賞我的畫，那我才真的沒救了。你不知道那些畫家大師最終都是要返璞歸真的嗎。何況我這么完美的人，再好好學習和你們競爭，心里真的很過意不去?！?p> “要是太努力了，考到太好的學校，我怕你累死也考不上。所以，你就放心吧，好好為我們選好的學校準備，你要是考不上，我可不陪你改志愿的。那所學?？墒俏液苄蕾p的啊。”
江榛還是有些擔憂烏梨白的藝考自招的，不過看她這么有自信，又信誓旦旦的樣子，稍微放了一些心，自己確實沒有藝術(shù)細胞不懂欣賞，還是好好刷題吧。理綜題量太大了，她每次只能做完兩百五十分左右的題量，只是正確率還行。
“好吧，那小白你藝考有人陪你去沒。是你舅舅，還是你表哥們啊?！?p> “好了，江迷糊，江啰嗦，江失憶，不是跟你說過嗎，我外婆畢業(yè)以后就在那所學校當了圖書館管理員啊，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圖書館館長了。所以我雖然是一個人過去，但是我外婆會去接我的?！?p> “對喔，我又忘了，小白你外婆就是那個學校畢業(yè)的?！闭f完，江榛還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腦勺。
烏梨白則略帶好笑地看了一眼閨蜜，長腿一邁離開了教室。其他刷題的同學雖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但是內(nèi)心深處真的很羨慕這些考藝考的同學。總覺得他們考試實在輕松得緊，也沒有那么大的心理壓力，來去又瀟灑自由，令人羨慕嫉妒恨。
烏梨白回了家，兩室一廳的屋子只有她一個人，江榛偶爾會來陪她。
舅舅一家人，表哥們又都不著調(diào)，她便很少走動。
從冰箱里拿了罐酸奶，一邊喝著，一邊收拾這次出行要用的東西。
明天早上走，動車快，中午應(yīng)該就能到。下午晚上休息，周六考試，周日回來。穿一套，帶兩套，外加一套睡衣，鞋子就一雙涼鞋一雙板鞋夠了，洗漱用具。再有就是道具戒指耳環(huán)項鏈，還有小劑量能過安檢的各色符水，陣盤，羅盤等。
烏梨白收著收著，突然覺得有些煩躁，外婆從她一出生就決定了她的命運，她如今在所有同齡人之外，做她該做的事。為什么每個人都還沒有機會選擇的時候，她已經(jīng)在選好的路上揮劍染血很多年了。
這不是她的選擇，卻是她毫無疑問的人生。外婆為此奉獻了一生，連外公也只是這選擇的一部分，外婆走完了，她便接著走。這是她們不能反抗的宿命。
烏梨白越想心里的憤怒越是堆積，面上無所謂表情，眼里卻燃起紅火。
下意識便摸了摸脖子上的金玉雙竹鏈，囈語般道:“烏家女人天賦異稟，貌美心善。烏家女人能力越大，責任越重。烏家女人誓為神使，除魔衛(wèi)道?！?p> 不停重復著這三句話，烏梨白心里總算是安定下來了。
既然有些選擇無法逃避，那就在承受的基礎(chǔ)上改善它。不為他人，為自己。
中午到了車站，外婆并沒有來接她。烏梨白便站在四通八達的地鐵線路前研究去的路線。以前大多是跟著舅舅的車一起來，這一次確實是她第一次一個人來找外婆。當然，在她成為神使之前，她是不能單獨出任務(wù)接活的。
2號線轉(zhuǎn)7號線，接近三十個站，有得坐了。
買地鐵票的時候，她想了想以后可能要常呆在這個地方了，便直接買了交通卡，充了一百塊錢。還順便多買了一張，作為江榛的禮物，她也想讀S大嘛。
可能是天賦異稟的好處，烏梨白方向感特別好，東南西北就不說了，直覺走那個方向都是對的，從小就沒出過錯，這一點連外婆也驚訝。
到外婆住處時，因著熟悉，便自顧自進了公寓，依舊是兩室一廳。一間是外婆自己的臥房，另一間是客房。
烏梨白從冰箱里拿了一罐冰可樂，到陽臺坐下遠眺。第九層，周圍的景色基本是在俯視的范圍里。S大本校區(qū)恰好就正對著陽臺，這也是外婆選這個冬冷夏熱沒電梯老式公寓最頂層的主要原因。
