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試醫(yī)道
一路下來,給張潮的感受不僅僅是這建筑群有多么的恢宏,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莊嚴華麗而又古樸的氣息逼面而來,更讓他感嘆的還是玄奘那無與倫比的人氣。
凡是在寺中行走的,僧侶佛徒,外道浪人,看到玄奘無不避讓行禮。不愧是通曉三藏的大法師!歷史上有名的高僧大德風采就是不一樣,錢文忠老師稱玄奘是歷史上最牛的留學生,可見一斑?。?p> 而這個時候戒賢法師頭疼又發(fā)作了,苦不能忍,老法師撐了撐,讓覺賢帶他忍痛去禮拜寺中諸佛跡,祈佑病痛能有所緩解。
也巧了,戒賢一路過來,下個拐角就要到另一處露天佛像時,頭痛竟是暫時緩解了。過去一看,這三尊菩薩正是慈氏,觀自在和文殊菩薩。老法師誠心得拜了拜,就忽然聽到了玄奘的聲音。一看,正是那兩人游覽了過來。
不知怎的,我們的戒賢法師看到玄奘身邊的人,笑著自語:“藥師佛到啦~”
“恕我愚鈍,法師是在說大乘天奴?”邊上扶著的覺賢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覺賢啊,你還是修行太淺。你看大乘天奴邊上的青年,一副未來東方凈琉璃像,必是慈氏菩薩所說的藥師佛化身?!苯滟t邊說邊向遠處迎來的玄奘招手。
玄奘不敢大意,輕聲先跟張潮交了下底:“郎君,那位老法師正是貧僧的老師戒賢法師,邊上幫扶著的是我寺大德覺賢法師。待貧僧帶你去引薦一番。”快步拉著他過去。
原來戒賢長這樣啊,慈眉善目,看起來跟后世的甘地有幾分像,看上去讓人覺得就是個和善卻又有點可憐的老人。
“戒賢菩薩好?!睆埑弊呓鲇谧鹁?,恭敬得合上手掌做了個揖。
玄奘一時間忘了翻譯,等戒賢笑著問他這青年說了什么,他才覺得失態(tài)如實翻給了戒賢。
“哈哈哈,菩薩?戒賢還是不敢當?!?p> 張潮對佛教也有一點點了解,笑著解釋:“法師自謙了,菩薩非菩薩,乃名菩薩。就好比那些居士,比丘,比丘尼,羅漢,凡人正得其果,即可尊其名。在我看來法師您正是稱得上菩薩了?;蛟S您自己是身在山中,不得廬山真面目,而在我等外人看來,您早無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一聲菩薩萬萬受的起!”說完他自己也覺得這番話有點風騷、托大,自己那一點點對金剛經(jīng)的了解有些班門弄斧了。既而又尷尬地笑了笑。
玄奘這次是愣住了沒跟上翻譯,他之前也沒發(fā)現(xiàn)冼郎君還懂佛法。這番話里,特別是最后一句頗具禪意?。∷查g覺得應該對郎君刮目相看了。
“既然醫(yī)王善逝都這么說,戒賢我就慚愧得接受了。不知道大乘天奴有沒有跟您提起過我夢中受到菩薩點化一事。還請您能可憐我這被業(yè)報纏身的凡胎,使我能得到解脫,順利地完成我那剩下時光所背負的使命?!贝丝痰慕滟t在心中更加確信了張潮就是藥師佛化身的這一個事實!眼神非常誠懇得望著他,想來最是能觸動人心的便似這番如此清澈的眼神了吧。
再次收到這個請求,張潮并沒有馬上拒絕,也不忍心去拒絕這位老人。因為他也并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再怎么說他也是一名在學校學完了《方劑學》的中醫(yī)學專業(yè)的學生。
要不先給他診斷看看?可萬一碰到吃不準的怎么辦?不過先幫忙看看是不打緊,畢竟自己也是初學者,看不來病不丟人!不對??!就算看出來了,這印度也沒咱需要的中藥??!
考慮了很久,他才突然想到了這個最關鍵的問題,這里并不像在中國那樣買藥方便??!他仔細措辭了一番,稍微有些抱歉得說:“說實話我確實是略微懂些醫(yī)術,初入醫(yī)門,不敢稱大,我肯定不是那什么醫(yī)王,善逝之名我也未曾聽說,應該是你們天竺的高人吧。老法師你的情況我深表同情,可是我的中土醫(yī)術在這卻發(fā)揮不了任何作用。我們有句古話,說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我們的中藥,我就像那巧婦一樣,就算會做飯也只能挨餓啊。”
這回玄奘倒是沒有翻譯,直接跟張潮說:“郎君!貧僧西行至西域諸國時曾補備有不少藥物,時時拿出來晾曬,至今尚可用!”
“…………”
好哇!沒想到玄奘居然還有這么一手,這是在挖著坑等他跳吶!不過他能只身不遠萬里西行求法應該是自己也懂點醫(yī)術,不然路上些許小疾就夠他頭痛的了。
“既然法師有藥,那我先給老法師診斷診斷吧?!?p> 戒賢倒也不講究,吃力得坐在佛像前,任張潮拿捏。
搭了搭脈,感覺戒賢的脈象有點浮且虛,但是不數(shù)。又觀他言語行動多懶怯,試探性地問了句。
“老法師可有覺得四肢畏寒怕冷?”
