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可不就是個小豬嘛,胃口好得不行,不過百日,身子已經(jīng)壯實得不行了?!?p> “要不再找個奶娘來,他一直粘著你,我都要吃醋了?!?p> “你兒子才多大啊,他的醋你都要吃,真是不知羞?!?p> 南珠知道眼前的兩人就是她的父親母親了,雖說第一個世界她也有,可是不知為何,九歲以前的事情,她都是渾渾噩噩的,半點不記得。
聽這二人的對話,他們感情應(yīng)該是很好的,也很疼自己這個兒子。
對了,不知這個父親,長相如何啊。
要是不好看怎么辦呢。
不過,南珠轉(zhuǎn)念想起不知哪里聽到的一句俗語:兒像母。
不管自己父親長什么樣,自己有這么漂亮的母親,應(yīng)到不會丑到哪里去的。
不過這會兒吃著東西,父親也在身旁,她就姑且看一看吧。
個子很高,兩人一同站著低著頭,但是他仍舊高了她母親一個頭。
一頭黑發(fā)用白玉冠高高束起,天庭微滿,濃眉似刀。
細(xì)長的眼睛,睫毛很長,顯得溫柔多情。
鼻根不夠直挺,鼻翼微寬,唇薄而淡,一張瓜子臉,膚色雪白。
一身月白光袖長衫,束緊的腰帶,看得出結(jié)實的胸膛。
要說多么俊俏是沒有的,可是整體給人濃濃的書卷氣,忽略了至多清秀的臉,仿佛是一個極有魅力的人,溫柔得誘人沉淪。
南珠第一眼便很喜歡這人。
論相貌,他至多讓人覺得清秀,可是身上給人的感覺太舒適了。
仿佛你只要看著他,就覺得滿足,生活的寧靜美好,你都能從他身上找到答案,撫慰身心。
他雖然看著自己,可是身上的愛意,流淌的方向是那美貌的年輕婦人。
這一個時代,不知是一個怎樣的時代,這樣的兩人又曾有怎樣美好的過去。
南珠很好奇。
可惜她現(xiàn)在的身子很稚嫩,嗓子無法發(fā)出有規(guī)律的聲音,只能咿咿呀呀說些沒人聽得懂的話,兩個成年人看著她,卻似乎是欣賞兩人生命的一個證明。
這種美好的感覺,南珠醒來沒有真正體會過,她有些羨慕渴望了。
“夢夢,你現(xiàn)在的模樣真是讓我傷心,你知道為什么嗎。”
清雋的男人含著笑意對女子說道。
“新婚燕爾沒多久,我就懷上了你姜家的下一代,如今雖然胖了些,你可就嫌棄我了嗎,我才是傷心。”
女子嘴上委屈,卻眉眼彎彎,盛著濃濃的笑意。
“你明明知道我說的是什么,每日十二個時辰,十個時辰都不屬于我?!?p> “真是新歡舊愛狹路相逢,新歡毫無疑問就勝了,我何苦要這姓氏啊,”
“······”
牙牙學(xué)語的日子在睡夢中消失得特別快,一轉(zhuǎn)眼,南珠已經(jīng)滿了一周歲。
這一年,她會說簡單的軟語,也基本弄清楚了自己的處境。
這個軟軟小小的身體,名姜南珠,性別男,靈魂女,重陽節(jié)生。
父親姜君簡,也是重陽節(jié)生的,二十四歲才有的他,這在古代算是比較晚了,如今也只有他這一個孩子。
母親李莊夢,比他父親小了三歲,二十歲才成婚。
兩人其實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感情從未變過,只是命運卻喜歡跌宕起伏。
在父親母親的零碎生活中。
在京里姜家派來的乳娘嘴中。
南珠連猜帶蒙知道了他父母二人簡單美好的愛情。
姜君簡他爺是三品的京官,他爹也是五品的京官,他作為嫡長孫,三元及第,作了探花郎。
本來編入了翰林院做編修熬資歷,以后有封相入閣的可能,前途一片光明。
何況他才弱冠之年,本就出生清貴之家的他,很多受女兒郎們的歡迎。
一品大員徐閣老也看上了姜君簡,并且也找姜君簡他爺爺透露了口風(fēng),他的小孫女在姜君簡紅花高馬游街的時候,也很是傾賞,希望兩家人能結(jié)做連理。
姜君簡他爺爺猶豫了一下,說要問一問年輕人們的意見,自己心里卻是很同意的。
他的仕途一輩子可能就止步于三品大員了。
他的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的不爭氣,倒是這個長孫甚合他的意。
可是在這個長孫兒時,他與一交好的同僚酒醉之時,口頭上許了兒女親家,還互相交換了個玉佩,做信物。
好友同僚已經(jīng)去世五年了,同僚的兒子如今不過一個五品,哪里能跟徐閣老相比呢。
最讓他憂心的,還是他得了內(nèi)部消息。
同僚的兒子是個不知變通的,得罪了皇上身邊呂公公的干兒子,馮公公,三四十歲的人了,還要外放到南陲之地,做個七品小官西香縣知縣。
又是三代單傳,一個兒子不喜歡做官,整天胡亂倒騰,二十來歲的人了,一事無成。