外婆的家居布局和這所公寓是非常貼合的，落后又陳舊。
烏梨白想:“等她通過考試可以做生意后，一定要狠狠賺錢對自己好一點，她是沒有外婆的奉獻精神的。她這個二十一世紀的人怎么能跟上個世紀的人一樣呢?！?p> S大的八卦花壇，此時和平常并沒有什么不同。在這個視角，八卦花壇并不算大，所以形狀很清晰，每個卦位都根據(jù)陰陽相生的特點以花木共栽。
此外，外圍的黑璃土則要按花木金木水火土的屬性月月更換，以生氣掩住臨界處不斷溢出的他界死氣濁氣魔氣，當然也會有靈氣清氣仙氣。
兩者之間不一定能相互抵消，不管是誰強誰弱，只要再加上人界自帶的生氣，再輔以陰陽相生的法陣，足以壓制住臨界異動。
這八卦花壇雖大，但設(shè)計成了碗狀，并不適合停留，又時常陰冷，學生們常經(jīng)過卻不會停留。這也保證了生氣流動充沛卻不會傷人。
這個八卦花壇是該大學建成初時就設(shè)計好的，剛大一的外婆也在這里通過了考試，和曾曾外婆一樣，不過曾外婆那時并沒有該大學，這個地方也還是亂葬崗而已。
再往前，臨界點還沒有在此處出現(xiàn)，烏家的考核則是另一番光景。
她的母親還沒通過法陣考試就懷了她，生了她就消失了。
烏家的女人，是不能在成為神使之前失去貞潔的，一旦失去貞潔，也就失去了成為神使的資格，同時體內(nèi)神血會反噬，對違反契約的神使候選人產(chǎn)生不可預見的懲罰。
據(jù)家族史記錄，曾經(jīng)違反契約的祖先，有長出狗鼻子的，生出豬尾巴的，瞬間垂垂老矣的，返老還童終身侏儒的，現(xiàn)場轉(zhuǎn)化性別的，甚至還有直接徹底變成貓和老鼠的；據(jù)說這還是好的，因為她們接受懲罰后本性和意識多少還有一些，只是自身痛苦些。
最可怕的是有一個祖先現(xiàn)場現(xiàn)場化了魔，六界之外的血魔。
雖然是最低價的綠眼魔，獠牙毒液一樣不缺卻沒有了一點本性和意識，只有嗜血和殺戮。
但當時的祖先是第一次真正碰見六界之外的妖魔，以前只在書法記載里見過。
很是手忙腳亂了一番，因此造成不小的動靜，周圍的幾個村子幾乎以水流速度般傳染著。
最終是以天火陣，徹底燒滅了幾個村子。
據(jù)說后來是成了史上雷火屠村懲罰人世的記載。
烏梨白很清楚，這神血是束縛烏家女人終身的枷鎖，當初與神定下契約的祖先不知道有沒有想到烏家所有的女人會有多么恨她。所有流著烏家血的女人，都不可能逃脫這樣的命運。烏家人只要有一人存活，就不能杜絕烏家女的出現(xiàn)。
烏梨白看著八卦花壇就自己的命運很是做了一番考前思索，覺得沒救是很確定的，明天認真考試，成為神使吧。她這么優(yōu)秀的美人怎么能變成奇怪的甚至丑陋的東西呢。
太陽徹底落下了地平線，外婆才從外面回來。
外婆并不是注重外表的人，六十歲出頭的人看上去確實就是六十多歲。
膚色偏黑，雙下巴減少了皺紋的侵占。半白的頭發(fā)燙成小卷，讓頭大了一圈。
“小白，今天和上面的人交涉了你的問題，所以才沒去接你。不過，我的外孫女這么聰明，以前又跟著舅舅一起來過，肯定是沒問題的。對了，外婆給你帶了你愛吃的小吃，快過來吃吧。吃了好好休息，明天安心考試就行。”
“只要這次順利成了神使，大學還是戀愛我都隨你，只要不把神使的責任丟下，你想怎么過都行。時代變了，外婆也不會拘著你?！?p> 烏梨白和外婆相處，溫情是不多的，因為練習和指導占用了太多時間，外婆又不時出任務(wù)，很多事她還要靠自己領(lǐng)悟。只是血脈擺在那里，信任總是不缺的。
點了點頭，打開小吃，發(fā)現(xiàn)有麻辣烤豬腳，五花肉炒飯，車輪餅，還燙著，便打開電視，隨意點了個電視劇吃起來。
“外婆你放心吧，明天的考試沒問題的。這是我的大學特招考試啊，我會認真對待的。大學生活我還是很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