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無遮大會

　　這下輪到戒日王心里梗得不上不下了。他沒有忘記曲女城背后的故事，要是以前他也是不信會有什么仙人的。更何況他自己本人就曾經(jīng)拿仙佛炒作過自己，雖然很可能不是他自己主動，但起碼是他默認(rèn)的。

　　但是自從碰上善逝之后他不敢肯定了。先不說他這個比耆婆耶還勝一籌的醫(yī)術(shù)，就他這個來歷，戒日自然也是知道出家人不打誑語，所以他覺得玄奘和戒賢對善逝的說法是中肯的，可信的。更何況善逝還在剛結(jié)束的曲女城法會中未卜先知，這自然是仙人般的手段。

　　剛剛是不是自己太過分了？戒日王心里有點暗暗發(fā)憷，人間再有權(quán)勢的帝王哪又有能力去跟仙人掰腕子啊，這根本就不是一個位面上的生物嘛！

　　“哈哈哈哈哈哈~”戒日王趕忙用一陣尬笑打破僵局，神色不大自然，“嗨呀，善逝這都是說到哪兒去了。小王這不就只是想看看您這個決心如何嘛。善逝言重啦，?。抗”

　　噓！玄奘和張潮此刻心中怕是都長長嘆了一口氣。

　　“哎呀，看來小王確實福分淺薄啊~”戒日王又隨口起個話頭，“哦？對了，小王因為時常害怕自己比較粗鄙，無法延續(xù)祖宗的福蔭善果，所以時刻勤儉自身，有意聚集財寶，每隔五年就會在缽羅耶伽國建立會場，邀請五印度的沙門、外道及貧困的人們，舉行七十五天的無遮布施大會?，F(xiàn)在馬上就要舉行第六次無遮大會了，法師能否賞臉參加完無遮大會后在歸國，也不多耽誤法師的時間，你看如何？”

　　喂喂喂！法師你千萬可不能答應(yīng)啊?。?！張潮心里狂吼。

　　“大王種種善果，必定能都廣結(jié)善緣。大王都不吝嗇財寶廣修布施，貧僧豈可推遲而不隨喜？還請大王帶我一同前去吧！”能參與這種無量功德盛事，玄奘自是不會拒絕。

　　WTF?。?！什么鬼?。。≡趺淳痛饝?yīng)下來了？不是說好了玄奘法師參加完曲女城法會后就啟程回國了嗎？這突如其來的無遮大會又是個什么嘛！還要一開就開個七十五天！難道是他這個小蝴蝶不小心扇動了小翅膀的結(jié)果？張潮心中現(xiàn)在可真是萬匹草泥馬在奔騰。

　　其實還真是張潮自己記錯了，可能是之前看的相關(guān)影視作品什么的比較側(cè)重講述一時無二的法會，所以讓張潮誤以為玄奘是在參加完法會后就順利回國。其實歷史上玄奘正是在戒日王的邀請下參加了無遮大會后再啟程的。

　　由于之前戒日王就已經(jīng)發(fā)布了相關(guān)敕告，已經(jīng)有不少人已經(jīng)在前往或者已經(jīng)在缽羅耶伽國了，于是他們也即日啟程。

　　缽羅耶伽國的國都位于印度恒河和亞穆納河的交匯處，現(xiàn)在這個地方的城市叫阿拉哈巴德，是“安拉的城市”的意思。當(dāng)然以前應(yīng)該不是這個名字，安拉是伊斯蘭教的神。

　　玄奘后來在《大唐西域記》中記載此國方圓五千余里，嗯，這個應(yīng)該不是指的國土面積大小，不然按照唐朝的計量初步計算一下，一里大概三百步左右，一步為五尺，這樣這個方圓五千余里粗算下來大概也有四五十萬平方千米?，F(xiàn)在中國國土面積也就大約960萬平方千米。

　　而且《西域記》中的印度還多的是方圓五六千里的國家。所以這里方圓應(yīng)該是指國土的大致周長。

　　可能按照印度的風(fēng)水來說，這個河流交匯之處是風(fēng)水寶地，所以在這里修行的外道門徒啊，尋求解脫的民眾啊不要太多。他們相信，如果來到這里在用兩河交匯之水來洗去自己身上的罪孽，然后在此處絕食投河，來世就能往生到天界。

　　大江河意味著生命的孕育，世界上早的文明都發(fā)生在河域，而且河水奔流不息，能沖洗萬物，所以在古代印度人民眼中認(rèn)為他們的恒河是神圣的，能洗脫罪孽也不足為奇。更何況，這里是兩條大河的交匯處，對于自然崇拜來說，交匯就有著孕育，必將伴隨著新生，大概這是他們認(rèn)為只有在這里才能往生天界的原因吧。

　　所以等到張潮他們來到缽羅耶伽國國都附近的時候，看到河邊都還聚集著密密麻麻的人，聽聞每天在這里投河的就有幾百人！而且還能看到附近山上的猴群鹿群來河邊游蕩洗澡，聽當(dāng)?shù)匦磐街v，甚至以前還有發(fā)生過動物也在這里絕食餓死的。

　　你們?nèi)硕荚诮^食，附近當(dāng)然都是沒吃的嘍，犯傻的動物來這里當(dāng)然也找不到吃的，又沒有人給它投食，當(dāng)然要餓死嘛！張潮心中暗誹。