“然!”
這下張潮心中大致有了些許想法,戒賢這個情況跟之前他看過的一個病案很像。脾氣虛弱,中氣不能上舉,清陽不升,所以頭痛難以緩解。脾又居中央而灌四旁,脾氣一虛,四肢就不能得到正常的濡養(yǎng),就易畏寒怕冷。但是他又考慮到老法師年事已高,腎精必定有所虧虛。打算先給法師用補中益氣湯加減一下,待頭痛好了,再用腎氣丸調(diào)養(yǎng)調(diào)養(yǎng)。
他反復思考,確定沒問題后,跟玄奘說:“情況我了解了,我先開幾貼藥試試吧,要是喝了藥后有所不妥,便立馬停用。不過法師的藥物中可有補中益氣湯?”
“補中益氣湯?貧僧聞所未聞,不知出自何處,若是郎君師傳之密,還請郎君到我住處自行擇取成方。”
張潮呆了一下,“哦~~~~”緩緩吐了一字,想起來補中益氣是李東垣的方子,現(xiàn)在還沒到代呢!
“這樣吧,也沒什么不好講的,黃芪,當歸,人參,甘草,柴胡,升麻,白術,陳…橘皮,這八味藥有沒有?”
“這個……忘了,還是郎君隨我一同去看看吧。”帶著些許尷尬,玄奘拜別了戒賢趕忙回自己的僧房。
還好這幾味藥都有,看了下這幾天要用的量肯定是夠了。張潮要來了稱量工具,對比之前暑假在醫(yī)院藥房見習的電子秤秤出來的感覺,給戒賢抓起了第一服藥。
第一劑送過去,張潮心里還是很慌的,雖然自己已經(jīng)思慮再三,但突然來個萬一呢?年過百歲,德高望重,那爛陀寺的大寶貝要是折在自己手里,那可不是玩笑!接連給戒賢用了三天藥,天天送藥的玄奘給他帶回來了服藥后的反饋。老法師發(fā)病的次數(shù)明顯減少了,而且痛起來也不怎么難受了。效果不錯!自己開的藥正對證,他根據(jù)情況又加減用了四天,戒賢就基本上可以說是都沒怎么犯病了。但張潮還是參考了金匱腎氣丸給老法師用,以鞏固療效。張潮自己心里還是很開心的,第一次出手治病便旗開得勝!心里越想越美,看來自己平時所學還是很扎實的嘛!
這一天,玄奘又去給他的老師送藥,還沒到,就聽到了戒賢房間里傳出的動靜。進去發(fā)現(xiàn)里面已經(jīng)坐著不少人,都是那爛陀寺中排的上號的人物。許是有什么要緊事需要商量吧。
“大乘天奴來啦,諸位,我得先服藥了?!笨吹叫实牡絹?,戒賢打斷了諸僧的討論,接過藥碗便喝了起來。喝完后老法師沒立馬把碗還給玄奘,而是放在了一邊。
“先別走,這事情本來就要叫你過來的,就先留下來吧?!?p> 玄奘諾了一聲便坐在一邊。
“今天我又收到了鳩摩羅王的書信,上次他要求供奉大乘天奴的請求被我給回絕了。同時我也請人修書給戒日王說明了情況。但是這次他說要是再不能請到你,就打算派兵來毀滅我寺。”
戒賢頓了頓,又繼續(xù)說:“正如大家所知,鳩摩羅王本來不太信仰我佛,但是由于他聽說有個摩訶震旦來的高僧不遠萬里來我寺求學。向佛之心也就莫名得生發(fā)了出來。從道義上講本就是無法拒絕他,可我們原先有答應戒日王的請求,但是他卻突然出征,至今未歸。萬一他突然回來發(fā)現(xiàn)大乘天奴你不在,我們又擋不住他的怒火。我們還是以你個人的意愿為主,大乘天奴你自己怎么看?”
聽完了事情的經(jīng)過,玄奘也不由陷入了深思。他本是回國心切,但是被此時印度實力最強的戒日王給留了下來,就等著見上一面后提出回國的愿望踏上歸途??蛇@個時候又出來個印度第二強大的鳩摩羅王!問題是戒日王去打仗了,還沒回來!此情此景,倒頗似趁林沖在外,高衙內(nèi)借機調(diào)戲……的劇情。
“老師不必為難,我還是去鳩摩羅王那里一趟吧。倘若戒日王恰巧歸來,實情相告便是?!?p> 無法,面對一個國家的力量,我們的高僧也是不能夠按自己的意愿來做事??烧R回國大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聽完玄奘的話后,戒賢還是松了一口氣。畢竟他現(xiàn)在是寺里的住持,而且那爛陀寺也不是一間平常的鄉(xiāng)間小廟,養(yǎng)著大批大批的僧侶徒眾。雖然他很在意這個外國弟子,但是更要在乎所有寺內(nèi)人的生計。還好玄奘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