若是與這樣的人家結(jié)了親,不止對他最喜歡的嫡長孫一點作用沒有,反而是他一輩子的拖累。
他不能因為自己的一時失誤,為了自己能守信,就葬送了他孫子的大好前途啊。
當(dāng)年,他跟那個同僚也算是一輩子的知交好友,兩人在世時也是惺惺相惜的。
所以旬休節(jié)假時會一起游玩,他常帶在身邊的嫡長孫同他家的小孫女也是時常玩在一起的,并且因為年紀(jì)小,又定下了親,平時也沒有多管束。
兩個小年輕人的感情還是很不錯的,他怕自己一時嘴快答應(yīng)了,鬧出什么問題。
就算要答應(yīng),也要把李家那邊的事情處理好了,才能答應(yīng)。
李莊夢父親對于女兒和姜君簡的婚事,本來是很歡喜的,雖說他家有家道中落的嫌疑,但想著兩家人是一直有往來的,總不會介意這些。
誰知道他爹不過死了幾年,對方就明里暗里表示自己家世與他家不匹配,會拖累他的好孫兒,連徐閣老都瞧上了他的好孫兒。
并且,還好心表示,若是他們乖乖主動退婚,就會找人斡旋一下,免得李莊夢一家外調(diào)吃苦。
李莊夢她爹一氣之下就黑著臉將人請了出去,說自己配不上姜家,不會上趕著不要臉的。
調(diào)令一下來,就帶著全家人一起去了西香縣,做他的一個小知縣。
話說李莊夢聽了她爹的話,雖然難過,雖認(rèn)為這不是姜君簡的意思,但也知道兩人的婚事,只怕是再不可能了。
沒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們兩人便沒有任何關(guān)系。
因此臨行前,借她哥哥的手,給姜君簡送了一封信。
將事情經(jīng)過大致說了。
也說了他們家的態(tài)度,去向,以及兩人的前途。
最后希望他找個好女子,體貼理解他,最重要是平安喜樂,既今生無緣,就一別兩寬。
姜君簡拿到信看了,只對李莊夢哥說了一句話:“我此生絕不會負(fù)夢夢?!?p> 然后就面無表情地送人離開,回到府里也沒有什么反應(yīng)。
他爺爺見他這副樣子,以為他是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的,心里也很開懷。
誰知道,沒多久,姜君簡就因為回答不上皇上的問題被被貶為了庶人。
雖然沒有削掉他的功名,但是卻廢了他的官身,說他年少輕狂,有才華,卻撐不起那官服。
姜君簡他爺爺,他爹,他伯父為他跑前跑后,卻沒得他一句解釋感謝,徐閣老也沒了后續(xù)。
眾人都以為他意志消沉的時候,他卻說要外出游學(xué),磨一磨身上的輕狂之氣。
也不管家里人反對還是支持,收拾了行李,帶上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書童姜重陽,就自東向南,開始游學(xué)。
他一路拜訪那些名家大儒,與他們探討經(jīng)學(xué)佛理,種下一路的賞識。
等他一路游學(xué)到南邊的西香縣時,已經(jīng)是一年后了,沒有再繼續(xù)走下去。
他開了個講堂,招收秀才舉人講授經(jīng)義,慕名而來之人很多。
他束脩不少,還看眼緣,所收學(xué)子并不算多,可是來的人還是如過江之鯽。
畢竟是考了探花,進(jìn)過翰林院的人,家里還有三五品京官。
來的人,不是看中他的才氣,就是看中他的經(jīng)歷。
畢竟中了三甲卻當(dāng)了夫子的人不多,何況他故意留下聲名,為的就是這一天。
在西香縣定了下來,買了個兩列三進(jìn)的宅子,一處自己住,一處做了講堂,求娶李莊夢。
南珠一開始還奇怪,為何他從來沒有聽到過讀書聲,也沒有見到過一直在西香縣的外公外婆。
后來才知道,他生下來沒多久,他外公就調(diào)回京里了。
乳娘雖沒有明說,南珠猜,應(yīng)該是姜君簡他娘憐惜自己的孫子,求了夫君,父親還有她娘家斡旋,還是把李莊夢他爹調(diào)回了京,雖然還是七品,但畢竟是京官了。
她就一個兒子,家里還有一個庶子一個庶女養(yǎng)在她名下,可終究不是她的血脈。
所以她很是想見她的乖孫女姜南珠。
姜南珠外公外婆走了之后,他舅舅也趁機(jī)跟著商隊出海了,說是要漲見識做生意。
二老管不住他,李莊夢更管不住他,姜君簡說的話他倒是愿意聽一聽。
誰知道他爹竟然同意比他小一歲的大舅子出海做生意。
因此他們之前購置的李宅空了下來,環(huán)境比姜君簡買的房要舒服些,伺候慣了的下人也多些,便搬了過去,自然聽不到讀書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