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身上的穿著很樸素,慈祥的面容上滿是溝壑,風霜給她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有種和時代的割裂感。
葉牧跟著那個女人走出房間,整個房子的面積并不大,兩室一廳的格局有六十平米左右,整個房子的裝修很精致,簡約風格中透露出些許淡雅。
路過客廳,他注意到一個裝飾用的置物架,上面放滿了相片。
都是李子欣和這個中年女人的相片。
葉牧走了過去,隨手拿起其中的一張照片,是在海邊拍的,兩個人都露出了發(fā)自真心的笑容。
“母女嗎?”他呢喃了一句后,將照片放回原處。
簡單洗漱之后,葉牧來到餐桌面前。
餐桌上放了很多食物,有些是從街邊買的,但其中的大多數(shù)還是出自李子欣母親之手,都是費時費力的糕點。
“子欣,你今天怎么了?”
在李子欣母親的眼中,自己的女兒今天有些不對勁,盡管和平時一樣沉默寡言,但她的表情卻給人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作為母親,孩子的丁點變化都看在眼里。
“是……今天的早飯不和口味嗎?”
不知為何,她突然慌張起來,兩只粗糙的手不知該放在哪里,低下頭不斷掃視著面前的食物,“我前些天在網(wǎng)上學了一些糕點,我以為你會喜歡吃,沒關系,媽再給你做,再給你去做!等我!”
說罷,李子欣的母親就準備起身走向料理臺。
葉牧連忙拉住了她。
用李子欣的身體做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我不是不喜歡吃,這些糕點很好看,媽,一起吃吧。”
對于葉牧來說,驅動臉上表情變化的不是情感,他仍舊沒有是個沒有感情的行尸走肉,表情不過是用臉部肌肉收縮和釋放控制的某種交流工具。
他知道此時自己應該去這么做,為了做好這個笑容,他曾經(jīng)練習了三個月。
其它的表情也是一樣,現(xiàn)在的他能做出太多的表情了,只是每一個都無法賦予其情感。
“真的嗎,你不是不喜歡吃?”李子欣的母親重新坐了下來。
“是的,我很喜歡這個。”葉牧保持著笑容,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塊糕點,放入嘴中。
“很好吃,我能把這一盤子都吃掉!”
說實話,這些糕點在葉牧吃起來真的有些好吃,水平已經(jīng)趕得上很多開店的糕點師了。
“吃,吃,你吃的越多,媽越開心呢!”李子欣的母親寵溺地笑了笑。
有時候,母親的快樂就是這么簡單,看著自己的孩子吃飯都能樂得合不攏嘴。
但對面的葉牧有些被這目光刺到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養(yǎng)母,那段短暫的時光是他生前為數(shù)不多的記憶。
葉牧將手上的湯匙放下,“我該去上班了。”
他醒來的時候,注意到房間的衣架上擺著一套職業(yè)裝,旁邊的胸牌上寫著:金鳳生珠寶。
李子欣是一位銷售員。
“不再吃點了嗎?”李子欣的母親看著葉牧,眼神中帶著期盼。
“不了,要遲到了。”葉牧無情地將其拒絕。
他告訴自己這只是幻境罷了。
回到李子欣的屋子里,葉牧沒有立即換上那套衣服,反而在開始在這間屋子里翻找起來,毫無目的,他打開了所有的能打開的抽屜,甚至連床底的舊箱子也沒有放過。
如果這個幻想世界和李子欣腦中的記憶完全一樣的話,那么在這個房間中一定會存在一本日記!
李子欣的日記!
因為他在房間的桌子上找到了一支筆,筆水即將被人用光。
除了學生,步入社會的成年人已經(jīng)很少再拿起筆書寫些什么東西了,部分人唯一動筆的理由就是延續(xù)小時候的習慣,將每日的經(jīng)歷寫在紙上,藏到某處。
在這個時代,用紙作為信息的載體要遠比使用電子產(chǎn)品安全太多了。
房間不大,葉牧很輕松地從衣柜里的衣服底部找到一本日記,本子不大,只有32開,也沒有多厚。
然后,他又從床底下找到了一個很舊的箱子,里面全部都是李子欣寫過的日記,有些已經(jīng)在時光的摧殘下發(fā)黃褶皺。
所有的日記都用記號筆在封皮記錄了時間,從第一篇到最后一篇。
其中的一本吸引了葉牧的視線,它所記錄的日期并不是最為久遠,但它卻顯得最為破舊,有著人為破壞的痕跡。
葉牧打開了那本日記,里面的幾頁被很暴力的撕毀,殘留的邊角寫著一句話。
“今天,爸爸又喝酒了……”
……
李子欣從猛地從床上驚醒,冷汗不止地從額頭和后背流出,黑發(fā)從肩頭滑落。她露出驚恐的表情,妄圖通過氧氣平復急劇的心跳。
坐在床上,李子欣像是丟了魂,口中不止地呢喃著,“那才是怪物,那才是怪物!”