　　而且在這里還能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在用一些奇怪的方式修行。就是比如有一波人，大概幾十個，他們在河中打下一個木樁，立的高高的，每天太陽快要升起的時候啊，就趕緊爬上木桿，一只手抓住木桿，同側(cè)的腳踩在桿上可以著力的地方上，另外一側(cè)的手腳都伸開，整個人呈一個打開的狀態(tài)。

　　然后他們修行的功課是什么呢？就是保持這個姿勢，伸長脖子，瞪大眼睛，跟隨太陽在空中的軌跡而動，到了黃昏太陽下山了，他們就下來，這算完成了這一日的修行。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厲害的已經(jīng)這樣修行了幾十年了。這大概差不多已經(jīng)成為真人向日葵了吧。

　　還有就是國都中有一座外道的神廟，外面有一顆巨大的大樹，樹冠非常濃密，密不透光，現(xiàn)在也有很多外道就平躺在大樹下面冥想修行。傳說中以前有個會吃人的鬼怪就居住在這樹上，人們凡是靠近就會受到其魅惑，從而輕生，鬼怪就將他們一一吃掉。所以人們時常能在樹下看見骸骨。但又因為好像這里還有著神靈的傳說，所以大家都又想來這里，但又害怕靠近。

　　后來有個通達(dá)事理的婆羅門覺得這是當(dāng)?shù)厝藗冇廾翢o知，無知是種陋習(xí)，難以更改。只有用自己的實踐經(jīng)歷來幫他們打破舊識。于是他就爬上了大樹。

　　沒多久在樹下等他的朋友們就聽到了他略帶激動的聲音從茂密的樹冠中穿了出來：“我以前一直以為這里的傳說都是虛妄之言，沒想到竟然是真的，這里沒有鬼怪，有的是神靈！我聽到了仙樂，還有仙女正在我周圍翩翩起舞。朋友們再見了，我就要在這仙境中拋棄我庸俗的肉體，前往仙界了！”

　　他朋友們和聚集在這里的吃瓜群眾們都覺得事情不對勁了，很快又聽到了樹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感覺好像有什么東西要落下來！

　　眾人趕緊用衣物把樹下周圍地上都鋪滿，果然很快那個婆羅門就掉了下來。他在摔在地上很久才緩過勁來，一臉驚恐得哆嗦：“邪神，邪神，這是邪神在引誘！”

　　于是后來就有些外道仰臥在這大樹的地上，凡是樹蔭之地，都趟滿了，以求能夠看破虛妄，砥礪自己的心境。

　　由于這里外道極多，倒也是讓張潮開了眼界，外道穿著的衣服真是五花八門，精彩極了！如果有奇裝異服大賽，怕是要評出個冠軍都還有些吃力！有只綁著木板的，指不定還是家里拆下的門板；還有用些幾根孔雀翎蔽體的。在著裝上，確實還是僧人比較規(guī)范順眼，甩開外道太多了。

　　因為無遮大會已經(jīng)舉辦過好幾屆了，原先的場地，重新用蘆草豎起籬笆，再微整理一下就可以了。這次大會，基本上已經(jīng)聚集齊了五印度最有權(quán)勢的諸王。戒日王和鳩摩羅王就不必多說，南印度的跋吒王也來了，其余諸王在他們面前只能當(dāng)做陪襯。

　　不算隨戒日王他們而來的沙門、外道及民眾，光已經(jīng)聚集在這里的就已經(jīng)有了五十余萬人。好家伙，這場面那真是鑼鼓喧天，彩旗招展，人山人海。

　　熱鬧那是真熱鬧啊，就算是后世，張潮都沒見過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規(guī)模比曲女城法會還要宏大，一時間也是看的瞠目結(jié)舌。眾人或行或坐，往來穿梭，大多臉上都洋溢著由衷的笑容，維持秩序的衛(wèi)士們也都和藹可親，歡喜的氛圍都要溢滿兩河了。

　　隨著一座座精美的佛像抬進(jìn)會場，被恭敬地安置在主殿里，無遮大會，這就拉開了長達(dá)七十五天的序幕。

　　頭三天都是供奉施舍給諸佛諸神像，無數(shù)寶物鮮花盡肆揮灑。說點俗的，張潮小時候就可羨慕各種故事里面擁有寶庫的主角了，他也很喜歡看各種能挖出，咳咳，能展現(xiàn)各種寶物的節(jié)目。比如《探索發(fā)現(xiàn)》、《尋寶》等。雖然不能擁有，但是能看到很多寶貝，就是有一種莫名的爽感嘛！這是他這輩子來，真實見過金銀珍寶最多的一次！

　　?；韬钅顷疙忱锏母@一比那都是小意思！就最近網(wǎng)劇《龍嶺迷窟》黑水城展露的寶貝，就當(dāng)它都是真的也經(jīng)不住在這頭三天里的施舍。

　　很快，張潮的夢想就開始要成真了……成真了幾千分之一吧，嗨，他想要的也不多！

　　第四天，是布施僧人的日子。別的普通僧人吧，大概也就每人金錢一百枚，上好的寶珠一顆，法衣一套。可總有特殊的嘛！玄奘還是一如既往，拒絕了諸王的好意，但是張潮就不一樣了哇！

　　他分到了金錢一千枚，三枚說不出材質(zhì)的珠子，一尊精致的藥師佛像，還有一塊木墩子，就跟以前菜場賣豬肉攤攤主拿來剁肉的菜板一樣，只不過厚很多，都能拿來當(dāng)板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