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兩人便動手扎起了風箏,別看他是個男人,卻比她手巧。不一會便扎好了,還提筆在上面寫了兩行酸古詩。什么水什么云的,她也沒仔細看,只瞟了一眼。
而那一眼,卻被他捉住,只見他抬起手,輕輕用筆桿子打了下她的額頭。
“死丫頭,別亂看。”
天璇捂著吃痛的額頭,怨懟地瞪了他一眼,嘴里嘟囔著:“切,什么了不起。又云又水的,難道你要向天求雨不成?!?p> 玉衡哭笑不得地揶揄道:“你也就認識這倆字兒吧?!?p> 天璇沒理,白他一眼,攥住筆桿在自個兒扎好的風箏上。畫了個大烏龜,烏龜頭大四肢長短不一,一時竟看不出是個什么動物。天璇蹙眉沉吟半晌,而后在龜殼上橫豎畫了兩道,中間寫了個‘梅’字,旋即滿意一笑,顯擺似的拿給玉衡看。
玉衡一瞧,忍俊不禁地抿嘴,道:“我瞧著還缺點東西。”
“啥?”
只見他用朱筆輕輕一點,烏龜便多了雙紅眼。
“你說這王八不會成精吧,畫龍點睛了還。”
“你成精它都不會的?!?p> ……
兩人故意在殺生殿旁放起了風箏,引得眾人紛紛側目。玉衡的蜻蜓竟像蟠龍一般,隨風扶搖直上,不一會兒便成了個黑點,看不清了。反觀她的烏龜,活像個沒吃飽的家禽,撲棱兩下翅膀就摔落在地。
她心想著,估計是風的問題。
玉衡默默看了她半晌,才道:“扔進去吧?!?p> “……?”
于是天璇便順著墻根兒,當真把風箏扔了進去。而后縱身一躍,立于瓦片之上,故意大聲說一句:“啊,我的風箏掉進去了?!彪S即回頭沖玉衡眨眨眼,玉衡見狀,極配合地說了句:“快去撿吧,速去速回?!?p> 兩人交換了眼神,天璇便轉身足尖輕點,飄飄然地落在院落中。警惕地觀察四周,卻并未發(fā)現(xiàn)人影,甚至連人的腳步聲都不曾聽聞,縈繞在耳畔的唯有蟲叫鳥鳴之聲。
她撿起風箏,繞過院中的假山池塘,來到書房中。房間位置于整個兒院落的西南方向,窗外便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梅林。
在這里喝茶看書,偶爾聞見屢屢清淡的梅香,當真是種享受。
天璇將風箏放到一邊,隨意翻看幾本書后,目光停留在書架上一本棋譜上。翻看下發(fā)現(xiàn)居然是五子棋六步必勝法,天璇如獲至寶,不由得立刻拜讀起來。
不知不覺的便坐到椅子上,吃了幾顆放在手邊兒的葡萄,一邊吃一便看。
還很不講究的隨地吐葡萄皮。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響動,她立馬驚慌起身,拿起風箏藏在屏風后。
梅不落翩翩然走了進來,在書桌旁的椅子上坐定,拿起毛筆寫了些什么,便傳人交了出去。無意間瞟到地上的葡萄皮,蹙著眉在屋內打量一番,便看見那屏風之下的一雙人腳。
旋即略感無奈地扯動了下嘴角,便聽門外有人說道:“教主,天權大人來了?!?p> 他抬手,道:“讓他進來。”
門吱嘎一聲被推開,天權在他面前站定。未等他先語,梅不落開口道:“是因為天璣吧?!?p> “是?!?p> 梅不落沉吟半晌,道:“她現(xiàn)在不適合留在長鳴山,派她去殺謝必安,也是怕她鬧出亂子?!?p> “可是,現(xiàn)在已經亂了。”天權蹙眉道:“人現(xiàn)在氣的在后山砍梅樹……”
“那就讓她砍,”梅不落抬手揉了揉眉間,有些煩躁:“還能全砍光不成?”隨即揮了揮手,道:“下去吧,明兒一早就趕她下山。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p> “是?!碧鞕囝h首道。
“把露華叫來,我要睡覺。”
天權聞言,抬眼見他神色中有幾分憔悴。低聲道:“教主,還請保重身子?!?p> 梅不落抬眼笑了笑,道:“你也皮癢癢了是不是?”
“屬下不敢?!?p> “少啰嗦,快去?!泵凡宦湟粩[手,屏退天權。天璇在屏風后,腿都快蹲麻了。
不過一會兒,露華便抱著琵琶走進來,看她的臉色似乎也沒比梅不落好到哪去。
“教主……”露華怯怯地喚了句,聽語氣似乎透著些許害怕。
“嗯?!泵凡宦鋺新晳?,便行至貴妃榻前躺了下來,閉起眼道了句:“開始吧?!?p> 沒有前戲,直接開始?