她是湯平。
在葉牧和白楊失去意識后,李子欣的死亡空間又發(fā)生了很多事情。
從恐懼中回過神來,湯平的神情從驚慌失措轉變成一絲哀傷,他捂住頭地說出了一個名字。
“落落!”
他不是沒聽過【思潮】的名字,就職培訓中所有人都會被導師告知什么是【思潮】,以及【思潮】的恐怖之處!
當湯平想起來葉牧的昏迷是因為【思潮】的時候,他注意到白楊也倒在了地上。他看向落落,想和落落商量從這個死亡空間中脫離,回到現(xiàn)實世界中向總部請求救援。
但這時候,落落卻像瘋了一樣殺向坐在高空中的李子欣。
沒辦法阻止,湯平只能無奈地用視線追蹤落落不斷騰挪的嬌小身體,然后無意間,他看到了李子欣的眼睛。
和葉牧、白楊一樣,他眼前的世界開始坍縮。
至于之后,落落的情況怎樣,湯平不得而知。
從思維宇宙中清醒,湯平才注意到周圍的空間和從身體上傳來的不適感。
同葉牧一樣,他也被自己胸前的墜物嚇了一跳!
環(huán)顧房間,陳舊,臟亂,衣架上掛著一套校服,周圍的書桌和地上堆滿了輔導書和各種試題。
“這是高考的書籍……”他拿起書桌上的一張試卷,“語文模擬試卷,137分……數(shù)學124分……”
看著試卷上的公式和文字,湯平又想重新睡下了,就是因為成績不好,他才輟學成為了一名混混。
他看著鏡中的自己,瘦弱矮小的身體,發(fā)黃的面容,黑色長發(fā)干枯分叉。整個人呈現(xiàn)出一種病態(tài)。
突然!
“子欣,來吃飯了!”
李子欣的母親推開門,走了進來。
“趕緊把衣服換了,收拾收拾書包吃飯了!”
換衣服……
湯平緩緩扭頭,看著鏡中李子欣的身體,神情很復雜。
……
將衣服換上,湯平有些別扭地從房間中走出來,早餐很簡單,只有一碗豆腐腦和幾根油條。
“來來來,快吃吧?!崩钭有赖哪赣H坐在餐桌對面,一臉微笑地看著湯平。
“呃……只有一碗,您不吃嗎?”
李子欣的母親擺擺手,說道:“沒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沒有吃早飯的這個習慣,你馬上就要考試了,早飯你要吃的!”
“我,我知道了?!?p> 李子欣的母親真的不餓嗎?
湯平知道答案,小時候,他的母親也是如此,將所有的好東西都留給孩子,獨自一人承受貧窮和苦難。
腦海里浮現(xiàn)出自己母親的樣子,湯平心生羞愧,自己沒有做到一個兒子應有的責任。
當他的母親去世時,才幡然醒悟。
想到這里,湯平的眼眶紅了。
“呀,孩子,怎么了?”李子欣的母親看到自己女兒的的眼眶,關切地問道:“是不是有誰在學校里欺負你了?”
“沒有?!睖綋u搖頭,“我只是沒睡醒?!?p>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快吃吧,免得遲到了!”
“嗯!”
就在這時,房門打開的聲音傳來,一個人從屋外面走了進來。
聽到聲音,李子欣母親瞬間蜷縮起來,整個人開始顫抖,神情也變得十分驚恐!
從門外走進來的仿佛是一只厲鬼,一只怪物,一種讓人心生恐懼的扭曲生物!
“快躲起來,快躲起來!別讓他看見!”李子欣的母親壓低聲音,顫抖著招呼自己的女兒,讓她趕緊躲起來。
“為什么?是誰來了?”湯平問道。
李子欣的母親趕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食指抵在自己的唇前,“噓!別說話,你父親回來了。我能聞得到那股味道,快躲起來,別讓他發(fā)現(xiàn)你!不然,會有很糟糕的事情發(fā)生!”
李子欣的父親?湯平疑惑著,為什么見到他需要躲起來?
而且,她能聞得到李子欣父親的味道,什么味道?
在腦海中提出疑問后,湯平也聞到了那股味道!
是一股帶著莫名惡臭的酒精味道,像是有人在醉酒人的嘔吐物中打了個滾似的,那味道讓人難以忍受!
湯平感覺有什么從自己的胃部翻涌出來,自己快吐了!
“老婆!我回來了!”
男人的聲音像是嘴里含著一口粘痰,吐字含糊不清。
湯平扭回頭去,看到一個一米八左右的男人正站在自己的身后,身上的衣裝破爛不堪像是街邊的流浪漢。
他的手里提著半瓶沒喝完的廉價白酒,里面的酒隨著男人搖晃的身形在瓶中不斷晃蕩。
兩人四目相對,彼此之間的瞳孔中透露著憤怒的火焰!