天璇好奇地自屏風縫隙處望去,以她的角度看不見梅不落,只能看到露華,只見她抱著琵琶的手指有些淡淡的血色,連琴弦都染紅了。
露華一臉為難道:“教主,奴家身子不適,可否休息一日?”
聞言,梅不落勾起嘴角道:“你休息了,我就休息不成了?!?p> 露華低頭,心在泣血。原本以為當日他擁著她離開,是要給她恩寵的,卻沒想到他只要她彈琴,一刻不停。
也正是巧了,她一彈,他就睡,跟安魂曲似的。
原本以為他一睡,自己便能偷懶歇息??伤麉s只能睡短短的一個時辰,醒來后又叫她彈。
周而復始,日復一日。
她的手都快彈廢了。
見露華并未動作,梅不落眉眼一挑:“怎么,有異議?”但見她蹙眉地搖搖頭,手指便在琴弦上輕輕撫弄起來。本是一首《陽春白雪》,歌頌春來萬物復蘇,生機勃勃的景象,節(jié)奏很是歡快跳脫。可反觀梅不落,一臉快睡著的樣子。
終于,眼皮似撐不住般地閉了起來。
琴聲一停,他便又睜開。
露華嘆了口氣,幽怨地繼續(xù)彈奏。忽然‘啪’地一聲,琴弦斷了,她不由得悚然一驚。
天璇一腳剛剛踏出窗,另一腳還沒來得及邁出去。只聽‘咻’的一聲,左小腿忽然一疼。不由得‘哎呦’地叫了一聲,連風箏都來不及拿,便從窗欞上摔了出去。
爬起來后便一頭撞進一人的懷里,那人胸膛如銅墻鐵壁,撞得她眼冒金星。
“你在這里做什么?”
天璇抬眼一看,正是一張冰冷無情的刀疤臉。不知自己是不是被打怕了,一見他就覺得自個兒氣勢矮了一截。
剛想說撿風箏,卻發(fā)現(xiàn)風箏已經不知所蹤了。見她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天權一手提溜著她來到梅不落門前,聽候指令。
門一開,從里面走出一柔弱女子,那女子眼下淡淡青色,似乎沒睡好的樣子。
嗓子也有些發(fā)緊,但見她開口道:“教主說了,讓她哪涼快哪呆著去。”
天璇松了一口氣,卻見刀疤臉低頭思索一會兒,開口道:“水牢涼快些,那些食人鰻也許久沒喂過了。”
天璇一聽,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恐怕是你想多了。”
只見露華微微一笑,贊揚道:“還是權大人懂得揣摩教主的心思?!?p> 天璇:“……”自己好像沒得罪過她吧?別忘了,你和天璣是情敵好吧?
這時一陣清朗悅耳的嗓音自身后傳來,她知道,救兵來了。
“咦?這地方怎么這么熱鬧?”玉衡滿面笑容地立在墻頭,手里還攥著剛做的風箏。他出現(xiàn),將來龍去脈這么一說,誤會登時解開了。
露華覺得沒趣兒,悻悻然地轉身回了房。
天權卻一臉鄙夷:“都多大歲數(shù)了,還學小孩子放風箏?”
只見玉衡連連擺手,極其不要臉地說:“可不是我先提出來的,是小璇子硬拉著我的。我自然覺得有失體面,可妹妹難得開口了,當哥的總得滿足是不是?!?p> 說完來露出一個作為‘兄長’的寵溺笑容,看得天璇直反胃。
天權瞪了他一眼,冷聲道了句:“還真是兄妹情深呢?!?p> 終于,一場風波以天璇背鍋的方式就此平息。自那之后,不管玉衡如何哄勸,天璇仍舊不為所動。
“要不是你攛掇,我能去殺生殿自投羅網?況且還是你說要風箏的,怎么到頭來全成我的不是,差點還要被關進水牢,怎么一沾上你我就這么倒霉?”
他怕是她命中的克星吧。
天璇抱起膀,背對著他靠在床頭。玉衡則趴在窗戶上,一臉委屈。
“好妹妹,都怪我行了吧?你就讓我進屋吧,再晚些太陽下山,魚可就不好吃了。”
原來他是來給她送魚的,隨即眉間一動,聲音不再那么硬邦邦的了。
“算你還有點良心。”
她最愛吃魚,尤其是新鮮的,用江水煮過的,味道更是鮮美。“進來吧?!?p> 聞言,玉衡眉眼一彎,登時抿嘴一樂。提著桶便進了來,她頭也不抬的悶聲道:“我可不是原諒你了,只是看在魚的份兒上……”暫時原諒一下。
回眸間,卻見那只空空如也的木桶,還有他手上的釣魚竿。登時一愣,嘴唇蠕動了下:“魚呢?”
他聞言一樂,揚了揚手里的魚竿:“古人言,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自然是要去現(xiàn)釣了。”
她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半晌才道:“請你從我的房里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